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小子,清和小子可在啊?”
李少白大清早地就到了张清和的别院之中,他这粘人的劲儿让张清和一阵恶寒。
张清和着实苦恼得很,昨日取簪子没成功,本打算今日选时间再悄然去天冶子处拿了,可没成想,一大清早李少白就赶了过来,不止如此,看架势还要蹭他的早点。
“哎呀,好香啊!清和呀,你这阳春面可真是一绝!”
见着李少白在厨房内不断恭维,张清和面露无奈。
“先生,您已然是洞虚大修,怎么还离不开这口腹之欲?”
“小滑头!那按你这么说,你已然入了归元,每日也只要服丹吞气,一样能够直达大道,下这阳春面作甚?”
李少白笑骂。
“我……”
张清和面露无奈,只得将分出一碗,又利落将细面甩入清亮的汤水中,挪到李少白手上。
张清和是外乡人,从心所欲,李少白又是个没架子的,两人就这么蹲在院门前,正对着小五当日磨刀的那块青石,呼啦啦地嗦起面来。
回想起那把外观骇人的异宝断刀,还有小五最后被蚕食的面貌,张清和觉着还挺下饭。
“先生这大清早的来,何事啊?”
“你就不好奇近日里为什么塾内这么冷清吗?”
“据说是东海开了个秘境,圣夫子领人去了。”
这些只要稍一打听就能够知晓,张清和没让李少白卖弄下去,直接答道。
李少白被拂了面子,有些扫兴。
“他们今天日里就回了,我带你去认认人。”
其实还有些话李少白没说全,张清和是在圣夫子离塾期间入了悟道境,被诸位大修发现是道胎,这才给了李少白可乘之机,这次带他去认人,一是让他熟悉一番诸位夫子,二是强调他内定弟子的归属,别让几个为老不尊的圣人厚着脸皮将张清和强纳到了门下。
只要在圣夫子面前坐实了张清和是他李少白一系的,便也没人抢了。
至于圣夫子要抢人……?
那我当场便拔了老许那老憨货的胡子!
李少白愤愤想着,面条吃得更为迅疾,不复优雅状,看上去已经是将许怀瑾当成了假想敌。
张清和看着李少白如此不对劲,赶忙开了灵视,舒了一口气。
数了两遍,还是那九根触手,百来颗眼珠子,没有恶化,大抵是想到了什么不平事。
真下饭啊……
张清和又嚼吞一大口面条下肚……
两人吃饱喝足,于是架起长虹,下了立命峰,往真院外头去。
徐见山和王选等人也已然到场,还不乏有一些留守的低境学子过来等待同窗。
飞舟也是由长安上空的门户入太浩天的,长安的民众对这个庞然大物早已见怪不怪。
五千多年了,也只有长安塾和李家的飞舟敢堂而皇之地泊在长安上空。
张清和倒是觉得新鲜,他眼见这艘如巨鲲一般的载具落入太浩天之中。
赤红的龙骨,巨大的夹板,蕴含着莫名道韵的符文在它身周流转,而在张清和的灵视下,那些知识或者讯息与符箓上的力量如出一辙,只是更加深奥晦涩。
数千人自飞舟之上下来,为首一人双鬓苍白,眉宇沟壑纵横,显得龙钟老态,但不失雅士风骨,有一股子昭昭的圣人气质。
张清和觉得见过这么多修士,少有看到这么暮气的,连文思楼的老执事,也带着一股清灵气,不像眼前这位一般有些死寂。
自蓝田一事后,他遇到陌生人都习惯性一开灵视,本来想着在灵视下,便是一家子扭曲混乱得不成样子的血肉怪物向他走来,有些见怪不怪。
然而为首的数十尊混洞修士,却在灵视之下与李少白这样的洞虚修士大相径庭。
破碎重叠的空间在他们异化的神魂灵性身周,莫名的道韵与光斑荡漾着,仿佛联系着世界的规则,每一尊异化的神魂灵性又呈现出不同的模样。
有一尊混洞老祖的神魂灵性如同张清和面对过的太岁星君,背后生出无数的魔爪大手,手上又生出血肉纽带,身周搅动着某种维度的碎块。
某一尊混洞老祖的神魂灵性状如树枝,只是怪诞畸形,扎根在虚空之中汲取营养。
还有一尊混洞老祖,是个布满血丝的大肉球,辉煌刺眼,中间有着个漆黑如墨的人形黑影,与太阳星君那怪物如出一辙。
而为首的圣夫子,则是数不尽的触须,长在一个奇异的几何体上,气机与太岁星君有些类似,却又截然不动,闪耀着一种堪称文明的辉光。
张清和咽了咽口水,轻轻扯了扯李少白的袖子,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揣测。
“那位圣人,修的是与太岁星君有关的法相?”
李少白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看到了一尊老圣人。
“崔圣人,法相是书山学海,确实是观立地太岁图修成的,他不常出手,你从何得知啊?”
“那靠左那位圣人,法相是不是与天上的大日有所联系啊?”
“吴圣人,法相是日入中天,观的是太阳神图。”
好家伙,张清和之前还纳闷,天上仙神何其之多,每一尊都自有其特质,怎么异化的灵性乱七八糟的,那到时候飞上去了还怎么分啊?
原来在混洞境这等着呢,到了混洞境,修士的灵性便因为法相的影响开始分门别类了……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任君自取。
李少白正疑惑着,却眼见圣夫子将那飞舟缓缓缩小收入袖中,向着他这方走来。
一向狂放的他在这种正式场合也不得不颔首低眉见礼。
“见过圣夫子。”
许怀谨身后跟着众多夫子与学子,也不便细问近来太浩天的状况,况且主事的还得数徐见山和王选,于是只是寒暄了几句。
“少白,最近如何啊?”
“焦头烂额。”
李少白隐隐约约刺了圣夫子一句,连带着许怀谨身边的许握瑜都有些皱眉。
许怀谨干笑一声,又看到李少白身旁的张清和,眼前一亮。
他也是个放的开的掌舵人,不然也不会任由李少白胡闹,倒不如说李少白的性子,是随他来的,于是毫不在意威严地开口了:
“这便是张少郎了吧,塾里知会我了,同祖师一般的资质,今日一看,果真不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