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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章·“你的眼眸装满时间。”(含白银“赞美太阳骑士的不死人”3k加更

    小白的瞳孔缩了缩,冷喝道:

    “他在骗你!”

    司鹊眼睫一颤,也拔高了语调:

    “灯塔先生不会骗我!他说了,他很久以后会看到我,那时候我还活着,我成为了一个超级大懒鸟!”

    小白一把夺过司鹊手里还欲书写的紫金色羽毛笔,“咔哒”一声掰成两半:

    “他骗了你!骗了你!你根本不可能撑下去,你是喜鹊,喜鹊最多就只有二十年!”

    无比残忍的话语,像尖刀一般血淋淋地扎入。

    小白淡漠千年,终于失去了仙人的自持。徽白已经走了,她不想短时间内再看到司鹊死去。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收什么徒、当什么师父。她依然是神山之颠终年不化的霜雪,而不是一个会为赌约而犹豫、为了一颗糖而动摇的凡人!

    司鹊的瞳孔颤动着,他终于察觉到了某个被他忽略的事实。

    恐惧从他心底萌生,很快生根发芽,贯穿了他。

    “灯塔先生……会骗我吗?”他嘴唇颤抖,思绪转了一个又一个圈:“不,灯塔先生不会骗我,但师父也不会骗我啊……”

    到底谁是正确的?

    他到底能否活到那久远的未来?

    由于血管老化,心脏传来一阵收缩的震痛。他无力地松开半截羽毛笔,大口大口咳嗽起来,鲜血夹杂着枯竭的血肉,喷出了喉咙。

    “咳咳,咳咳咳咳……!!”

    心中绞痛,他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心脏已经极为衰亡。

    他能听到自己全身衰弱的声音,肌肉萎缩、血管变脆、器官衰老、发丝染白……这些预兆,已经伴随了他整整半年。

    寿命,永远是无法逾越的议题。

    无论巨龙、精灵、天族……亦或再长寿的长生种,都无法跨越既定的寿命。

    更何况,一只喜鹊。

    他生长着普通人一般的手脚、普通人一般的血肉、普通人一般的骨骼——他凭什么能跨越五千年的时长,从第二纪元活到第四纪元?

    他凭什么能打破世界永恒不变的规则,认为只有自己是特别的,自己是万年难遇的天才,所以寿命的界限不会在自己身上降临?

    他只是个喜欢吃金黄麦子的、喜欢靠在树上睡觉的、喜欢帮玛莎婆婆和铁匠大叔干活的喜鹊。

    他只是……喜鹊。

    他以前一直忽略这一点,是因为既定的死亡还没有到来,他还有时间投身于热爱的创作。然而,当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虚弱,他终于开始惶恐。

    “灯塔先生……灯塔先生!灯塔先生!!”他忽然大声呼唤起来,试图站起身体,却全身无力,“咣当”一声撞歪了衣架,整个人向前扑倒。

    身体太衰弱了,他挣扎了一下,却只能瘫在地上,像一只缺水的鱼,一点也不优雅。

    “灯塔先生……灯塔之神!你骗了我吗?我真的能活到两个纪元之后吗?”

    可他不会得到回应。

    在他操控身体时,苏明安无法回应他。

    小白犹豫了一会,蹲下身,望着司鹊的金色眼睛,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司鹊。”

    “我以前遍行罗瓦莎,收集到了长生仙草,能帮你续命。只要你从此停笔,再也不损耗自己的生命力,我至少能帮你延续五十年的生命。”

    “你可以活到七十岁左右,这是花甲老人的年纪,不算短了。你可以体会到成长、结婚、生子、天伦之乐的全过程,你的一生会是完整的。”

    “但你要保证,途中不能做任何损耗自己生命力的事……包括创生。否则仙草的药效会断掉。”

    “以你现在的情况来看,若是不续命……最多只能撑半年。”

    “你点个头,我就帮你实现。”

    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瞳,与她对视了许久。

    颤抖着、思索着、畏惧着、却又轻微亮着。

    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他都要睡着了。

    黑暗里,传出他喑哑的声音:

    “师父。”

    “我想参加罗瓦莎创生者大赛,让全天下看到我的故事,看到我——‘司鹊·奥利维斯’。”

    “十二故事,我已经写到了第五个故事,这是一个关于不服输的喜鹊的故事,它宁愿展翅飞翔几十天,也不愿折断翅膀一辈子。”

    “我想……我想让桥为我骄傲,想让姐姐看到……她的弟弟站上了世界舞台。”

    “现在科学界仍然在压制创生界,甚至掀起了类似女巫审判的捕杀活动,大肆捕杀创生者,认为创生者是摧毁科学大厦的罪人。我必须站在世界的舞台上,作为创生第一人,告知天下人,创生并不是可耻的事。我要拿出十二故事,让人们明白世界必须变革,新的时代已经开创,创生者们应当得到尊重,而我便是新的浪头。”

    “这是只有我可以做到的事,只有我才能完成的使命。”

    “请让我写完最后的故事吧。”

    听完司鹊的回答,小白闭上了眼。

    缓缓地,她吐出一口气,心脏鼓噪着酸涩而刺痛的情绪。

    她已经得到了他的答案。

    “好。”

    旁边的千琴已经泪流满面,紧紧抓住心口:

    “为什么……”

    为什么世事从来难以完满,为何人生常有悲恸相伴。

    他们三人组,好像再也回不到一起在山下吃馄饨的那一天了。

    ……

    【致我的挚友苏明安:】

    【153年6月9日】

    【灯塔先生,夜安。】

    【你曾经预言,我会活到很久很久以后。但师父却告诉我,寿命从来不可逾越。到底哪个才是真相呢?】

    【但……我不会放弃的。我会一边书写十二故事,一边驾驶轮椅,去世界各地探索。也许,也许有些神奇的种族,真的拥有延续寿命的办法……】

    【我仍然希望相信你的预言。相信我们能在第四纪元相见。】

    【始终满怀希望的·鹊】

    ……

    【致我的挚友苏明安:】

    【153年7月19日】

    【许久没有等到你掌控躯体。毕竟对你而言,我的漫长时间只是短短一瞬。】

    【我已经下山了,千琴放心不下,始终陪着我。】

    【她说,我走不动路,她便成为我的双腿。我看不见了,她便成为我的眼睛。我无力拿起武器,她便成为我的骑士。】

    【这一个月,我们去了圣堂山。圣堂山是一座纯白色的岛屿,伫立着天使雕像与象牙白的祭祀建筑,是天使与天族的居住地,也是罗瓦莎最接近神明的地方。我利用“奥利维斯”的名气,见到了几位天使,祂们告诉我,祂们也对我的情况没有办法。】

    【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地方可去。】

    【得到了天使赠送的白玫瑰花并骄傲地佩戴在胸口的·鹊】

    ……

    【致我的挚友苏明安:】

    【153年8月11日】

    【今天神山上的伊莎花开了,我们路过时,千琴摘下一朵,送给了我。】

    【花朵像霜雪一般白,让我想起我们一起在山坡上念诗的日子。】

    【这个月,我们去了许多地方。千琴被星际长廊的虫族吓了一跳,她最怕这种虫子一样的东西……哈哈。云雾之岛的风景很好看,千琴喜欢那里的的白云,说要给我做一种棉花糖饮料。我们还冒险去了阿萨斯地狱,听说传说中的大魔鬼珀洛统御这里,不过我们只遇见了鬼魂与亡灵,千琴这回没被吓到,她竟然喜欢这种鬼魂类生物……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信仰灵感之神维里多多的人们,建造了一座收纳世间智慧的塔:至高之塔。我和千琴也去了,但主教遗憾地告诉我们,他对寿命也没有办法。】

    【没关系,我们还有许多地方可去。】

    【对了,我的第五个故事《枝头的小喜鹊》已经快写完了,届时会自动收纳进世界之书,希望你喜欢。】

    【期待着继续旅行的·鹊】

    ……

    【致我的挚友苏明安:】

    【153年9月8日】

    【早上好,我的挚友。】

    【这个月,我们去了著名的永生之海。这是我们最有信心的一个地点,毕竟它冠名“永生”。】

    【那是一片浩瀚的、碧蓝色的、像是翡翠一样的海。我与千琴拜托一位人鱼朋友带我们下海。】

    【海底烤肉很好吃,有一股清新的鲜味……不过我的味觉好像已经退化了,尝不出味道,吃点油腻的东西就会呕吐……没关系,千琴帮我品尝了,她很喜欢。】

    【让我苦恼的是,听觉似乎也在渐渐消退……唉,这样的话,我该怎么写出具有音乐气息的文字呢?创作质量会下降吧。】

    【渴望吃一块烤肉的·鹊】

    ……

    【致我的挚友苏明安:】

    【153年11月13日】

    【很抱歉,隔了这么久才写新的信。】

    【我足足昏迷了一个多月。若非幻加拉及时带我去了月光之森,饮下精灵族的至宝生命之泉,我已经无法醒来。】

    【幻加拉说,我的生命力正随着笔尖飞速流走,等第五个故事写完的那天,就是我离去之日。他劝我,不要再写了。】

    【……哈哈。】

    【可没有一个令我骄傲的故事,我该怎么参加18岁的创生者大会呢?】

    【是的,我是一个极为冷酷的人,仅仅是因为寻找灵感,我就让苏文君陷入痛苦。仅仅是为了荣誉与虚名,仅仅为了获得一个冠军,我不愿停下我的笔。】

    【我就是这样的人。】

    【幻加拉还想劝我,但我把他留在了月光之森……他早该回家了,他不该是公主送给我的礼物,从今以后,他自由了。】

    【我还要开始考虑其他后事……我给姐姐寄了一大笔钱,这笔钱足够她和桥过上很好的生活。我记得,桥一直想要一台精密的飞艇器械,这下算是实现了他的愿望。对了,姐姐一直很想要一条漂亮的宫廷裙,我会给艾斯达妮公主……不,现在应该称呼艾斯达妮女王了,我会给女王陛下写一封信,请求她赐给姐姐一条美丽的长裙。】

    【这样就……可以了吧。】

    【应该没有遗憾了。】

    【还是有些遗憾的·鹊】

    ……

    【致我的挚友苏明安:】

    【153年11月29日】

    【病情恶化,我看不见了,灯塔先生。】

    【但我还能闻到油墨的香气,感触到指尖羽毛笔的触感。】

    【我还能落笔,还能创作。】

    【依旧坚强的·鹊】

    ……

    【致我的挚友苏明安:】

    【153年12月6日】

    【我听不到声音了。】

    【但我仍然能嗅到伊莎花的芬芳,继续坚持写下故事。】

    【我感受到千琴握着我的手,在纸上写下:】

    【“——我们会拥有广阔的未来的,司鹊。”】

    【想喝茶听花开的·鹊】

    ……

    【致我的挚友苏明安:】

    【153年12月16日】

    【最后的触觉开始消失。】

    【我的眼前一片昏暗。】

    【但我的脑海里——永远有着一个绚烂而无比广阔的世界。】

    【理想永远美丽,如宝石般熠熠生辉。】

    【在黑夜里等待天亮的·鹊】

    ……

    【致我很好的、永远的挚友苏明安:】

    【153年12月29日】

    【我已经失去了视觉与听觉,这是我提前写好的一封信。】

    【……我和千琴去了最后一个地点,暮光之境。】

    【所有旅程已经结束,我们没有获得任何延续寿命的办法。】

    【我们被迫停下了旅行,因为我已经开始喘不过气、全身发抖,必须停下来输液维持生命……不瞒你说,这封信是我口述,千琴代笔的……对了,千琴!来和我身上的神明大人打个招呼!(后面伴随着一行更小的字:【神明大人你好,我是千琴。谢谢你一直照顾司鹊。】伴随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我们最终停下的地方,这是一片有着金黄麦穗的小城,与我幼时生活的麦子村很像。我已无力回到红塔,也无力攀登神山,只能在这座不知名的城镇度过最后的时光。】

    【女王陛下回信了,她说,她已经赐给了司画一条极为美丽的宫廷长裙,可司画只是急切地追问,追问弟弟到底去了哪里。】

    【为了避免姐姐伤心,我欺骗了姐姐,姐姐仍然以为,我还在作为光辉耀眼的“维里多多之星”周游大陆,尽情享受青年人的浪漫与肆意。】

    【不过,姐姐不知道的是,我已经是“老年人”啦,哈哈……】

    【女王陛下还说,她当年定下的盟约依旧有效,即使我已经衰老,但若是我愿意,她依然将娶我为王夫,即刻举行婚礼。让我的名字在王室历史中永存,在人生的最后阶段享受一切美好之事。】

    【不过,我回绝了她。我明白她对我的隐约情愫,不过,我何必耽误她。】

    【……灯塔先生,我的挚友。】

    【我依然愿意相信你的预言,相信我会活到很久很久以后……相信奇迹会在我濒死时发生,会有着什么神奇的事情降临,延续了我的寿命。】

    【然后,在久远的未来,我会与你相见,我们一起去有着金色沙滩的大海,望着远方的苍山,踏足赤忱热土,露出笑容。】

    【我想和你们一起看着喜鹊的最后一片稚羽逐渐变成蓝青色,在春天的时候,坐在山坡上写生吟诗,我来写诗,你来讲述那些你以前经历的故事。等写好,我便为你与姐姐雕刻几座人像,在象牙白的石像簪几朵伊莎花。红的是姐姐,白的是你,黄的是千琴,蓝的是徽白。】

    【我许愿那会是一个平静而和美的时代,那里会有广阔而遥远的金黄麦子田,风吹过麦子便会跳舞,金灿灿的麦子是一层又一层交叠的阳光。日光降临在我们的掌心,与转世后的徽白一起,我们四个坐在落叶的梧桐树下,望着遥远的鲜红夕阳,一点点弥漫成覆盖天地的烤面包的色泽。然后我会挥起画笔,记录下你与姐姐脸上的笑容。】

    【你愿意吗?】

    【愿意和我们过那样的生活吗?】

    【期待着那一天的·鹊】

    ……

    这是苏明安收到的司鹊的最后一封信。

    当他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司鹊18岁时的景象,而是熟悉的黑水梦境。

    ——他回来了。

    司鹊的记忆结束了。

    “……后面的呢?后面发生了什么?”他的心瞬间缩紧,强烈的酸楚在胸腔翻涌,他立刻闭上眼睛,试图重新回到那段第二纪元的、充满阳光与麦子气息的时光中。然而,黑水在他脚边激荡,他像是一个被困住腿脚的囚徒,没有一丝脱离肉体飞翔的征兆。

    像是一个突然终止的故事、一首戛然而止的诗。

    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圆桌旁,紫发金眸的青年揭开茶盖,品尝着醇香的伯爵红茶,温凉的目光投来:

    “灯塔先生,后面的故事已经没有了,你回到了现实。”

    苏明安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稻草,看向司鹊,急于求证道:“司鹊,后来你遇到了奇迹对不对?所以你活了下来,一直活到了今天。你还参加了18岁的创生者大赛,站在世界舞台上夺得了冠军,所有人都知道了你的名字。在你的带领下,天下人不再歧视创生者……你的十二故事完成了。你与姐姐一起去世界各地旅游,徽白与千琴始终陪伴着你们,你们踏足了广阔而赤忱的金色热土……”

    这些都是司鹊的愿望。

    苏明安如此叙述着,希望故事结局是这样幸福地发展的。

    可,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副本开局,千琴身边空无一人?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这个纪元没有桥,也没有姐姐?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副本开局,徽白会等在红塔?他真的是在当混子吗?他是否在等谁?

    “……”司鹊合上茶盖,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

    那笑容温和、完美、看不出半点情绪外漏:

    “灯塔先生。”

    “正如你所想,后来确实发生了奇迹。在我濒死的那一天,极为幸运的,幻加拉听到了一位高维的声音,那位高维自称“星火”,认为幻加拉是祂的原初,因此想要赐福幻加拉。于是,幻加拉请求高维的力量,帮我延续了寿命。”

    “你所想的那些美好之事,也尽数实现。”

    “所以,你实现了你的预言,我也实现了我的所有理想,一切都是美好的、圆满的幸福结局……就是这样。”

    “唯一遗憾的是,因为岁月太过悠长,我与千琴、徽白追逐各自的理想,因此没有时刻相伴。姐姐与桥则是平稳寿终,并无遗憾。”

    “故事是美满的。”

    苏明安状似相信了司鹊的话——因为目前来看,司鹊的解释是合理的,也许,后面真的是这样发展的。

    ……是吗?

    故事是幸福的吗?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看接下来的记忆?”苏明安还是忍不住追问道。

    “哦,那是因为……”司鹊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快十二点了,世界将要发起大重置,你必须步入下一次旅程了,灯塔先生。”

    苏明安看了眼系统时间:【23点52分】,确实没时间继续看记忆了。

    司鹊起身,头戴赭色圆顶贝雷帽,深棕色长袍翻飞,踩着漆黑皮靴,掠过飘荡的鲸鱼、彩色的飞鸟、垂挂的紫藤花……走到苏明安面前。

    飞鸟悠扬,星色斑斓,海色幽长。

    天地之间,仿佛一颗蓝色星球,与一颗彩色星球,正在对望。

    那双金色的眼瞳极为专注,稳稳地凝视着苏明安:

    “灯塔先生,我可以给你最后的选择。”

    苏明安讶异道:“什么?”

    司鹊将手抵住下颔,声音又稳又沉:

    “开启大重置后,你将通向一条全然未知之路。你不知道会在这最后一段旅程中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也无法确定你真的能拯救翟星、拯救同伴、拯救自己。你有可能满盘皆输,也有可能赢得一切,这些都是完全未知的,道路只能由你亲自走过。”

    “你有可能在最后失去一切,一无所有,甚至被人遗忘。”

    “你有可能在人们的鲜花与祝福中死去,陷入永恒的死亡,再也无法睁开双眼。”

    “你也有可能输掉赌约,被主办方夺走分食,从此世上再无‘苏明安’。”

    “这些结局都是可能发生的,你无法确定你会走向什么样的ENDING。”

    苏明安抬起头,专注地回视。

    呼吸变得湿润而沉重,耳边很安静。

    那对金色眼瞳闪烁了一瞬,语声变得更为和缓:

    “……但我给你第二条路。”

    司鹊双手一动,左手托举着一盘巧克力慕斯,右手托举着一盘香蕉布朗尼。代表着两条路。

    这一刻,广阔的世界之间,似乎只剩下苏明安和司鹊——世界引领者、文明守望者、第七十六代双子“奥利维斯”、世界意识落下锚点之人、能看到时间书页并改变排序之人、谱写“世界之书”之人、故事中的两任主人公。

    仿佛火炬在掌间传递,暮色在他们身后舒展,紫发青年将手中瓷碟递出。

    “苏明安,决定命运的时刻到来了。”

    “你是选择第一条路,拿起橡皮——擦去目前已有的一切,开启大重置,走向未知的未来。”

    “还是选择第二条路,拿起笔——”

    司鹊的语声顿了顿,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随即又迅捷又决绝:

    “让你的小世界与我的伊甸园立刻融合,借助我掌握的脱离玩家IP的办法,让你那边翟星的所有人与我这边罗瓦莎的所有人,躲入我们的小世界,步入‘新书’,彻底脱离世界游戏。”

    “而你联络星火与第十一席,帮你即刻升维,你携带装着翟星与罗瓦莎所有人的小世界,远走高飞,流亡宇宙,让主办方与高维再也追不上你。”

    “相信我,宇宙足够大,只要你善于躲藏,你能活很久,谁也找不到你与你携带的小世界。”

    “而且,由于世界游戏最终没有结算,你提前逃走了。你与主办方的赌约也不会生效,你不会被主办方夺走,你依然是自由的。”

    “这样一来,无论是你的世界,与我的世界,都得到了延续。这是大概率成功的、极为把稳的方法。”

    “不需要你步入下一次大重置,不需要你冒险,不需要你付出死亡的代价。”

    “一切在这里,就能得到圆满的结局。”

    苏明安静静地听完。

    那双金色眼瞳,在他眼里像太阳般耀眼。

    此时,给出这种方法的司鹊,在他眼里已经不限于朋友,而更像是“恩人”、“同道之人”。

    沉默片刻后,苏明安的手指摩挲着口袋里的猫耳吊坠,轻轻开口:

    “很好的办法。好到不能再好……好到让我想要流泪了……”

    这真是一个很完美的办法。

    但如果真的这么完美,司鹊不会等到现在说。

    黑发青年垂下头,手指反复摩挲着猫耳吊坠,仿佛以此能够换来安心。他好像看到了无数道身影。毕业晚会穿着礼服跳舞的黑发少女,站在遥远的彼端,望着他。

    也看到吕树、诺尔、林音、露娜……他们都站在远方,驻足,回头,望向他。

    他知晓自己正站在一片黄色的森林中……黄色的森林里分出了两条路。

    一条通向全然未知的未来,一条通向已然确定的结局。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沉静得像一潭幽湖、一片银杏、一颗星球。

    那天清晨落叶满地,

    啊,留下一条路等改日再见……!

    但我知道路径延绵无尽头,

    恐怕我难以再回返……!

    漆黑的瞳孔里没有他自己的身影,唯有星空与大海……与无数人。

    自身犹如柴火,在这漫长的寂静中熊熊燃烧。

    ……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

    他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缕浮光、一片金黄银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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