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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并众(中)

箭尾处,耸立的漆黑鸟羽簌簌抖动,爆烈的元气顺着伤口冲入他的体内。

    血管骨骼,被元气搅断撕裂。

    内脏五腑,被元气碾成碎片。

    体内再升不起举剑的力气,但垂下手臂的离越,仍然紧紧攥着沾满油汗的剑柄。

    然而对此时的他来说,那柄剑实在过于沉重。

    剑杵于地,离越被拖着跪在残垣废墟中。

    用竖立的剑身,撑着欲坠的伤躯,以迅速模糊,却仍坚定的意识,维持着没有下垂的头。

    离越用瞳仁即将涣散的双眸,始终望着金箭袭来的方向。

    护城河畔,有根将手中的弓,抵到了黑马的背上,散着金芒的双眸,凝望着木寨内废墟间的两个身影。

    轻声叹息,有根掉转马躯,驱使黑龙迈出黑蹄,一步步的远离了河畔。

    不甘心啊。

    眼前的一切越发模糊,最终变为一片漆黑。

    在站于废墟的文短身后,杵剑跪地的离越,那昂然的头颅,终是垂了下去。

    文短先死,离越后亡。

    两人都没有发出死战的命令。

    困守于木寨的精锐军卒,失去了主心骨,士气大跌。

    刘恒却也并没有着急攻打,而是派人围住了木寨的水门与吊桥。

    当夜,繁雪渐消。

    无数奴民趁着夜色,率先划舟出寨投降。

    第二日,天色晴朗。

    龚基带着镇民将第一批辎重运到了刘恒的军中,当天晌午时分,刘恒军卒连砌数百石灶。

    就在这一天的下午,寨内守卒中,唯一的偏将领着两千八百二十九名卒兵,走出木寨向刘恒军投诚。

    之后,刘恒听从有根的建议,带人携粮入木寨,接收了寨内还剩的所有奴民,收缴了寨内所有的战略物资。

    全军再次开拔,欲返回胤水镇。

    而在刘恒军还没回到胤水镇时,文短原先所派的求援军卒,终于将丝帛信笺送到了周和的桌案上。

    撕开漆封,解开羊皮,拿出羊皮中的帛信,周和看了片刻后,便将之递给了下首的周篾。

    拿起帛纸放到脸前,周篾皱着眉头,凝神看了片刻。

    “将军?”

    将帛信放到桌上,周篾面露震惊的轻声询问。

    “怎么?”

    面沉如水,周和的声音略低。

    “文短,文短他怎会?”

    摇了摇头,周和面露无奈。

    “我们小瞧对手了,文短是何人?”

    “精锐士卒,智勇之将,一战竟溃?”

    轻笑了起来,周和的脸上疲态尽显。

    “我们的对手究竟是何人?”

    “何人?”

    何人?

    嘴里重复的喃喃道,周篾脸色唏嘘,平静的双眸中,却突然流出一丝狠厉。

    “将军,敌人若是击败文短,到时我军恐怕难以单独御敌,绝对不能在龟缩于此啊。”

    起身,周篾走到周和身前,单膝跪于地。

    双手抱拳,周篾音量徒升。

    “请将军发兵!”

    发兵?

    “呵呵。”

    周和终于轻笑出声,抬起头,目光凝视着营门处。

    营门外,踏入营房的木梯前。

    一身风尘,满脸憔楚,却面露焦急的文短兵卒,也如营中的周篾一般,单膝跪在地上。

    轻风刮动着帐前的布帘,吹起那单薄的一角。

    焦急的兵卒,面露渴望的顺着那被吹起的空隙,看着营房内,跪在地上的魁梧背影,和背影前盘膝而坐的老迈身躯。

    轻风停,营房门前的布帘回到了原位,重新遮住了卒兵的视线。

    “文短修为智计皆不弱,军卒强悍。”

    “纵然无粮,也不应如此惨败,你可知是为何?”

    闻言,周篾双眼间的眉头紧皱,沉默许久,才面露犹豫的斟酌言道:“莫非,是中了敌计?”

    “愚蠢!”

    周和面色更为低沉,笑中更是带起了狰狞。

    “只能是他技不如人!”

    战场厮杀,主将身败,面对修行强者,士卒纵是再精锐,也该溃不成军。

    周篾大悟,脸上顿时冷汗涔涔。

    “据我们所知,敌方修者有两人。”

    “文短已败,我若还发兵,只会跟其一个下场。”

    面色越发阴沉,狞笑越发可怖的周和,却故意压低了声音。

    “所以,我该不该发兵?”

    汗水染湿了甲胄内的衬服,顿觉周身冰冷的周篾瞪大了双眼,沉默了好片刻。

    “将军,那现在该怎么办?”

    闻言,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周和一脸肃然,沉思片刻。

    “你拿我军旗,立刻带人整顿军旅,让我军做好准备。”

    “将军。”

    闻言,周篾脸上顿露疑惑。

    “这,这。。。”

    抬手止住欲言的周篾,周和继续开口道:“今日夜间,命人放下吊桥,全军入寨。”

    “命,张牵率六百弓卒守住东门寨墙。”“

    “命,李行率一千刀盾卒守住水门。”

    “命,茹貂率四百弓卒入南门。”

    “你率骑兵守吊桥。”

    站起身,周和抬起手,拂开抵胸的白发。

    金黄的甲胄上,散射着烛火的昏黯光芒。

    “老夫从率五千兵卒,从正门入。”

    走过犹自惊愕,面露震撼的周篾身旁,周和背起双手,站在营门前。

    “纵然不敌,老夫也不会资敌。”

    停步片刻,周和头也不回,一步步的走到了营门前。

    掀起门帘,走了出去。

    转过头,周篾愣愣的看着周和的背影,一直到遮门的布帘恢复原状。

    周篾才惊醒一般奔到桌案上,从桐盒中取出了周和的令旗。

    转身奔出营房,刺目的阳光映入他的眼眸,周篾顿时一阵失神。

    待他回过神来,很自然的望见了正背着手,向远方行去的周和。

    周和的身后,跟着传信的士卒。

    那里是。

    暗自咬了咬嘴唇,周篾快步走下阶梯,接过门卒手中的缰绳,骑上他的坐骑。

    调转马躯,周篾再次回望了下周和离去的方向。

    那里是河的方向。

    回过头,驱马奔向营地内,心中惊惧的周篾,再没不敢回头。

    当夜,安阳郡布于草云郡的驻寨,毁于大火。

    寨内奴民俱亡,物资和军备却被事先转移。

    木寨毁后,周和率军在原地屯驻两日,待筹借的粮草到后,方才率军后撤。

    此时,刘恒率军刚好回到胤水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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