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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州之行(6)

司徒峻极被抬走之后,杨戬也起身告辞,不料银萍公主问道:“你要去哪里?”杨戬奇道:“为兄当然是要回去。你是来联姻的公主,我待在这里久了成何体统?”银萍公主道:“你现在是我的婢女,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杨戬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皱眉说道:“婢女不是也有住处么?”银萍公主轻笑说道:“你要去婢女的住所也由得你,不过我手下十二名婢女都住在一块儿,晚上大家睡觉的时候,都挤在一张大床之上,你吃得消么?”杨戬搔了搔头皮说道:“这个果真麻烦,我怎能和十二名婢女睡在一张床上。只是~~~那个~~~~晚上我却去哪里休息?”

    银萍公主道:“哪里都不用去,就在这里陪着我。”杨戬登时慌了,连连说道:“这万万不可。我怎能留在这里。这是你的寝室,我留下算什么事儿。”银萍公主白了他一眼故意说道:“你是婢女,本公主留下你侍寝怎么了。”

    杨戬也不理她是不是玩笑话,正待起身就走。银萍公主幽幽说道:“杨大哥,明天说不定就会阴阳相隔,我~~~~我有好些话要和你说。”杨戬舍不得再伤她的心,只得坐下,长叹一声说道:“萍妹,我明天就是拼了命,也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你。”银萍公主淡淡一笑说道:“你有这个心我就知足了。杨大哥,咱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半年不见,你给我说说都遇到哪些有趣的事?”

    杨戬听了低着头想了半天,却是一件也说不上来。自己这几个月纵横千里,南征北战,大大小小的战役历经数十次,哪里能称得上有趣。银萍公主如此一问,当真不知如何开口。

    银萍公主见他不说话,自己接着说道:“我说件有趣的事儿给你听吧。我被师父带回南京之后,心里很不痛快。有一天骑着马出去打猎,开始时只遇到些野兔啊、小鹿啊什么的,都是些小兽没啥兴趣,最后终于撞到一头花豹,被我射了一箭之后掉头跑了,我哪会放过它,就在后面纵马急追,可这家伙跑得实在是太快了,我追来追去迷了路,到最后花豹也丢了,什么都没打到,真是气死人了~~~~~~”

    她本来性格爽朗,决不是这般婆婆妈妈的。这会儿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好像把一辈子的话都要在今天说了。杨戬微笑倾听,不时地插上一句。

    二人谈谈说说,转眼到了掌灯时分,银萍公主谈兴甚高,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

    门外忽然闯进一个年老的婢女,进来之后大咧咧说道:“公主,天色不早了,请您早些歇息吧。”

    银萍公主从没见过这等无礼的婢女,主子并未召唤,居然敢冒冒然闯进公主的寝室。正要开口责骂,不料那婢女轻轻一抖袖子,银萍公主立时感觉头晕脑胀,仰天向后倒去。

    杨戬慌忙将她扶住,转身瞪着那名年老的婢女质问道:“玉罗刹,你搞什么鬼?”

    玉罗刹脸上带着厚厚的伪装,丝毫看不出表情,嘿嘿笑道:“她在这里啰啰嗦嗦,让人好生气闷。我将她迷倒,睡一觉明天才有精神进宫。”

    杨戬听到银萍公主并无大碍,心里略微放心,轻轻将银萍公主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放才退出房去。跟着玉罗刹来到婢女所住的房间门口。玉罗刹并不回房,低声问道:“杨公子,你是要进去和一众娘们睡觉,还是跟着我出去办一件事?”这样问法,丝毫不让杨戬有何选择的余地。杨戬只得苦笑说道:“玉姑娘有何吩咐,杨戬照办就是。”玉罗刹道:“既是如此,跟着我来吧。”说完展开轻功向驿馆外掠去。

    驿馆的守卫远远看见两道白影飞过,眼前一花早已不见了踪迹,不由纷纷疑神疑鬼起来。

    杨戬自从认识玉罗刹以来,只知道她毒药厉害,暗器无敌,从没见她施展过轻功。玉罗刹平日里成竹在胸,泰然自若,就连快步行走也不多见。没想到这会儿展开身形,当真如鬼似魅,急如闪电,快如幽灵。杨戬全力施为,方才跟得上她。

    二人跑了一炷香的功夫,远远看见一所高大的房子,玉罗刹骤然停住,紧紧贴在墙边。

    这一停来得甚是突兀,事先毫无征兆,全力奔跑之下,能这般稳稳停住不动不摇。杨戬自叹不如,脚下收势不住,前冲两步方才靠墙站好。

    玉罗刹将食指伸到嘴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杨戬不要出声。凝神倾听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咱们进去。”杨戬不明所以,问道:“这是什么地方?”玉罗刹低声道:“是一品堂总堂。不要多问,跟着我走,休要漏了行迹。”

    她似乎早已打探好了,一品堂中哪里有明哨,哪里有暗哨,什么时候有巡查的守卫,都是了若指掌。有时在大树后一躲,有时在廊檐下暂避,悄无声息连过几重院子。领着杨戬三转两转,来到最后面一座高大的铁门跟前。

    这间铁门高达十余丈,由下面望上去,真有些高耸入云之感。周围的石墙更高,都是用一尺多厚的花岗岩砌成,石墙上面有两处箭楼,巨大的神机弩弓弦满满,分别对着铁门两侧。

    玉罗刹道:“这里是西夏一品堂关押朝廷重犯的地方,名叫‘阿鼻地牢’。你的叫花子小妹就关在里面。怎么样,有胆子进去么?”

    西夏人尊崇佛教,就连关押死刑犯的地方,也起了佛经中十八层地狱的名字,意思是让进去的人永世不得翻身。犯了死罪的人只要进了阿鼻地牢,还从没有一人能活着从里面出来。

    杨戬闻听司徒燕就被关在里面,哪还有不敢进去的地方,就算真是十八层地狱,说不得也要闯上一闯。

    不料玉罗刹忽又将他拦住说道:“有件事要提前讲清楚,今晚咱们这样一闹,明日小梁太后必然大加防备,再想行刺于她,可是难上加难。”

    杨戬道:“为何不等明日铲除了小梁太后咱们再来?还差这一天么?”玉罗刹叹了口气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明天乃是大辽公主前来联姻的大好日子。依着西夏的惯例,遇到这等普天同庆的日子,必然得大赦天下。于是今早我那贱人姐姐便下了懿旨,要在今晚子时之前将阿鼻地牢里犯人全部处决,其中就包括司徒燕。所以我才冒着刺杀失败的危险,前来救你的叫花子小妹。这要在以前我才不会理,就算是我亲妹子关在里面,只要有碍大计,我也不会救她。”

    杨戬深知她的性格,最后这句话绝不是夸张说的,她说不救那是真得不救。此刻深鞠一躬说道:“大恩不言谢,以后玉姑娘如有吩咐,杨戬绝无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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