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后。
饶是以方守的体力,待将洞中的残骨挖出来皆尽安葬,都累了个够呛。
不过在这之前,方守趁着夜色,偷偷将三号等人从血茧中救出,旋即喂这昏迷中的三人吃下了洗髓丹,并移交了洞主权限,留下了最后的三枚引路石,之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一切做得了无痕迹,想必即使过后三人发觉自己不在,也会认定他先回渊了,而不会有其他多余的想法。
盘腿坐于一处山顶,方守面迎东方,静心吐纳,灵台一片空明。
“择寅卯时,诚心向东,吐纳东来紫气,火旺而木生,皆纳于丹田,化之为真藏......”
观照日月,纳元气入体,以日月之精华,凝练真元,化气为海,进而突破凝气六层,此为行气术之精要。
一般来说,修为达凝气五层后期,贯通“三阳三阴”,如环无端一步,修者便可自视内观,及时发现缺漏、不足,进而通过吐纳日月精华,弥缺补漏,为使得真元凝实而不至于外泄。
故“内观”一步,其重要性,比之第二次冲障,都绝不逞多让。甚可以说,凝气期的三次冲障,作为修士登堂入室的敲门砖,具有非凡意义,万万不可轻视。
“据二号说,内观自视时,先见丹田气旋,后沿经脉延伸,或上或下,可我......”
想到这,方守不禁苦笑:
“我一自视丹田,灵识便会自动出现在一片墨海之上,然后有巨大的木门阻隔,叫我无法出离丹田一步,且连一般修士常言的白色气旋,我也从未得见,可即便如此,修为进展,却能被我精确地感知,这又是为何......难道初始界人的丹田天生与方界中人不同么?”
距离去到渊,到第一次试炼,中间不过半月,方守便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一路过关斩将,来到了“凝气六层”的门槛,只差临门一脚,便可再次冲障,这等速度,若放在修士眼中,简直就是奇观!
要知道寻常修士,跨过“凝气三层”,欲要更进一步,单是自视内观,便得耗去个几年,否则一旦丹田、经脉有哪里破损,真元元气于凝海时外泄,不小心冲击到五脏六腑,便有着走火入魔的风险。
这一步后,接着,再以各种手段,例如行气术所记载的“观照日月”等法子,弥缺补漏,更要耗不知几何,哪能像方守这般,虽说有渡老相助,但也如升天一般,修为直线攀升,几乎毫无壁障。
要知道,过去于武林界风行的“醍醐灌顶”等法子,乃是小道,放在方界,则是大逆不道的拔苗助长之策,不到迫不得已时,是万万不可轻用的。
“难道我真的是修士中万年不出一个的绝世天才?”
痛苦地扶着额头,方守露出一脸纠结的表情,俯首厄叹:
“到哪都这么优秀,真是让小生,倍感压力啊!只可惜”
想到这,方守情绪回落,不禁无奈地叹道:“如今我已决意留此,命将不久矣,这些话,也只能说给自己听了......”
“咦!熊精死了!死了!竟然死了!!到底是谁干的?”
正当方守低迷之际,半山腰的丛林中,忽有一个身穿鸦青色道袍的圆脸道士,三步并两步地跳到了那树林逐渐稀疏的地带,手指着整齐摆放在地面的两只黑硫熊精的尸身,掩嘴惊叫道:
“师兄!师兄!你快出来看看!快来看啊!我们一直盯守的两头熊精,竟在一夜之间忽地死了!昨晚睡着了,没看到丝毫端倪,难道是神仙显灵……咦!你人呢?”
“......”
场中一片沉默,唯有林海深处传来的虫鸣鸟叫,隐隐在暗示着什么。
“师兄!师兄你走了吗?”
圆脸道士一脸的懵相,疑惑地拨开了灌木丛,看着被压塌了的空无一人的草坪,不禁疑惑道:
“怎么走了呢?刚才明明还在这的!”
接着他又用手摸了摸地面,摇头自语:“地上还温热着!肯定没走远!”
“带上你这个猪队友,神都要被你坑死!”
突然,紧邻的另一堆灌木丛中,传出来一声无奈的哀嚎,随后树丛一阵乱颤,当即由其内走出了一名眼神矍铄的干瘦道长,约莫中年上下,不由分说地给了圆脸道士一记爆栗,怒声呵斥道:
“昨夜不知发生了何事,那熊洞所在的方圆百里,竟都化为了死地,这显然不是你我所能对付的嘛!敌我不明下,随随便便就冲到了明处,我怎么教你的?怎么教你的!你这呆子!自己作死便罢,干嘛还拖上为兄!!”
“啊?”捂着发痛的脑瓜,圆脸道士的脸上,写满了迷惑,他左右环顾了一圈,不由更为疑惑,道,“敌人?有敌人吗?在哪儿呢?在哪呢?!我怎么没看到?是修罗帮的人吗?”
“修罗你个大头鬼!”
干瘦道长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圆脸道士,径直徘徊到熊洞的近前,用鼻尖嗅了几下,低声自语道:
“没错!这次离近了一闻,果真是他!!”
“他?谁呀?师父不只让我们监视熊吗?”圆脸道士再次不解。
“哼!”白了对方一眼,干瘦道长束手而立,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本道纵横江湖多年,靠的....便是一副不次于狗熊的逆天神鼻!实话告你,今次灾祸,能让一众武林高手纷纷折戟,可不是区区两头黑硫熊,便能够做到的!而昨夜的灾相,则更是验证了此点!”
“难道中间....有何蹊跷?!”圆脸道士终于反应了过来。
“呵呵,自然...”干瘦道长意味深长地笑道,“你在江湖上,时日也已不短,可听说过魔庵‘道贤’吗?”
“魔庵?道贤?....”慢慢咀嚼着这两字,圆脸道士一脸疑色,“师父之前讲过,不正是那个亲手覆灭自己门下弟子的大逆不道之......”
“不错!此番之事,看似熊精祸乱,实则是这道贤在从中作梗!”
“啊?道贤不是已失踪了近十年了么?”
“他又重出江湖了!”干瘦道长用力地点头,忽然感怀地道:
“十多年前,我曾在武林大会上,与之见过一面,那时的魔庵派,麾下高手众多,掌门‘道贤’,更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当时谁又能够想到,前后未隔多久,便又摊上这事....不过此人身上,常年一股别致的鸡屎味,可谓是别具一格,故我铭记在心,一记就是二十年,哪曾再次相遇,却是这般情境!”
“原来如此....”圆脸道士蹙眉,一脸不解地问,“可我实在是想不通,如此绝代的强者,何况还是一门之主,何苦要灭掉自己满门?听说当时,整个魔庵派,都毁在了一片大火之中,门中上下,除了少数几十个外派的弟子外,余下近千人,皆都被......因死相极为地惨烈,开始还被怀疑邪派所为,后来被证实......实在是难以想象,身为武林盟主,统御武林界近十年,一向正派的魔庵派掌门,道贤,又是如何堕入魔道的.....”
“你初出江湖,时日尚浅,不明人事坎坷,正邪亦是难料....唉,说到这个”干瘦道长摇了摇头,不住长叹道,“却又是另一个故事了,还记得当年......”
距离二人不远,方守如一只鵬鸟,展翅从山顶滑翔而下,期间悄无声息,全然未被底下的这二人察觉,他掩身于一颗大树顶上,刚要准备离开,忽然听到此说,当即又趴了下去,继续潜伏起来。
“三十年前,正值奸相杨忠上位……”
……
三十年多年前,杨忠初为宰相,各方势力暗涌,朝堂颇为地不利,于是他便想方设法,挑起了武林界正邪两派长达十年的纷争,如此一来,黎民百姓多受其害,杨忠再借朝廷出兵镇压之际,趁机扶持一些心腹,当即收拢了民心,也因此稳固了地位。
大环境如此,武林既失去了管制,自然将早已压制了许久的戾气,如洪水泄堤般,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正在双方争斗不休,杀得难解难分之际,江湖上忽地出现了一桩大事——魔器鬼镰,现世中州。
一时间,武林各派纷涌中州,为争抢魔器而展开了新一轮的厮杀。
一方面,邪派魔头为得到魔器,更加肆无忌惮,随意滥杀无辜;另一方面,正派豪杰打着降妖除魔的旗号,多半也只是托词,实际上明争暗斗,为武林盟主之位打得不可开交。
毕竟,器本不分善恶,只看施用之人。有强大兵器现世,可助人一统江湖,谁人又不眼馋呢?
“据传此器,乃是一柄鬼镰,通体血红,犹似滴血,刀刃呈半月弧形,锋利无匹,柄身极长,约莫一丈,造型十分地地独特。”
回到林中,干瘦道长找了一块平整的石面,一边坐下歇息,一边叹息道:
“而其之所以被称作魔器,并非仅限于外形,更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