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渡慈航擦去嘴角的血丝说道:“老衲救人要紧,不周之处还请诸位英雄赎罪。”留下灵泉招呼众人,又让小沙弥将杨戬快速抬到禅房中救治。普渡慈航来到房中,将杨戬腰后插着的短棍除下,细看一番放在一旁。打开杨戬胸前的衣襟,只见一道深黑色的掌印,深深印在前胸之上,触手之际伤处犹若寒冰,轻轻一动杨戬便即大口吐血。普渡慈航知道这是任脉受伤所致,眼见他面如金纸呼吸急促,再不医治只怕见不到明天的日出。沉吟半响叹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希望佛祖莫要怪罪弟子动用佛祖金身。”喃喃自语一番后,似乎下定了决心,转身出了禅房。
普渡慈航也不许弟子跟随,独自一人来到普贤大殿之中。峨眉山本是普贤大士的道场,这座普贤大殿才是金顶寺中的正殿。殿中普贤大士左手捏着佛决,右手持着莲花,端坐于一尊白象之上。普渡慈航跪下磕了几个头,口中默默祝祷一番,方才走到法座跟前,右手对着白象的左耳一掀。
那白象是汉代白玉所制,没想到左耳却能活动,一掀之下触发机关,便听得供桌之下一阵扎扎作响。移开供桌,桌下石板早已开了,露出可容一人上下的洞口。
普渡慈航跃入冢墓之中,掏出火折子点燃壁上的油灯。石壁之上凿有油槽,一经点燃立即大方光明。普渡慈航缓步走在青石铺成的甬道中,甬道不长却足足走了有一柱香的功夫夫,显然内心颇为挣扎。为了救人要舍却佛门重宝,这份纠结决不是他人所能体会。甬道尽头是一座石门,门上朱笔写着一道真言“般若波罗密”。普渡慈航在第二个若字上用力一按,面前的石门缓缓开启。石门一开,里面立时射出万道豪光,一座七彩琉璃塔端端正正摆着眼前。
此塔约么一人多高,周身流光溢彩,金碧辉煌,塔身散发的宝光耀得人睁不开眼睛。普渡慈航屏息凝视,走到宝塔近前,轻轻打开塔身上一道小门,自塔中取出具二尺见方,银光闪闪的鎏金宝函。宝函通体錾刻莲枝、莲瓣,精美无比。打开银函之后,内有一件雕花檀香木函,函身之上以绿松石雕琢成荷叶镶嵌,以金片对称莲瓣形作盛开的莲花,再以珍珠坠作花心。木函之内是一副水晶椁,椁盖之上雕着观音菩萨坐像,椁身之上除了镶有黄色、蓝色、红色、绿色、紫色等五种宝石之外,还有一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水晶椁内是一座小小的玉棺,此玉棺乃是整块的羊脂白玉雕成,晶莹洁白犹如皓月,棺体之上再无缀饰,只在棺盖上雕刻着普贤菩萨像。
普渡慈航一层层的打开,最后的玉棺之内并排供奉着三颗乳白色的小球,这便是天下闻名的佛教圣物——佛骨舍利。
舍利子乃是佛祖的金身所化,这三颗其实并非释迦牟尼的“灵骨”(即佛祖真正的骨头),乃是仿照佛祖灵骨而造的“影骨”(影骨虽然是仿造的赝品,但是佛家历来认为,影骨即灵骨之影应、应现,以证实灵骨不灭,也是圣骨,同是真身舍利)。所以江湖中人对这佛门重宝虽然是垂涎欲滴,可千百年来绝无一人敢来打这宝物的主意。便是魔教的玉罗刹也只是觊觎黑灵芝,不敢对舍利子有丝毫不敬。江湖中人曾戏谑道:谁敢来夺这等宝物必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于是便将此宝戏称作“霸王胆”。
普渡慈航恭恭敬敬取出一枚霸王胆收好,关好石门又将大殿中的机关复原,一切妥当之后方才回到禅房之中。此时杨戬伤势加重,面如死灰已是出气多入气少。普渡慈航叹息一声,自怀中抽出一道灵符放在桌上,将霸王胆置于掌心,双掌合十念起金刚经来。
禅房中点着的油灯本来极为昏暗,此时一阵噼啪乱响,骤然间大放光明。只见普渡慈航的双掌中有白色的粉末飘然而下,散落在灵符之上。他以金刚伏魔神功将霸王胆化为细粉,跟着取过一碗无根之水,用小指的指甲挑起一点粉末融入水中。捏开杨戬的牙关,把一碗水全部灌入杨戬腹中。
顿饭功夫,杨戬唉吆一声从昏迷中醒来,吐出几口紫血,恍惚说道:“好小子,你我再来打过。”普渡慈航微微一笑心道:这孩子如此执拗,便是这样还要与人拼个你死我活。当即运起内力在他胸前按摩片刻,杨戬方才回过神,睁眼问道:“方丈大师,那魔头哪里去了?”
普渡慈航沉声道:“阿弥陀佛,去嗔怨心、去执著心、去胜败心、去仇恨心、去痴缠心,方能得道!”杨戬师从儒门,又是重伤未愈,自不能悟出他话中的禅机,挣扎着坐起身说道:“多谢方丈大师救命之恩。”普渡慈航左手抚住他的顶心道:“南无阿弥陀佛,愿西方普贤大士加持护法!”说完指着桌上的霸王胆又道:“你内伤甚重,不宜用药过猛,再服两次这种药,任脉上的伤便可痊愈。”杨戬不知这些细粉便是霸王胆所化,只道是寻常的伤药。普渡慈航也不说破,以免他知道了心生愧疚。
普渡慈航忽道:“天下武功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杨戬听了心中一凛,这老和尚所说的正是中通合和神功中的第一要旨,登时正色说道:“不偏不倚,平常不易,和而不流,中立不倚。”
普渡慈航微笑说道:“小施主同圣手先师如何称呼?”杨戬道:“方丈大师目光如矩,那正是弟子的授业恩师。”普渡慈航指着床头边的短棍呵呵笑道:“原来如此,难怪这老儿将‘破甲神兵’也传给了你。”杨戬道:“弟子曾听萧无忌说过,这兵器名曰‘破甲神兵’却是没了头的,也不知是何缘故?”普渡慈航奇道:“怎么你师父没给你说这‘破甲神兵’的事么?这老儿还是如此要面子。老衲虽同你师父是莫逆之交,其中的原因还是不便相告,等以后你自己问他便是。这等神刃若不能破甲而出,也是江湖中的一大憾事。”
杨戬见他没头没脑的说了这几句话,其中似乎涉及颜童的旧事,当即也不再多问,岔开话题说道:“弟子在罗汉堂中听那女真蛮子口口声声说要夺取诸葛天书,他武功虽强只怕汉字也识不得半个,却要这兵书何用?”
普渡慈航面色忽转凝重说道:“此人是地藏王菩萨的弟子,武功见识大是不凡,绝非如一般的女真族人粗鄙无文。女真族骁勇善战,历年来虽受契丹的压迫,可是一旦得到了这部兵法,只怕辽国和大宋都不是女真人的对手。”
杨戬行走江湖数次得闻地藏王菩萨的大名,不由奇道:“恕弟子孤陋寡闻,这位地藏王又是何方神圣?”普渡慈航并未直接回答杨戬的问话,淡淡一笑说道:“当今武林中有几个人算是绝顶的高手了。你师父颜童是一个,辽国萧无忌算是一个,还有就是魔教教主玉罗刹和吐蕃国师活佛大喇嘛鸠罗什。再加上老衲以及刚刚打伤你的完颜无敌。我们六个人中萧无忌和完颜无敌是地藏王菩萨的弟子暂且不论,余下四人里文治武功当以你师父为第一。可即便是你师父也不是地藏王的对手,这位大人物实已修行到了仙佛境地。”
此言一出,杨戬心中大震,胸口的伤势又隐隐作痛起来。一想到萧无忌和完颜无敌这般本事还只是地藏王的弟子,此人的神通果真是令人神往。禁不住说道:“世上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杨戬倒想会他一会!”普渡慈航微笑道:“地藏王菩萨终日在地宫中修行,你便是到了九华山若开不了天眼也是无缘得见。眼下莫要胡思乱想,还是先将内伤养好再说吧。”说完起身退出了禅房。杨戬欲待向他禀告魔教攻山一事竟然不曾得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