律师永远是忙碌的,即使不忙碌的时候,也在为后面的忙碌做准备。
即使真的没有业务时,也还有很多上面指派下来的任务去做。
比如,前往省信访局参与接访就是每个律所必须要做的工作之一。
这一天一大早,郝好做车就到了省信访局。
这周排到春天律所事务所参与接待信访了。
做为新人,理所当然的要到信访局“上班”。
信访,也就是老百姓口中所说的上访。
正式的法律定义来源于《信访条例》:信访,是指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组织采用书信、电子邮件、传真、电话、走访等形式,向各级人民政府、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工作部门反映情况,提出建议、意见或者投诉请求,依法由有关行政机关处理的活动
信访制度在我国的政府管理方面曾经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可以让领导听到来自于一线的声音,解决人民群众需要解决的问题。
但是,信访制度也在一定程序上导致了人民不相信法律,而迷信上访的情况发生。
更有一些地方政府,因为怕群众上访,怕被上级领导问责,而无原则的答应一些群众的过分要求,想以此缓解矛盾。结果,让更多的人不信法,只信访。
上法院不再是人民群众的首选,去政府或者中央上访,成为解决问题的捷径。也使得司法机关的威信受到损害,使得法律的威严无处彰显。
曾经有那么一起行政诉讼,经过两级法院四次开庭审理,原告都以败诉而结束。但原告最终确以上访方式获得了政府的变相补偿,拿到了法律本不应支持的“赔偿”。
当然,随着信访制度的改革,随着《信访条例》的颁布实施,所有应当由检察院、法院管辖范围内的事项,都被排除在信访受理的范围之列,虽然还时有不依法办理的情形,但也算是取得了一个不小的进步。
律师参与信访,按司法部的要求,实际上就是向上访人提供咨询,特别是上访人反映的涉法涉诉事项,要引导说服他们通过诉讼方式,运用法律手段解决纠纷。说明了,就是告诉上访人,你这事归法院管,你们去法院就行了,不要来这里儿了,来了也不会解决你这的问题的。
对于大部分上访人说,都是很讲道理的,他们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样依法维权。或者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到了法院能不能得到保护。在经过律师、法官、检察官等法律专业人士的解释后,都会欣然的离开,然后走诉讼程序去了。
对了,忘记说了,省信访局接待大厅里,可不仅仅只有律师,还包括法院和检察官的人员。大家还都紧挨着,也算是邻居了。
律师值班和其他窗口一样,完全敞开式办公,两张桌子,一张值班律师使用,上面放着一台电脑;另一张桌子上只放了一台显示器,两台显示器可以同步显示。
目的,就是为了让接访人员在输入信息时,能够同时让上访人看到,如果有误,可以第一时间进行修改。
值了两天班,再过两个小时就到了下班的时间。这第一次信访值班就要结束了。
现在是下午,已经很少有人来了。郝好完全的轻松了下来。他拿出一本书,准备读上一会儿。
虽然手机上也有很多文章可以看,但这里可不是可以看手机的地方。别人看到了,可不知道你是在学习还在玩。
“请问你是律师吧?”一个女子的声音把正在看书的郝好从书的世界中拉了出来。
“你好,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这已经重复了两天的话已经可以脱口而出了。
“我们是来上访的,可旁边法院的人说让我们来找你。”还是那个女子在说话。
此时郝好才注意到,坐在接待桌前的是一男一女,男子看上去有40岁的样子,一脸的沧桑,面露疲惫,但仍然显得很是坚毅。
女子看上去30来岁,即使是那有些憔悴的面容影响,但仍不失为一个美丽的女子。但她的精神看上去却有些恍惚
不过,一直说话的都是那名女子,男子的双眼只是一直看着女子,从未离开。
如果再过20年,郝好也许就能够读懂男子眼中的感情,那里包含着爱怜、伤痛、坚强等等。
可惜,现在只有20多岁的郝好,看到这个男子的样子,只是在内心中说了句妻控罢了。
“你叫什么名字?”郝好问道。
这是应有之意,接访是要进行登记的,要把上访人的信息和接待记录输入电脑之中。
“我叫黄秀英,这是我的身份证。”黄秀英说话有些少气无力的。
郝好接过黄秀英的身份证,把信息录入了电脑。
“说说你们上访的原因吧。”郝好一边说,一边开始做电脑记录。
“我……我……儿子……死……了。”黄秀英一开口,就有些泣不成声,连话都说得不顺利起来。
“大姐,你慢点说,怎么回事儿。”郝好一听女子的话,一点都不敢怠慢,这可是涉及到了人命。当事人没有去警局,而是跑到了信访局。中间不知道又牵扯出什么事情呢。
“我……我……报警了,他们……他们不受理。让……让我……去法院。”黄秀英还是有些抽泣。
郝好眉头皱了起来:涉及到人命,警局不应该无受理的吗?
“你儿子怎么出事的?”郝好耐心的问道。
“从楼上掉下来了。”黄秀英的情绪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说话也利索了很多。
中年男子坐在旁边,眼睛从来没有从黄秀英身上离开过,面部的表情也没有发生过任何的变化。
“怎么掉下来的?”郝好问。
“他掉到变压器上,然后就……”一说话,黄秀英就又准备哭了。
“大姐,你不要太伤心了,事情一定能解决的,你要相信政府,相信法律。”郝好连忙出言相劝,“我需要了解一下详细的情况,然后才好解决问题不是。”
果然,黄秀英止住了悲戚,开始慢慢的讲述起来。
黄秀英说,她和旁边的男人——何大力结婚十几年了,有一个儿子叫何江。
据黄秀英说,去年七月的时候,她和丈夫何大力带着才八岁的小何江前往薪记餐厅为儿子过生日,结果儿子何江在上厕所时,不知何故,从厕所窗户中掉出楼外,而楼外窗户下正好有一台高压变压器,何江正好落在了变压器上,最终触电身亡。
“你这个事情确实需要向法院起诉的,信访部门是不受理的啊。”郝好听完黄秀英的讲述后说道。
按《信访条例》的规定,涉法涉诉事项,信访局不予受理,应当引导上访人走法律途径解决。
“我们去过法院的,可法院让我们提供警方的出警证明。我们又去找警局要出警证明,可警局不给我们。”黄秀英一说起这件事情,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郝好听了也很是纳闷,要知道,现在可不同于以前了。
以前的政府机关说句不好听的,叫脸难看,事难办。
现在怎么成为脸好看,事还是难办不成?
“左边第三个窗口就是警察厅的接待台,你们去投诉过吗?”郝好问道。
“我们刚从那过来,他们说得让律师去才行,好象说什么需要保密。”黄秀英皱着眉头使劲的想了想,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郝好看看旁边的何大力——黄秀英的老公,何大力只顾看着自己的妻子,对郝好有点无视。
“何先生,黄女士,你们看这样行吗,信访局马上要下班了,明天上午你们到我们律所来,咱们再详细地说说,看有什么好办法没有,行吧?”郝好说着拿出了自己的名片递给黄秀英。
“行,我们明天上午去找你。”黄秀英很是干脆的答应了。
整个过程中,一句话都没有说的何大力,在离开前给郝好轻轻地鞠了一个躬,嘴里说了声“谢谢,给你添麻烦了。”,脸上还带着明显的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