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
方守顿时被渡老之言,给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心?!!!”
眼睛瞪得浑圆,方守惊语连连:“这怎么可能呢?既然是我的心,那你又是怎么进来的?那上次也是.......”
“没错!”渡老点了点头,“上次,亦是你之心海!”
“这不可能!”方守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渡老,似乎想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何等端倪,“可如果这里便是我的心,那我,现在的这个‘我’,又算作什么呢?不可能!难道我连我的心,都不知道什么样子的吗?”
“你便是你,如果你连你是谁都不知道,那又如何敢肯定这里便不是你的心呢?”渡老不答反问。
“不,我非在质疑你的话...”方守摇了摇头“我只是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凡之生灵,不论人否,皆分上、中、下三丹田,上为督脉印堂,又称“泥丸宫”,即‘神海’,亦被称作了‘识海’;中为胸部膻中穴,为宗气之所聚,即脏气,为体;下丹田为任脉关元穴,脐下三寸之处,为藏精、聚元之所。此三者,也即修士常言的真魂、真体、真元,只是叫法不同罢了,而此地,即为你之真魂——神海泥丸宫了。”
渡老一点点地解释。
“而你当前形体,乃你之‘本我’,也即通常意义下的‘自我’。至于我如何带你来此,等你到了元婴境,自然一切便知,现在说也白说。”
“原来如此....这两次,我是被你带到了我之‘神海’,而这个被你带入神海中的‘我’,只是平常支配身体的那个‘自我’,而所谓‘方守’,究竟是指躯体等等我所拥有的一切呢?还是仅指当前的这个‘自我’?”
望着海面中,那个“我”的倒影,方守头一次感觉到是如此地陌生,然而此刻,身体之中,似还有某层壁障,被他自然而然地打破,然而对这一切,处于灵识状态下的方守,则一无所知。
“好天赋!好悟性!只是随意点拨一番,便即将修为彻底稳固在了凝气五层的后期,只待真元积累到一定程度,便可尝试冲障,凝气为海,彻底步入凝气六层,看来这小子,乃是身无壁障,心有魔障,否则修为.......应还能提升得更快!”渡老心中暗道。
没有打搅方守,这一刻,渡老把时间留给了方守,让他自己去领悟,所谓,授人之鱼,不如授之以渔,亦不过如此了。
“但不对啊!”方守抬头,面上更为不解,“既然这里是我的神海,那我上次怎么会被差点淹死?难道我还会自己会杀死自己么?”
“这小子.....悟性果然了得!瞬间便找到了关键!”暗自摇了摇头,渡老抬起右手,遥遥指向了海的尽头,同时问道,“那是哪儿?”
“啊?”顺着渡老所指,方守的目光,一直延伸到了视线所能及的尽头,最终遁入了无边的黑暗,这让他的心情,不禁蒙上了一层霜霾,“那里......应该还是海吧......”
“应该?”渡老笑了,“你看,这里明明就是你自己的心,可你却连自己都不了解,又如何说得上它是你的呢?那你再看,天上的那只眼,又为何物?”
“眼.......”
一提及此,方守心头一沉,忽又沉重了几分,只见他抬头,望向了那颗几乎占据了半边天际的、紧紧闭合的血色眼珠,忽然体会到了一股前所未有、好似窒息般的压抑!
“早前我虽然身体被侵占,可意识却还是清醒的,它便是血镰的器魂!藏进了我之神海!但却没想,竟还与我之神海,彻底融为了一体!如此说来……”方守的语气,显是有些凝重,“道贤当初,应该也是如此了?”
“没错!”渡老肯定地点头,“此器魂已与你之识海,完全地融为了一体,现今有我压制,即那五芒星阵与外面束缚它的锁链,故暂时陷入了沉寂,可一旦失去了封印,破壳而出的它,将瞬间将‘你’吞噬!反客为主,然后成为这片心海的主人!要知道,现在的‘你’,不过是沧海一粟,相对于这寂辽心海,抑或是化身为‘天’的它,都实在是太过渺小、太过不堪一击了。”
方守越听,心头便跳得越是厉害,当下,他竟有些胆寒地问:“也就是说,若想要此器魂不发作,我这一辈子,都只能跟着你了?”
“非也....”淡定地拿起竹竿,渡老撑着船儿,漫无目的地行进,“还有一种办法,便是......堪破它!让它成为你的一部分!”
“这只眼吗?”
抬头,望天,只见,那颗深深嵌入了天幕之中的血色眼珠,浑身布满了血管,外观极为地恐怖,方守一望见它,便觉得心渗得慌,实在是难以想象,究竟是谁的眼珠,竟是在被取出后,还能释放出如此逼人的血气,甚至隔着老远,方守都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非也…”渡老再次否认,脸上泛起一丝莫名的笑意。
“哦,原来是这海吗......”方守即刻醒悟,随后却是惊道,“上次就差点莫名其妙地被它给淹死,而今又要我将之征服,倒不如直接与这血眼大战三百个回合,小生死也认了!”
“你这孩子”渡老苦笑,“前面说了这多,你还没领会吗?事到如今,不想如道贤一般,落得这般下场,唯‘弃文从道改问玄’,用心去做一个修士,进而降伏你心,到时,再成为这海的主人,纵无法灭掉此眼,你二者分据一天、一地,一空、一海,也能分庭抗礼,谁也奈何不得谁!否则,再无解可施!”
“呃,可我的引路石已经被我亲自销毁,我再也回不去了!”方守眼睛一眨一眨的,望向渡老的眼神里充满了狡黠,可随即,他神情一暗,不免长长地一叹,“可有一号杀尉迟大哥在前,即便是能回去,我也誓不能与他共存......”
“那在你来看,这又是谁?”
顺着渡老所指,方守又见到海天交接处,陡然升起了一轮透明的圆盘,好似天上的太阳,上面光芒流转,很快,便呈现出了一副画面,中间有一户人家,正围坐床头,看着刚刚临产、脐带尚未剪断的大胖婴儿,充满了喜悦的神色。
“这......”方守眼睛陡然浑睁,一脸激动地道,“难道...难道他便是尉迟?!”
渡老点了点头:“不错!他便是你的尉迟大哥!只是现今的他,却已完全脱离了尉迟的身份,重新开始了一段崭新的人生!不过你大可以放心,因他上一世福报积多,阴德甚厚,故今生将富贵相伴,纵遭逢劫难,也有贵人相助,终了儿孙满堂,安然阖目,比他今世,可要幸福的多了!”
“这......”方守一时哑然,心中百感交集。
虽说初始界众生,向来笃信轮回,所谓“前生因、今世果、来世报”等等说法也层出不穷,但到临了,又有哪一个真正敢说自己没遗憾的呢?
径自往船板上一靠,方守忽然有些沮丧:“没想到,一号此举,反而成全了尉迟大哥!他上辈子受苦太多,这辈子倒享清福!”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前生不知今生,今生不知来世,凡人之限,便在于此了。”渡老长长一叹,显得有些惆怅。
“前生不知今生,今生不知来世?可修士呢?修士便可摆脱轮回了吗?”方守头一次,开始对自己的渺小,有了清晰的认知,原来他只以为,自己纵不至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也算中晓人和了,可如今看来,他且还差着远呢!
“你现方才入门,故我只能告你!”渡老目视着方守,“修士之道,一在长生,二在无为,三在守恒。前为修体,肉身永驻不衰,以抗时间侵袭;中为修元,以丹田聚气,顺应天道自然,属无为而动,自可抵生灭;后者坚固魂魄,即使堕入轮回,魂、魄亦不分家,来世大可夺舍重生,则生生世世无穷尽也。凡举三者,便乎为体修、凡修、神修,而修者莫出其外!”
“原来如此!”方守稍加思索,立时答道,“我懂了,也即是说,体修通过淬炼体魄,使得身体不衰,可对抗死亡,自然不堕轮回。凡修纳天地之气入体,融身于自然,天地不老,则也可顺应发生,避开轮回;至于神修,则是魂魄不分家,维持本我意识,即便是入了轮回,也维持不灭,不过是换个肉身罢了!”
渡老眼中露出一抹浓浓的赞赏,当即点头道:“简言之,一为逆、二为避、三为顺,只是要想真正达成这三者,却殊为不易。故修士想要达成永生,成就不灭真仙,且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