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伪的笑容中寒暄了好一会,诸人这才重新列坐,坐在圆桌的最前端的主席位置上,敲了敲桌面打量了一圈伪善的笑脸后,李捷这才再一次站了起来,又是抱拳拱手道:“诸位叔伯长辈,棉纺织行会成立至今,算一算已经快三载有余了,像这样的聚集一起年会还是第一次进行,.”
何止是第一次召开,简直是乾纲独断!从建立这个行会开始,行会的经营完全是李捷自己在把持,何地生产,何时何价格销售,甚至细到每个参与家族生产多少,开多少亩棉田,这些李捷都管。
这也是他在行会中失败的第一个诱因,就算是在大唐治下,由东汉传承下来的世家制度依旧恩深蒂固,有时候就算是皇帝也管不到家族内部,李捷的指手画脚早就引得各家族不满了,只不过因为滚滚利润这才压住了这些声音。
听着李捷似乎谦虚的话语,下面从郑崇俭到最开始参与,现在只能可怜兮兮位列末坐的几个长安纨绔却全都是撇嘴不已,似乎也没看到这些,对着身后几个苦力挥了挥手,张开一幅图后,李捷笑容满面的讲解起来。
“这一次召集大家而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谈一谈目前最重要的大事,当前工会的投资,辽东战事!”
“本王坦言,这一次投资,失败了大半!”
听着李捷的话,全场五十多个大股东再一次议论纷纷起来,颇有些惊疑不定。李捷失败的直接原因,就是这辽事,重要到甚至旁人都没注意凿凿而言投资一场战争,是多么狂妄的口气。
辽东的补给物资大部分由棉纺织行会而出,否则就算李捷再能折腾,他自己也搞定不了如此多的物资,为了战争,各大家族投入的物资太多了!最后辽王于李捷失之交臂,原本说好的丰厚回报也渐渐成了泡影,谁人不急?
李捷失败的也冤枉,他失败的最大原因,还是因为李世民的不守信。
“如今辽王施行重税抑商政策,原计划行会在这里所拥有的地产,林场,农田,全都化为乌有,开设在辽城,新城等城市的商铺,也是利润极低,入不敷出,尤其是辽王的信用极差,行会先后六批物资全都被他扣押,还有三次在场同仁的亲勋子弟被辽王属下寻衅缉拿,不单抢了财务,还勒索了大批钱财,所以辽东都督府境内,已经不适合再投资。”
明显是黑了李泰一嘴,李捷偏偏讲的颇为公允,让台下大部分股东都是点头的同时对李泰暗暗皱眉,不过片刻后,早有埋在这些股东中的钉子“满是怨气”的站了出来。
“既然如此,朔王,应该说是闽王,您早先承诺过在下的土地与林场又该如何处理,为了相迎您的投资,我们凤阳林家可是把一多半的存粮与钱帛都拿出来了,如今都打了水漂,我们的损失又该找谁去?”
站起来的还真是位置不高,哪怕李捷站在,都差点看不清他的脸,张口钱帛闭口钱帛,听的那些自命不凡大家族又是暗自皱眉,小家族就是小家族,粗俗寒酸的比寒门还差劲,凤阳林氏,以后不可交也!
浑然不知道自己被列为划入了黑名单,这位林家家主还在卖力的表演着,诉说自己有多么多么愤怒与抱怨,别说,还真有十多个也跟着站了起来,可惜没有一个席位靠前的,隔着长长的桌子,怎么都有点底气不足感觉。
长圆桌的妙处也就显露了出来,不像以往一堆聚在一起,谁起哄都是一窝蜂显得声势浩大,这一回,出来闹得被看的清清楚楚,前面的大佬心里也是有着一杆秤,谁与太子走的近他们心里明白。
这种氛围下,搅局与胡闹显得颇为哗众取宠,在其他股东冷眼注视下,干巴巴表演了好半天,十来个小家族代表最后还是不得不尴尬的停住了嘴,冷笑着看着他们,李捷这才哼道:“几位莫非忘了,在征集物质之前,本王派人去挨家挨户提醒过,这是风险投资,风险二字不知道林家主懂否?”
一句话说的凤阳林家的喇叭更是尴尬,他也算是老儒生,被一个后进学问两个字懂不懂,真是再难堪不过,可惜理不在手,李捷还显得咄咄逼人,嚅嗫了两句,凤阳林氏终于还是缩了回去。
场面诡异的平静了好一会,最后还是荥阳郑氏的管事郑崇俭干咳了一声,轻声说道:“殿下的确曾言,这是风险投资,失败了,我等也怨不到别人,这些损失我们认了。”
这话说的,一大群大家族成员倒还不在乎,下面稍小一些的家族则是唉声叹气起来,支援辽东战事,浩大的花销打了水漂,也的确足够他们肉疼的,不过刚说完这些,郑崇俭的语调又是一转。
“话说回来,这场投资毕竟是闽王您挑起的,最起码也需要给大伙一个交代吧!”
几乎所有人都是跟着点头起来,这一次诸多股东聚拢,最大的利益诉求就是他们已经不愿意再在没有希望的辽事上多加投资,这才被李治趁虚而入,打着这个幌子要把李捷撵下会长位置,诸多人中,唯一脸色难看的就只有长孙福还有房玄龄派来的代表了。
“话不能这么说,闽王之所以带领大家投资辽东战事,一方面是盈利,一方面也是报效国家,诸位那家没有子弟奋战在辽东战场上?就算真的投资失败了保全了子弟,赢得帝心,还不值得吗?各位?”
“更何况,这场战争还没有打完,胜负还未可知也,相信闽王,不一定大家的投入就没有回报!”
真不愧是长孙老狐狸的亲信心腹,长孙福一番话同样说的底下诸人点头不已,没办法,别看他说的平淡,暗地里一定大帽子还压着呢,谁敢说帝心不值钱?
长孙福也是没办法,辽王的白痴程度以及辽东战线拉长,陆路补给线绝对是入不敷出,尤其是李捷不再这段时间,唐军又推进了数百里,压到了鸭绿江边,补给随着李捷的辽东转运大使卸任已经变得紧张了不少,如果棉纺织行会在罢黜了李捷,战争还真打不下去了。
可惜,难得长孙老狐狸帮忙说话了,李捷却不领情,挥挥手有点恼怒的说道:“在商言商,我们不谈政治!这次失败的确是本王领导无方,一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现在要说的这段时间在辽东的收益!”
“老薛,打开!”
一大群股东好奇中,两个大箱子被依次打开,顿时通红一片耀花了眼,额,不是毛爷爷,这个时代与毛爷爷分量差不多的户部与中书省大印。
“税务抵消证明,一贯?”伸手拿过一本打开,郑崇俭颇为惊奇的读着,读过之后,李捷点了点头应到:“没错,抵消税务一贯,这里还有十贯,二十贯,五十贯,一百贯,一千贯,一万贯各种样式,这是辽东投资失败后,本王重新换来的好处,一共三千五百万贯的免税证明!”
这话听的所有人都禁不住哗然,盛唐时期岁入也不过四千万贯左右,初唐岁入两千万贯已经算得上太平盛世了,多年积累甚至支撑了李世民打过的几次灭国战争,可见钱的值钱,三千五百万贯,大唐一年半的税收啊!
还是主忧臣死,听到这个数字长孙福颇为肉疼的咬了咬牙,其余人则是听的眼晕目眩,一时间心头复杂无比,这些毕竟不是钱,可够省钱剩二十多年,也不知道算赔了还是赚了。
没管底下众人的心态各异,李捷还是大模大样自顾自的决定下去:“各位投入的物资大约五百万关左右,运输几乎都是海运工会投入的,刨除应该分给他们的,一共两千万贯的免税证明,中书省与户部的联合印章大家应该信的过吧?现在,就按照各家的股份发下去!”
账目秦卿早就算好了,一人一捆,不多不少,刚好发完,抱着一大堆免税证明众人又是颇有些悻悻然,为了征辽一事大家闹得要反叛,到头来闽王李捷却还是替他们思考的,就算老辣如郑崇俭,都是感觉有些愧疚。
更令他们惊奇的还在后头,处理完免税卷,李捷又是沉声抛出了一个消息:“下面说说这次责任的事,因为本王领导无方,无法胜任这个棉纺织行会的会长,所以我引咎辞职!草原上本王二十二处产业,陇右千亩棉田,长安西市的纺织工坊,全部作为赔偿充入公会,属于大家共有财产,我李捷退出棉纺织行会,不再涉足棉花!”
这话可真是石破天惊,不说华夏重来就缺少对上位者约束,今天这么多股东最大想法就是逼李捷下台而已,根本没想到能把他赶出工会,单单这么大一比财富,几乎相当于李捷财富二分之一当作处罚贡献给大家,就足以让诸人愕然心跳了。
“这是会长钥匙,印信,所有的账目本王也从洛阳带了过来,除了定州最近有一笔亏空尚未查清楚外,其余没有一点缺失,这笔账目的追查,也留给下一任会长吧,三天之内,本王会在定州与诸位对账,三天后本王就会奔赴闽地,那就恕不相陪了,就此告辞!”
说完一番话后,李捷还真是领着秦卿几个大模大样的走出去了,留下愕然的诸人,足足冷了一分多钟,轰然的议论声这才一下子炸响起来,朔王,现在闽王,真的就心灰意冷罢手了?
说是三天走,实际上李捷还是拖到了第六天,因为这个粗心的见习父亲发现,自己居然忘了自己娃的满月。
家人都没俱全,谁都没有邀请,就在府中,李捷几个带着初生的丫头庆贺了一把,虽然没有保密,可世态炎凉之下还是一个上门道贺的宾客都没有,次日中午时分,五百护卫簇拥着车队,李捷再一次踏上行程,还是一个来送别的都没有。
不过这一天,定州东门的府兵们倒是颇为奇怪迎来了一批又一批老爷到城门楼上观赏太阳,一观赏就是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