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七年十月二十三日,儿臣出塞二日遇袭寇两千余众,系突厥五大弩失毕下土伦部……”
“河套五原之上,我大唐于突厥降众以日益崩殂,薛延陀之细作以通行期间,今儿臣破土伦,得斩薛延陀特勒阿史那伊比卢瑟,处罗来降,亦贡上薛延陀埃利发,土屯发特使首级两级,观其行,恐河南地突厥叛离之心已定。”
“儿臣今驱驰二部背靠长城,望父皇早作准备,以应不测!”
一支大毛笔在李捷手中怎么用怎么别扭,虽然凭借文史生优越的背题能力,轻易就把国子监那帮老儒生糊弄的点头连连,顺顺利利拿到了毕业证,不过这给自己便宜老爹写周章还是头一次,让李捷怎么写怎么觉得别扭,就跟毕业时候写论文一般,憋屈了快两个时辰,这才写完。
一面吹干墨汁,一面李捷终于轻松了点,应该不用去朔州营州那头找点事儿了,这个功劳,应该够自己对儿子小气无比的父皇放过自己打劫和亲队伍那个“小小错误”了吧。
就在李捷晾晒奏章时候,忽然外面有一一阵阵生硬的汉语间争吵起来,一听这声,李捷顿时头疼的放下奏章,转身就出了帐篷,果然,突厥营寨中心不远处,怀化中郎将郑宝和自己解放出来的土伦前族长弩失毕埃利金,药格罗几个争的脸红脖子粗。
“太过分了,同为天可汗的子民,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进长城关,我也为天可汗流过血,上过阵,你不要太过分了!”
听从李捷的审美观,药格罗剃掉了乱糟糟的长胡子,留下的两撇小胡子这时候都气的一颤一颤的,洗干净后还算有点小帅的脸也是气成了猪肝色,可惜站在他身前,身披重甲的郑宝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同样理直气壮地嚷嚷道。
“防就是防的你们这些化外之民,关内州县重地,哪容得你们这些蛮族土人随意横冲直撞。”
“你说谁化外之民呢?老子也是去过长安,上过承运殿的,天可汗都说过对我们一视同仁!你这是污蔑!”同样胖乎乎的弩失毕埃利金也是一肚子火气怒吼着,被他顶到面前,郑宝却还是那么淡定说道。
“怎么?被老子说破了,想要动刀子了?蛮子就是蛮子,长城之下,你敢动老子试试,让你们整个部落死绝!”
“孤也在多罗部落中,你这让整个部落死绝,也包括孤喽?”
忽然轻佻的一声从后面传来,这回郑宝却不敢等闲视之了,连忙就是躬身一弯腰施礼道,“臣下绝没有这个意思,朔王恕罪。”
看着李捷慢悠悠的从帐篷中走出来,俊朗的脸上却满是不满的神情,郑宝就是一阵头疼,却不知道李捷看他更头疼呢,刚回了长城,李捷就想赶紧回怀远那个舒舒服服的驿馆好好睡上一觉,结果这个混蛋把他拦在了长城关外。
他的理由也充分,突厥不稳,两个部落还是朔王您带回来的,都听您的,您得在部落中稳定住人心啊!
他娘的,让老子稳定人心,你丫的又上门找事儿来了!对这个中郎将苦大仇深的李捷,打着官腔就踱步出了来,慢悠悠的对郑宝说道。“中郎将大人不在长城坐镇,怎么有闲心来这化外之地陪着我这化外之王作伴了?”
朔州可也是长城外,听着李捷不满的声音,郑宝这会却是硬邦邦的一拱手答道。“启禀殿下,今天上午有突厥部众意图冲击长城,进到关内去,臣下这是来警告他们安分一点,以保证关内民众安全。”
“殿下,我们不是去闹事的!”一说这个,药格罗就急了,脸红脖子粗的拱手对李捷分辩道。
“殿下,前两日冬雷震震您也见到了,那是大灾之象啊!本来我们土伦部罗的草场就已经被冬雪覆盖了大半,现在举族南迁,更是牧草短缺,两天内我们的牛羊就冻死饿死了一千多头啊!”
“如果在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部落就会陷入饿死人饥荒啊!我们想要进长城内不过是想收集些牧草渡过难关,求踏雷天神怜悯啊!”旁边,高高壮壮一身腱子肉的多罗部首领呼图忽失温也是放下了对李捷的恐惧,满是哀声的乞求道。
不过听着两人的求告,郑宝这一头却是冷笑起来,不屑的说到。“收集?抢掠吧!”
生怕李捷脑袋一热就答应了下来,郑宝也是甲叶咣咣作响的躬身下去说道。“殿下,不能答应他们入关啊,突厥狼性难训,入了关,百姓就遭殃了,殿下贤王声名远播,求殿下不要做出那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啊!”
这下李捷头疼了,民族问题到现代都没解决,什么时候都是棘手事儿,郑宝说得有理,他本身就是怀化中郎将,守土有责,可土伦,处罗两个部落还是他拉回来的,没有牲口饲料让他们饿死吗?
“郑宝中郎将,这么样如何,本王领着他们进关收集饲料,我来约束他们!出了事情法律赔偿都算我的,这种行了吧?”
“这!”扶了扶铁头盔,郑宝还是为难在了那儿,李捷能把两个部落弄回来,证明他的确有威望控制突厥部落,但这威望也是双刃剑,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万一李捷领着几万突厥人入关造反了呢?那可比祸害老百姓还要严重了。
“这都不行?郑宝中郎将难道眼睁睁看着我父皇的子民饿死?现在突厥可是反叛在即,男的这些忠义之士心念大唐!你这么做,把他们也逼反了,到了长安,孤倒要看看你怎么交代!”对着郑宝的犹豫,李捷冷笑着就威胁了起来,而且越说越严重。
“况且是你提议孤在这儿稳定局势的,突厥部落要是造反了,孤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中郎将你自己想想你是个什么罪过吧!”
这么一说,郑宝才出了一身冷汗,之前他光想着稳定自己地面上局势,却忘了李捷同样重要,要是这位爷出了个什么事儿,他长几个脑袋都得砍没了,不过之前就是他拒绝李捷入关,如今看着李捷苦大仇深的模样,估计请他去他都不去了,这下郑宝就苦逼了。
“这,这么样吧朔王殿下,每次只需入关千人,而且需要有长城守军随身看护,不得带兵器,不得骑马!”思量了半天,郑宝小心翼翼提出了意见,谁知道李捷又是一翻白眼说道。“不骑马入关,找到的青饲料你给往回扛啊?”
“额,那,那好吧,马不能超过千匹可以吧?”一脑门热汗,郑宝都把铁头盔摘了,看他真是为难了,李捷也“很大度”的点了点头说道。“行,那我也不为难你了,千匹就千匹,反正到时候马不够你给我往回扛就行。”
“还愣着干嘛?中郎将不是不放心吗?还不赶紧回去准备去!”看着木头一样傻在哪儿的郑宝,李捷又是无语的嚷嚷了过去,不过擦了擦头上冷汗,郑宝却露出了一个假兮兮无比的谄媚笑容说着。
“殿下,下官在关内准备了酒席,还请殿下赏脸。”
“不,等到我父皇旨意之前,孤哪儿也不去!郑中郎将说得对,要以大局为主!”摇头晃脑的当即拒绝了,看着郑宝苦逼的脸,李捷心头倒是暗中一阵得意,现在想请爷?晚了!
“那,下官就告辞了。”擦这脑门上的汗水,郑宝也是苦逼的出了营门,看着他狼狈的身影,药格罗还有呼图忽失温都是兴高采烈的大笑了一下,旋即谄媚笑的真诚的把一张大胡子脸儿就凑合到了李捷身前,看那样,差点就没跪地管李捷叫爹了。
“多谢踏雷天神成全!”鞠躬连连,三个突厥大汉就谢个没完。不过李捷还是脸色一板嚷嚷道。“先别忙着谢,我告诉你们,这次尽管可是本王用老脸兜着呢,你们要是敢偷一只鸡,抢一户老百姓,让本王丢了脸,本王就用神雷劈了你们的脑袋!”
到现在弩失毕利温那具无头尸体还摆在部落营地警告着突厥人,想着那没了脑袋的惨状,两个满头辫子的壮汉外加一个中原通都是机灵灵打了个哆嗦,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甚至呼图忽失温还吓得开了窍了,一面点头一面说着。
“那小的回营就去多带点牛羊,用牛羊换取饲料。”
“行,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原本李捷是想直接替他们付钱了,不过有人愿意出血,他又不是冤大头,点了点头李捷就应了下来。
一听天神要去视察牛羊,呼图忽失温立刻乐不得的一阵点头哈腰在前面带起了路来。
别看两个部落加一起还不到六万人,占地面积可是够广的了,大批的都是牛啊,羊啊,全都被一个个简易栅栏圈在一起,不过离这老远,李捷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烧糊味,看着远处阵阵火光,好奇心下他赶紧过了去,却是一阵气急败坏的大骂败家。
一个个火堆中,烧的竟然全都是死羊,这样的火堆至少有二十个,将近一千头羊就这样烧了。
“你,你们这是干什么?”看着还有突厥人把冻死的牛羊拖出来,要扔火堆了,李捷还真是颇为心疼的跳着脚嚷嚷着,让跟过来的呼图忽失温一阵纳闷,药格罗还有弩失毕埃利金也是摸不着头脑。
“殿下,这些牛羊都冻死了,我们又没有足够的盐,保存不了多长时间,一时间还吃不完这些,不烧了的话等着腐烂了会生瘟疫的。”纳闷的,呼图忽失温就给李捷解释道,药格罗跟着也插嘴了起来。
“是啊殿下,前几日冬雷震震,估计今年还会有白灾,牛羊还要再宰杀一些,不然的话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饲料养活所有牛羊。”
“尼玛,你们太败家了!”没等李捷说什么,在后面跟随保护的刀疤刘也是一声怪叫嚷嚷了出来,满脸痛心的跟守财奴一般,别看他是游侠,跟着李捷之前也做不到天天有肉吃,肉类在关中可也是贵人食品!这一天,一千多羊就被浪费了,刀疤刘也是守财奴一般满是刀疤的丑脸直哆嗦,李捷更是干脆一翻白眼吩咐道。
“赶紧给老子,给本王别烧了,冻死的牛羊全都扒皮,带着鲜肉咱们进关,卖肉去!”
“啊?中原人也吃肉啊?”弩失毕埃利金还有呼图忽失温都是惊异的一拍满是辫子的脑瓜子,药格罗这家伙却忽然就恍然过来,看着燃烧的羊群,他也是心头开始心疼的直滴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