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风雨关山,崎岖长路,岁月常恨蹉跎。花开花落,逝水似飞梭。过了忧危几度,空浩叹,人事消磨。英雄泪,包羞忍耻,举酒向天歌。
谁何?观尽了,荒烟弥远,夕照平波。入我门中看,世界娑婆。日日合什诵过,心有偈,自性吟哦。毒龙灭,功高法著,今夜更降魔。
——《满庭芳》。
却说当时,托钵僧询问阿弥,这个乳池是什么所在,阿弥却是答非所问,只说是它晋阶的理想地方。
托钵僧听了,料想这里对阿弥是大有好处,也就不再多说,任凭阿弥自己折腾去了。
不多时,在黑钵之内,托钵僧能明显地感觉到,空气的温度在不断地下降,渐渐地,黑钵之内是一片天寒地冻!
托钵僧微阵三十多号人,个个都是运起修为,抵抗寒冷,托钵僧倒是颇觉得过意不去。
然而众人都是盘坐运功,托钵僧不好说什么,也只好盘坐运功,毕竟自己也得抵抗那寒冷。
按里说,黑钵之内,天寒地冻,那些个花草树木都应该承受不住才是,然而托钵僧作为法宝本主,却是感知得清楚:并不见哪一树凋零,相反,都是生长得更有精神!
渐渐地,托钵僧也感觉到了,黑钵之内寒冷之意渐减,而融融生机却是将一股别样暖意送入体内!
托钵僧只觉得,虽然身外仍然寒冷,自己体内却是暖意洋洋,四肢百骸,如同被神奇的灵乳浸透了一般!
托钵僧清楚了,难怪那下方世界中的花草树要无一凋零,原来是这样!那些花草树木扎根于大地之上,更先一步感知到了地气之暖,吸收着大地中的灵气,滋养着自身,当然是不会凋零的了。
托钵僧闭目内视,只见自己的体内,经脉之中,真元灵气运行,如同江河,而且,这江河,还在不停地涨水!
主经共十二经脉如江河涨水,而细小经脉血管里则如小河暴溢,那涨溢出来的“水”,都是仙家灵道真元灵气,分明都在往骨骼和肌肉里渗透!
托钵僧是舒服得忍不住要想要大叫抒怀,然而,那是不可能的,此时此地,托钵僧怎么会顾得上去大叫呢?
倒是黑钵外面,早已有人大叫了起来,那叫声,不仅大,而且还带有几分怕怕几分恨恨。
——当时黑钵在器灵阿弥的驾驭之下,从那蓝一朵和孟大厉两个大鬼修的指尖儿逃掉,蓝一朵不由得大吃一惊,惶恐不安。
孟大厉却是冷哼一声,那只骷髅鬼手,一翻腕就向前拍出,不见孟大厉有何动作,但见那只骷髅鬼手,就如附骨之蛆,紧紧跟在黑钵后面,也是穿庭度廊,越门过户,追着抓来!
无奈黑钵隐形化作一粒乳白色的微尘,随着那森森鬼气的流动,直往前飞之际,孟大厉那一只骷髅大鬼手,向前追赶时,所带动的空气流动,反而成了黑钵的借力!
骷髅大鬼手往前推进,空气被带出尖啸,气流涌动,怎么说呢?
——就好比舢板在水中冲浪,那船头的水,总被冲击得高出一些,才能向两侧流去。骷髅大鬼手的前面,空气的流动情况也是如此,就这么着,这独特的气流之势,却是被黑钵抓住了。
具体地说,是被器灵阿弥抓住了,阿弥作为器灵,虽然是黑钵中所生,但就某种意义上讲,更懂得自然天道之理,阿弥就趁着这么一点点的势,借势而遁,总是比那骷髅大鬼手快上那么一线!
孟大厉虽然修为高绝,对这一点的领悟,却远远不及阿弥!
当时就如电光石火一般,只见一只骷髅大鬼手,直往前推进,前面却似空无一物,只有那森森鬼气被推动。
孟大厉心中却是清楚,自己的掌前,那乳白色的气流中,有一粒微尘,正是先前所见那个钵!
然而,只听得轻微的一声“啵”地一响,那骷髅大鬼手,按进了白色浓稠的“牛奶乳池”里了!
骷髅大鬼手顺势一捞,握成了一只拳头,然而,这一只拳头里,握得住的,究竟是什么?
孟大厉身形一动,已经来到了牛奶乳池的旁边,伸开那只骷髅大鬼手看时,空空!
孟大厉大恨,此时,那蓝一朵也已经跟在孟大厉身后来到了;蓝一朵鬼鸣啾啾地说道:“大王,那黑钵掉进了咱们的寒乳灵池里,只怕不消半个时辰,就要被冻成粉尘了!”
孟大厉一脸悻悻然地说道:“哼!本王就不信冻不坏它!”
孟大厉与蓝一朵就立在这寒乳灵池边儿上,静静地呆看,两个骷髅鬼修,四只空空洞洞的骷髅眼窝子里,有荧荧的绿火,在一闪一闪地动,表达着他们的思考。
不知道这两个大鬼修都在思考什么,只见两个骷髅大鬼修呆看了一会儿,突然都惊讶地发现:怪哉!寒乳灵池里的液体在减少!
天哪!这寒乳灵池里的温度,那是绝对寒冷,强如孟大厉,也只敢将一只骷髅大鬼手伸去泡上三两分钟,什么东西能在绝对寒冷里久呆?
而且,这寒乳灵池里,盛装的绝对不是牛乳,而是死气,是阴气,也即是森森鬼气,这鬼气散发在这一处地下宫殿里,在地宫的四下角落里,有数不清有骷髅鬼修受此阴气而诞生!
这些诞生的骷髅鬼修们,围绕着地下宫殿,膜拜,修炼,听命于地下宫殿的主人孟大厉!孟大厉就是那骷髅鬼修们的王,就是他们的信仰!
孟大厉当然清楚这寒乳灵池就是自己势力的发祥之地,就是自己一切实力的源头,就是自己地位的保证!
此刻,孟大厉惊讶地发现,寒乳灵池里的阴气聚成的“灵乳”居然在减少,当时就有马不骑奇(骑)了怪了:怎么回事?
孟大厉的骷髅头不由得一扬脑袋又一低头,蓦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得一声惊叫!
这一声惊叫,是既响亮,又含义复杂,有几分怕怕,有几分恨恨!
蓝一朵尚未明白大王的意思,正在呆看着寒乳灵池的它,不由得被吓了一跳,小心地问道:“怎么了,大王?”
孟大厉恨恨然怕怕然地说道:“那是什么怪物?它必然是没被冻死,正在喝老子我的灵乳哪!”
蓝一朵犹自没有反应过来,说道;“不怕,大王,咱们的寒乳灵池它又搬不走,过些日子,还会自动生长出寒乳来的!”
“笨蛋!”孟大厉听了,恨不得抬手给这蓝一朵一个耳光,然而,孟大厉只是这么想一想,并没有动手。
孟大厉抬起骷髅头,仰天长号,发出的是拉长了声音的啾啾鬼鸣,听得蓝一朵惶恐不已!
长号之后,孟大厉再也不顾寒乳灵池里的绝对寒冷,将身子一俯,打横飞起,一双骷髅大鬼手伸入池中,到处摸索起来。
孟大厉这是要拼着冻伤,也要找到那只可恶的黑钵!
然而,既已失手在先,托钵僧又怎么会再让自己陷入险境?
孟大厉一双骷髅大鬼手摸来摸去,黑钵却是化作一滴水,随着那被搅动的水流,任意飘流,孟大厉是劳而无功,一双骷髅大鬼手反而被冻得几乎僵硬了!
孟大厉恨极,眼见寒乳灵池是越来越浅,痛恨之下,立住身形,收双掌,再复往池里狠狠地一拍!
登时,池中寒乳四下迸溅!托钵僧一见,却是灵机一动,当即告知黑钵器灵阿弥,要趁机走脱:“阿弥,让我来驾驭!”
阿弥此时正觉得自己的吸收已经到了极致,堪堪要跨过仙道初阶,晋阶仙道二阶了,于是阿弥道:“主人,我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晋阶了,你来操控正好!”
于是托钵僧操控黑钵,器灵阿弥再一次地大吸寒乳——这寒乳,本就是阴气浓浓聚积而成,也就是托钵僧告诉阿弥所说的鬼气。
这鬼气,对于孟大厉以及别的鬼修是好东西,对于人类或妖族修仙者却是极可怕的;
然而器灵阿弥不怕,黑钵是能吸收一切可以吸收的能量的,经过了黑钵的吸收,鬼气反而转化成了黑钵自身的能量,成为钵内的灵气了!
阿弥有心,黑钵之内,虽然一时气温极低,然而钵内一切却都尽能承受得住,不仅仅托钵僧这一微阵诸修仙者,也包括花草树木。
前面说过,这花草树木,虽然是处在极度的寒冷之中,却并不凋零。这就比如柳树上的叶子,同样是在冬天,两棵柳树,其中根系深扎入土,生机旺盛的那一颗,叶子总比另一棵抗寒些,凋谢得晚些。
说了这么多,绕了这么一圈子的话,正是以树为喻,来看看托钵僧微阵诸人在黑钵里的际遇!
这一微阵诸人,沾的是托钵僧的光,也是沾了黑钵的光——这一回,黑钵大吸人家寒乳灵池里的鬼气,提升自身的同时,钵里诸君也得以大吸灵气,吐纳转化,自身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当时托钵僧微阵诸人,几乎是人人都要晋阶渡劫!
黑钵虽然由托钵僧驾驭,阿弥却是在临走之前给孟大厉来了一下狠的:只见钵口大张,这一张口,就是直接吞食,将那寒乳是大大地吞咽了一口下去!
——这下子,寒乳灵池是真正地见了底儿了!
孟大厉一掌拍过,正见寒乳四下迸溅呢,再一看,灵池见了底,那也是忍不住哀号起来了。托钵僧却是趁机驾驭黑钵,随一滴寒乳溅出了灵池之外,就要逃遁。
孟大厉霍然转身,一双空洞的骷髅大眼窝子里,两粒荧荧绿火闪闪地,向黑钵溅落处看了过来!
托钵僧一见,心说不好!赶紧驾驭黑钵,是原路逃出,直往外面飞。
到了这份儿上,孟大厉岂能发现不了黑钵之所在?当时孟大厉再次发出人类誓言一样的怒斥:“这一回再跑了你,老子就转世投胎还阳,不做鬼修了!”
这声音,正与托钵僧那一回随赵天武等人前来弄仙菜时所听到声音是一模一样,托钵僧是一听之下,便即明白了。
却说托钵僧驾驭黑钵,刚刚飞遁到这鬼修地宫出口,眼前那阴气已比先前少了许多,抬头向上望去,分明可以看到沙丘上方的夜空中那疏落的星星了;托钵僧正要舒一口气呢,后面的孟大厉早已是急了眼,一掌抓来!
孟大厉急了眼,这一掌抓出,竟然是骷髅臂猛然暴长变长,骷髅大鬼手抓住黑钵,身子却犹然自控不住,带着惯性冲出了沙丘大墓地宫——就凭这么一下子,即可见出,仙道六阶高手骷髅大鬼修孟大厉是多么地拼哪!
孟大厉是十二分地愤怒,也被愤怒冲昏了那一颗硕大的骷髅头!
此时黑钵器灵阿弥,刚刚好冲破了仙道初阶的门槛儿,跨进了仙道二阶,黑钵成为了二品灵器!
灵器天劫降下来了!
夜色茫茫,鬼影大沙漠上,沙丘之下,众骷髅鬼修无不惊惶:怎么我们这地宫上方,那是雷鸣电闪,天打雷劈下来了呢?
众骷髅鬼修们,战战兢兢地躲在地宫里,一个个是能趴下就趴下,挤在一起趴不下的,就是你趴在我身上,我趴在你身上,相与枕藉乎地宫之中矣!
沙丘大墓地宫外面,孟大厉犹自恨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只骷髅大鬼手紧紧地攥住黑钵,一任天劫雷电降落下来了!
这下子,等于是骷髅大鬼修孟大厉介入到黑钵的天劫中来了!
当时天劫倍增,巨大的雷电一道道地往下劈落!
第一道天劫雷电劈落下来时,骷髅鬼修大高手孟大厉正握拳攥着黑钵,于是乎,那一道雷电,自半空中劈落下来,自然是直击孟大厉!只听得“唰——滋滋滋”的声音里,孟大厉全身是电光缭绕,孟大厉忍不住惨叫一声,这才惊醒过来!
孟大厉当时就直甩手,要甩脱黑钵。托钵僧并不是傻子,哪里还看不出此中情头理绪来?托钵僧人在钵内,却早已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哈哈哈哈!你现在还想甩掉我的钵?哼——老衲我看你这是拿着鸡蛋吹哨子——没要门儿!”
托钵僧并不掩饰,于是笑声透过黑钵,直钻入孟大厉的魂灵中去,听得孟大厉是再吃一惊!
孟大厉原本只以为,坑害自己一池寒乳的,只是一只黑钵,没想到这黑钵突然发出人的笑声来了!孟大厉就在天劫雷电的灼烧下,嘶声问道:“你是什么妖修?为什么要坑害我孟某人?”
“哈哈哈哈!你还‘孟某人’呢,老衲我瞧着你就是个‘孟某鬼’!”
“是啊,是的!老子我就是孟某鬼,不是孟某人,可是我也没得罪你,你干吗要坑害老子?”
托钵僧听了,心中暗道:“凭这个骷髅鬼修的修为,老衲我根本不是他对手,如今他掺和到我这黑钵的天劫里来,遭受天劫雷电攻击,我倒是正应该趁他病要他的命!
不,要他的命也没什么意思,上天有好生之德,佛家渡有缘之人,罢了,我不如趁着这天劫,想法子把他弄到我这黑钵里来,从此收服他,让他为老衲我服务!”
想到这里,托钵僧是再也不说话,只是瞪大了眼睛,盯着骷髅大鬼修孟大厉,看着天劫一波一波地降下,捕捉拿下这孟大厉的有利时机。
天劫在落,孟大厉的那一颗“心”在往下沉,托钵僧的心情,却是兴奋不已,惊喜不已。
托钵僧心中期待,嘴里念着搞笑的祷词:“啊!天劫!啊!雷电!拜托了!啊!让天劫雷电来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