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喊杀声正急,这一次突厥是真下了狠心,哪怕攻城部队损失惨重依旧没见到退兵命令,反倒是城墙上滴着红色血液的踩踏洞已经密密麻麻的如同蚂蚁洞一般,已经有突厥兵举着盾牌顶着坚冰冷水攀到过半城墙上,随时能上来。
此时,突厥营地中又是一片骑云缓缓在营门口汇聚成形,一个个叛军发出难耐的狼嚎声,眺望着前方杀机腾腾的第二波攻击群,回头再看着急急忙忙爬上来的碣石突利温那张满是汗水与惊慌的大胡子脸,李捷额头上也是冒出了冷汗。
他不是没想过叛军会绕到身后攻城,只是没想到会真么巧,赶在这么急的时候,不过仅仅犹豫了一两秒,李捷的脸已经从慌乱变得镇静,倒不是李捷心理素质有多么强悍,而是城下一直眺望着他的老杨翊不断用手拍着心口。
为大将者,喜怒忧伤不形于色!
“咄陆发,你替孤指挥,让你的人分五百跟孤走!”片刻下了决定,李捷就对这两天身旁一直陪战的汗帐千骑长大声嚷了起来,嘈杂的城墙上,咄陆发也是立刻停下了手中动作,恭敬地一弯腰答道。“如您所愿。”
“别失迷迭,乌璐齐达,你们几个带人跟朔王殿下走,誓死保卫朔王殿下!”同样一声大嚷,靠在城墙根一直烤着火休息着的汗帐骑兵中,立刻有五个百长也是轰然站起,右手抚在了铁甲上轰然做声,满意的点了点头,李捷飞速从斜坡跳下了城墙,翻身上马,领着同样迅速上马的汗帐骑兵飞奔着就像城后跑了过去。
看着李捷的背影,缕着满是白霜的胡须杨翊再一次满意的轻轻点了点头,旋即又大声对着他属下突厥老弱命令起来。“刚才一幕你们也看见了听见,不想死就快点挖!”
城外刚刚凄厉的老弱惨叫声干活这些突厥人何尝不知道,死亡的激励下,城墙后方又是一阵冰屑飞溅……
李捷率领着汗帐骑兵赶到故城东北角时候,哪里大批的铁勒人已经翻过露出冰面低矮的只有三四米的土墙,和这些年躲在河套过得和平宁静的突厥亲戚不同,这些铁勒人个个都是狰狞凶悍,正到处呼和追杀着湖边取水的突厥小部落老弱。
雪亮的刀光下,不知道多少突厥老弱直接就被砍倒在了冰面上,铁锅扔的到处都是,原本戍卫在这里的唐军也因为寡不敌众在已经被砍杀的七零八落,到处是尸体与哭声,成片鲜血浇在了冰面上,这些可都是李捷部下的家属,这么些天可一直是他们拼了命的把守城用的冰水冰块从冰湖中捞出来的。
“给我杀!”看到这一幕,李捷直接红着眼睛嚷了起来。
不知道薛努尔特勒何时安排的这些铁勒骑兵远征突袭,杀到墙边上还真是打了李捷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还好,外面仅剩下四五米露在冰面之上的故城城墙虽然没有挡住铁勒军队,却把战马挡在了外面,呼啸着五百骑兵分成了五队,直接砍瓜切菜一般将登上岸的铁勒人砍倒了一片。
驾驭战马狂奔而出,李捷自己也是奔跑到了骑队最前沿,在他跟前几米处,一个铁勒人正狞笑着从身底下那个女人身上抽出滴着血的长刀,没等他抬起头,嘶鸣的战马已经奔跑到了他面前,满是血污的丑陋脸庞显出了惊恐,下一刻他的表情就定格在了那里。
随着李捷横刀划出了一道寒光,人头直接高高飘起,脑袋咕噜噜的滚了好远,下一秒,一大股鲜血这才从断开的脖颈狂涌出来,无头尸身软倒在地。
一刀见了血,连续在草原上生死打滚好多天的李捷被鲜血激起了凶性,直接红着眼睛挥舞着横刀纵马冲进了乱哄哄的前沿,铁勒人很好辨认,披着镶铁皮甲装备精良的都是铁勒人,五路骑兵兜了个大圈子,几分钟内仿佛一只手的五根手指合拢那样将百多上岸的铁勒人全都砍到在了血泊中。
还真是一报还一报。
同伴被砍杀,呼喝着的铁勒人立刻在几个百夫长呐喊中亡命奔逃回了冰面,杀起了性的李捷不管不顾就驾马对着一个罗圈甲铁勒百夫长追了过去,却不曾想马蹄刚刚踏进冰冷的湖水中,战马立刻被刺激的仰蹄而起,猝不及防的李捷直接被战马向后甩了出去。
哪怕语言不通,李捷依旧猜得出铁勒百夫长回过身狰狞呐喊着的是去死吧,野兽一般嚎叫着,那铁勒百夫长高举着横刀对着摔倒在地的李捷直接兜头劈了下去,甚至冰冷的冬日阳光下那宽厚的草原刀上还有鲜血滴下。
咔嚓一声刀身入肉的脆响。
一招地躺刀,李捷不但躲过了劈过来的草原刀,凭着横刀的锋利交错开的一刹那李捷还劈断了铁勒百夫长缺乏保护的小腿。抱着狂喷鲜血的小腿,穷凶极恶的老铁勒人直接翻倒在了地上濒死饿狼般那样惨嚎着。
李捷自己却也不好受,双腿滑进了冰冷的湖水中他可算知道自己一向温顺的大宛马为什么都忍不住弹跳而起了,刚刚沾湿他就感觉双脚已经有些发木,慌忙翻身而起跳离水面,回过身再一次挥刀而起,对着惊恐惨嚎的铁勒百夫长兜头砍去。
这一次,没有再出意外,铁勒人滴着血的人头到了李捷手中,还没等李捷对着尸体喘口气,几骑汗帐骑兵忽然惊恐大叫的纵马狂奔到了李捷身前,旋即身后就是大片的弓弦闪动。
砰砰砰,雨点般的箭矢平射而来,挡在李捷身前三名汗帐骑兵直接连人带马被射倒在了湖边,听着嗡嗡的箭矢划破空气,李捷也是心头大惊蹲伏在了地上,半天弓矢方停,除了一些热烘烘的液体喷溅在了身上,李捷没有中一箭。
疑惑的抬起头,李捷心头再一次剧烈颤动起来,哪怕披着重甲,三名汗帐骑兵连带坐骑依旧被密麻的箭矢钉在了地上,李捷自己身前,刚刚害得他落马那匹从从长安出来就一直骑着的大宛马横卧在了自己跟前,细长的马脸已是满是哀鸣,一双眼睛却认真地看着它的主人。
马身右侧,已经满是羽箭。
“不!”大叫着,李捷就要往战马身上扑去,这时候后面的汗帐兵却是拼死拿着盾牌冲了过来,挡在李捷面前将他向后脱了去,下一刻,又是漫天羽箭攒射而来,依旧最后战马的哀鸣。
百年沧海桑田,故城西北角快百米已经浸到了冰封着的静水湖中,光滑的冰面上,已经翻过露出水汉故城墙几百名铁勒骑兵紧张的搭着弓箭竖着长长骑矛警惕在那里,在他们身后城墙上,源源不断的铁勒人依旧翻越城墙跳了下来,城内铁勒军队阵营不断的加多加厚。
岸上,突厥部落老弱已经全部被疏散,突厥人最敬马,刚刚李捷坐骑护主那英勇灵性一幕看的五百汗帐骑兵也是心生敬意,许多人都是跟着李捷一样眺望着岸边已经湮灭在了箭雨中那几具躯体,双手合拢默默祈祷着。
不过兵士可以迷茫,将领却不可以,满头冷汗的碣石突利温再一次小心翼翼的凑合到了李捷身边小声问着。“殿下,我们怎么办啊?”
眼前的确是个棘手的局面,沉重的骑兵在冰面上根本跑不开,滑倒的骑兵不用敌人来砍自己就能被踩死,更何况还的冒着箭雨冲锋,原本这也是敌人面对的,李捷这才没有在后方放太多人防御,怎么也没想到叛军能有这等魄力,派精锐从不稳定的冰面攻来。
如果下马攻击,对面的铁勒军数量已经超过了自己,抛出冲锋损失,从刚刚铁勒百夫长拼死反击的情况下就可以看出这些特勒军的凶悍了,能不能把同样精锐而且人多的铁勒军打出去,碣石突利温心头也没有底。
听着碣石突利温忧虑的问话,又是看着自己的坐骑还有几个为自己挡箭的骑兵尸体愣了一会神,李捷眼中重新恢复了神采,神采中却多了一缕仇恨,回过头,李捷忽然就大声嚷了起来。“给本王牵马来,越多越好!”
守城用不到骑战,大批突厥马直接被收拢在了一起,虽然这几天冻死饿死了许多,随着李捷的命令,短时间内依旧有两千多匹马群被聚拢了过来,几十骑汗帐精骑也是呼啸着冲向了冰面,这么点人,对面的铁勒千夫长好奇的没有让自己部下浪费体力与箭矢,眼睁睁看着几十骑来回的抛出绳子,不断在冰面上勾住什么。
来回十多趟,几百股绳子被抛了出去,半个时辰中,退回去的突厥老弱再一次被组织了起来,几千股绳子与冰面绳子套在了一起拴在了马身上,眼看套的差不多了,几十精骑也都气喘吁吁地回了来,当头拉住一股几条绳子并在一起的粗大绳结,李捷扯着嗓子就呐喊了起来。
“拉!”
千多人,两千多匹马同时向后面脱了过去,当即几百股绳结直接就绷直了,在快到千人的铁勒军奇怪眼神中,整个冰面都发出了格隆格隆的响动,悾悾几声中,首先是靠近岸边冰面裂缝的几个长长冰凿子直接崩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大块冰块崩碎开来。
“快,砍断绳子!”感受到了脚下冰层格隆格隆剧烈的震动,甚至眼见一条大裂缝延伸到了脚下,如梦初醒的铁勒千骑长立刻发出了难听的嘶吼声,同样惊恐的铁勒军阵直接就乱了,大批铁勒人乱叫着亡命就往前挥刀冲出。
可惜,为时已晚,这功夫,更多冰面被两千马力,一千多人力拖得炸开,原本就被钉的到处裂缝的冰面迅速裂缝纵横,旋即在拉着缆绳李捷一张脸憋得通红的剧烈嘶吼下忽然整个哗啦一声彻底炸裂开了,旋即就是铁勒人惊恐的呼喝声音,蔓延了整个城后,甚至前方攻城战场都能听得到。
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铁勒语的呼喊声,正在突厥叛军大营指挥攻城的薛努尔特勒不经意挑了挑眉头。
十几分钟后,换了一匹坐骑领着汗帐骑兵的李捷再一次快速向城墙赶去,原地的突厥部落牧民三三两两继续起了他们的工作,打水,弄冰块,将自己收敛,铁勒人的尸体直接割了脑袋丢进冰湖里。
偶尔,有生命力特别强悍的铁勒人麻木的爬上了岸,也被这些杀牛宰羊惯了的突厥人不温不火的直接按在地上一刀掉脑袋,尸身再一次丢进湖里,丝丝血红一缕一缕的在冰水中飘散开来。
挨着无头尸体的最远处,上千铁勒人已经冻硬了的尸体漂浮在了净水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