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驿馆内外掌灯结彩,喜气洋洋。玉罗刹做事雷厉风行,说要嫁给杨戬,罗刹教的人不敢怠慢,立即便设立喜堂、安排喜宴,个个忙得不宜乐乎。
杨戬苦着脸,坐在房里对着屋顶发愣。任镜带着几名人堂的女教众,七手八脚给他穿好大红喜服。杨戬始终不言不动,木头人一般。这会儿银萍公主也不见踪影,想来是心中难过,不知去了哪里。
时近中午,迎亲的花轿吹吹打打回到驿馆。任镜将玉罗刹从花轿上扶下来,推到喜堂中。郭肇做了主婚人,石万通做了证婚人,罗刹教群豪分列两旁,司徒峻极父女也被请出来作陪,其中却不见方千里的身影。
司徒燕将养了几日,神智已经恢复,只是没了往日的活泼可爱,知道杨戬和玉罗刹成婚,撇撇嘴角并不说话。
二人正要拜堂,忽听堂外一人尖声叫道:“圣旨到,护国夫人接旨。”玉罗刹头顶盖头,盈盈跪倒说道:“玲珑接旨,吾皇万岁,万万岁。”众人紧跟着一齐跪倒磕头。太监宣读圣旨,圣旨中将辽国一众人等的罪责全部赦免,对玉罗刹又大大册封了一番。
宣旨的太监走后,郭肇叫一声:“吉时已到,新人拜堂,一拜天地~~~~~”众人簇拥着杨戬和玉罗刹上前。杨戬心道:玉罗刹说到做到,西夏皇帝果真赦免了银萍公主的死罪。我既然对她承诺,也只有履行诺言。明知道这一切都是玉罗刹一手策划,却也是无可奈何,倘若不顾一切一走了之,非但银萍公主性命堪忧,就连司徒峻极父女也要受到牵连。
想明白这些,不由豁了出去,眉宇间也多了些坦然之色。拜完天地后,玉罗刹随即被任镜送入洞房。杨戬让郭肇等人围住喝酒。众人频频劝酒,杨戬酒来必干,只想喝醉了,好少些烦恼。
方千里拿着个酒瓶,摇摇晃晃地进来,走到桌前,指着杨戬的鼻子骂道:“杨戬,从今天起,咱们就不是兄弟。你这人虚伪之极,我老方瞧你不起。”
此话一出,在座的众人一齐大哗。石万通喝道:“千里,你喝醉了,跑到这里撒什么酒疯?”方千里毫不理会,继续说道:“姓杨的,我问你。你明明喜欢的是慕容姑娘,又去招惹军师作甚。今日你和军师成了亲,将来见到慕容姑娘如何交代,你这等始乱终弃的花花公子,老子瞧着就有气。”
众人一听,不禁全都默然不语。玉罗刹驭下甚严,众人明知教主乃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也不敢出言相劝。偏偏方千里不知死活,跑到喜堂上大闹。石万通抬手抽了徒弟一记耳光,生拉硬拽要将他拖出去臭骂。
杨戬忽然起身道:“石老师且慢。”说完走到方千里身前,深鞠一躬说道:“方老兄,教训的是。杨戬这就去向玉教主说个清楚。”大踏步朝着洞房去了。
在座的罗刹教众面面相觑,于烁端起碗来叹道:“怎么弄成这样,明天有好瞧的了。”聂栋一巴掌抽飞了他的酒碗,骂道:“还喝个屁啊。都散了,都散了。”众人相继散去。
洞房就设在银萍公主的寝室,杨戬来到门前,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房门。房中点着两只大大的红烛,烛光照得屋内温暖如春。桌上摆着酒菜,酒壶中的酒温得恰到好处。来到内室,玉罗刹侧身坐在床边,静等着杨戬去揭盖头。
杨戬却不上前,停下脚步正色说道:“玉姑娘,杨戬有话要说。”玉罗刹轻轻地道:“杨郎,你我已拜过天地。有什么话明早再说不迟。”杨戬一字字说道:“不。今天必须说清楚。玉姑娘对在下青眼有加,杨某受宠若惊。只是杨戬早已心有若属,喜欢的乃是~~~~~”
玉罗刹猛地掀下盖头,双目中绿光暴射。杨戬见她发怒,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不料玉罗刹瞬间平静下来,淡淡一笑柔声道:“杨郎,今日是你我大喜的日子。你和我说什么我都听着,就是不要提那个人的名字。”
杨戬自觉亏欠她的,并不想闹得太僵。干咳一声说道:“好。我不提便是。只是你我二人脾气秉性格格不入,俗语说:强扭的瓜不甜,玉姑娘何必强人所难。”
玉罗刹并不回答,站起身来,转了个圈儿道:“夫君,你看看我美么?来,咱们坐下慢慢儿聊吧。”拉着杨戬坐下,替他斟上酒说道:“我来给你讲个故事。”也不管杨戬想不想听,径自说下去道:“在我小的时候,有一个很好看的布娃娃,是我特别喜欢的。我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小艾’每天都跟她说话,喂她吃饭,甚至连睡觉都不舍得放下。可是有一天,我那贱人姐姐将我的小艾抢走了。她并不喜欢小艾,转头就把她丢到了阴沟里。她这样做是因为我喜欢小艾。凡是我喜欢的东西,她都要抢走。我发了疯似得去和她拼命,但那时候我还不是她的对手。于是从那天起,我就发誓,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就绝不能再被人抢走。”
她声音温柔,娓娓道来,说得虽然是儿时的小事,但杨戬听了,只觉比任何一个恐怖的故事都要可怕。心里暗自唏嘘:没想到小梁太后一代巾帼,最后却是死在一个布娃娃手里。
长叹一声说道:“玉姑娘,在下却不是你的布娃娃。”玉罗刹道:“是啊。小艾不会惹我生气,你常常惹我生气。可我心里却总是在想着你,惦着你。”
杨戬实在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只得端起酒来一饮而尽。那酒未入口前,已经芳香异常,一入口中甘甜醇厚,味道独特,喝下之后,浑身懒洋洋地甚是舒泰。杨戬从小到大,从未曾喝过这等奇酒。颜童的藏酒之丰富,足以傲视天下,但即便是他最好的酒,也没有这瓶酒好喝。
杨戬肚里的酒虫被勾了出来,连忙又倒了一碗喝下。待要再喝第三碗时,却被玉罗刹伸手拦住笑道:“此酒虽好,不宜多喝。不然等一会儿我可伺候不了你。”
杨戬一呆,心道:我自喝我的酒,如何要你来伺候。再说喝这点儿酒,我岂能醉了。推开玉罗刹的手说道:“这几碗酒不妨事。”玉罗刹见他执意要喝,不再阻拦,端起碗来说道:“好,你我夫妻同饮一杯孔雀酒。”
三杯酒下肚,杨戬浑身燥热难挡。眼前的玉罗刹,双颊晕红,媚眼如丝,说不出地美丽动人。杨戬问道:“这酒叫孔雀酒么,酒劲儿果真不小。”玉罗刹柔声说道:“不错,此酒乃是用孔雀石浸泡七七四十九天而成。杨郎请看,这颗便是天下人垂涎欲滴的孔雀石。”她说着解开了颈中的扣子,露出一段白生生的脖颈,脖子中挂着一颗墨绿色,玉一样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