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别样花开别样红,蓬莱春色不相同。芳洲拾翠来仙子,松下谈棋坐老翁。
云淡淡,水匆匆,前山漫响后山钟。园中还有蟠桃树,王母留人醉晚风。
——小词调寄《鹧鸪天》。
当时木元子恼怒之下,招招要命,跟郎青元死拼,不料郎青元却是一声大叫:“住手!”
木元子怒喝:“有什么屁就快放!”
郎青元跳出斗场,哂笑道:“木元子,今天你我比拼也没多大意思,今天我郎某占你的便宜是占定了!一来今天你放走了我的东君车,若是上报你们宗主,此事无论如何,你都难逃其咎;
二来你我原本就不相上下,你若惹恼了我,我先灭你几个手下解解恨,只怕你不免更加难堪;
三来呢,论起斗狠劲儿,只怕是今天你我二人至少得一死一重伤!依我说,我们禅宗和你们明宗,早晚会有决斗的那一天,不如你且放下今天的怨气,将你我拼死一战留待将来,如何?”
“留待将来也行!那时新账老账一块儿算,不过今天老夫先泄泄愤,出了这口恶气再说——你接招吧!”
木元子恶声恶气地说罢,身形不动,只将双掌轮拍,合的竟然是大手印!
“你我这大手印都不能算是到家,何必拿出来献丑?”郎青元嘴里这么说,却也同时使出了大手印功夫,也是双掌轮拍!
当时双方掌势相撞,只听得“砰砰砰砰”之声不绝于耳!震得四周的众明宗弟子耳中嗡嗡直鸣,两个进互拍出二十多掌!
在一片掌力相交的爆鸣声里,木元子一声怒喝:“滚蛋吧你!”
郎青元身若风叶,飘得无影无踪,犹有声音远远地传了来:“今天老子让你一掌!”
这郎青元就此遁走了——其实并未走远,他毕竟还要潜回此地,等着东君车返回呢——没有他在,东君车回来时,可是过不了这玄木关的。
却说那东君车,依山主黄啸和郎青元的商定之计,闯过了玄木关,此去缁衣寺,便再无阻拦,果然是一二天里,便带着陆三丫到了缁衣寺——
自从过玄木关时将陆三丫绑了,直到这里,一路上这几个却是不肯为陆三丫松绑,那四个剑装侍女还向陆三丫解释道:
“我等没有副山主大王的本事,可不敢为你松绑,你委屈一下,见了圣姑,自然就有分晓。”
陆三丫心中虽然有气,却也无法。
且说到了缁衣寺,那豪华东君车降落在缁衣寺山门前,但见仙山云绕,古刹景深,不是人间四月芳菲尽,焉惊山寺桃花始盛开。托钵村夫有词为赞,已记于本章之首,其题曰《咏缁衣寺》。
那男子早已下了东君车,站在车前,向着寺门,吐气发声:“西灵仙山山主座下,殿前侍卫使鹿明拜山!求见圣姑老人家!”
这男子自报家门之际,那四个剑装女子也押着陆三丫下了车。
一声叫过,才不一会儿,就听缁衣寺大门内响起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陆三丫看那和尚时,只见他头顶上是两溜儿大大的戒疤,脸若银盆,二眉寸许,鼻如悬胆,方口大耳,胡须俱白。
当时陆三丫一望见这和尚,便挣扎扭动,远远地急切叫道:“大师!我翠姑师叔和我丈夫小棒儿呢?”
这和尚一手执念珠串儿,一手单立胸前,在两个和尚的陪同下,只一闪身便来到了大门口,看了陆三丫一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口中却是平平淡淡地道:
“原来是西灵仙山来的善知识!阿弥陀佛!居士们远来不易!”
那鹿明躬身施礼,居然也是双手合什道:“鹿明拜见方丈大师!”
那传灯子道:“阿弥陀佛!鹿居士此来,怎么还绑着一个女子?你们先给她松绑!有我在,她也走不了哪里去。”
“大师请看!”鹿明说话之际,递上一块玉简。
那传灯子接了过来,贴在脑门上,神识一扫而过,便知晓了来意,至于玉简最后,说到如果这个女修仙人如系假冒,或处死或令其为圣姑做婢女之请,传灯子心中略一忖度,已有了主张。
传灯子当即递还玉简,再次双手合什,说道:“诸位随老衲来。”
四位剑装侍女早已给陆三丫松了绑,众人随之而行,一路安静,不闻人言,连脚步声也没有。
不多时,行过曲径通幽处,花木深里到禅堂,众人落座,那传灯子就向一个正在添香的小沙弥说道:
“延恩,你去那边请你师祖母来!”
叫延恩的小沙弥赶紧道一声“是”,随即快步走出。
别人倒无所谓,陆三丫听了传灯子这句话,心里凉了半截子:“看来那小和尚所说的师祖母,应该是方丈的师母了,极有可能就是他们所说的圣姑——
方丈已经是这么衰老了,他的师母,那该是多大年纪啊?翠姑师叔也不过跟我年岁相当,哎哟,见不着翠姑师叔,我可就不但见不到小棒儿,而且这麻烦也就大了哟!”
陆三丫正垂头丧气,心中不安之际,那方丈忽然起身,迎到禅堂门口,恭敬地说道:“传灯参见师母!”
只听一个女子甜脆的声音,宛如黄莺儿一般亮:“方丈,不必客气!”
陡壁三丫听得一愣,不由得抬起头来,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直直地盯住了来人!
这不是翠姑师叔,还能是哪个?她她她怎么就做了这老方丈的师母了呢?翠姑师叔她究竟是什么时候、跟什么样的老老和尚结的婚?要不然这么老的方丈怎么会尊称她师母啊?
传灯子道:“弟子恭请师叔来辨认辨认,确定一下这个女子的身份,有劳师母了!”
陆三丫是呆呆发愣,见了翠姑,一时间却是跟傻子似的,因为老方丈尊称翠姑为师母,把她给听懵了!
翠姑却是早已看到了陆三丫,当即快步进入禅堂,旁边其他人站起施礼也顾不上还礼了,径向陆三丫问道:“三丫,你怎么到了这里?你阿爸呢?厉老师呢?还有他,你李师还在明宗吗?”
陆三丫张了张嘴,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不知不觉就流了泪道:“师叔,我阿爸被人掳走了,厉爷爷现在可厉害啦,就是他送我来这边找你的!至于李师叔,他早就跟薛师叔结了婚了——师叔,小棒儿呢?”
却说翠姑来到这缁衣寺,做了禅宗圣姑,虽说早已对李诗剑死了心,但今天亲耳听陆三丫说他跟“薛师叔”结了婚,仍然是不免心中一痛,眼前一黑!
好在翠姑现在是修为大进,成为一个仙道四阶的高手了,故而只略略运转仙家仙道真元灵气,便已是神色如常了。翠姑双手合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上前来拉住陆三丫的手,正不知有多少话要说。
旁边早有人设了座,那传灯子此时也不敢再做尊位,站在一边,请翠姑落座。
翠姑拉了陆三丫的手,就了座,让陆三丫坐在自己身边,又向传灯子道:“方丈,你也坐吧。”
方丈传灯子告了罪,侧身而坐;那西灵仙山来的四女一男,早已都是盈盈下拜,口中都道:“小的们参见圣姑老人家!”
陆三丫此时听得明白:翠姑师叔果然就是缁衣寺的禅宗圣姑!
翠姑此际却向那西灵仙山四女一男道:“你们都不要客气,起来吧,看座!”
这四女一男此时又都转向陆三丫道:“原来陆道友果然是小棒儿道友的妻子,我等此前不知,多有得罪!承郎副山主的交待,我等在此谨代表西灵仙山黄山主、郎副山主,给陆道友赔礼了!”
陆三丫正要说句台面上的客气话,翠姑已经发问了:“这是怎么回事?”
鹿明是四女一男五人中的头领,当即向翠姑解释道:
“回圣姑老人家的话,陆道友前去我们西灵山下问路,不知怎么地跟山下村祭神柳尚飞和黄小九发生了冲突,陆道友一招灭了柳尚飞的本体原身;而我们巡山侍卫之南山巡检七宿袁老大等人不知原因,也因此跟陆道友发生了冲突,惊动了山主,把陆道友和她的两位道友请上了山。
后来陆道友说是要来缁衣寺寻找圣姑您老人家和小棒儿道友的,于是黄山主和郎副山主设计,我等硬闯明宗的玄木关,这才陪着陆道友到了缁衣寺,小的也才因此有幸得见你老人家。”
陆三丫听了,怒道:“你真会说话啊!你们是请我上山的吗?这世上有你说的那种‘请’法吗?你们不知道我因为什么跟那什么个山下村祭神发生了冲突,就恃强凌弱欺负人吗?”
陆三丫说到这里,又转向翠姑;“师叔,你不知道,那黄小九和柳尚飞,满嘴胡言,流里流气,我才动了手;不想他们人多势众,恃强凌弱,不但把我抓上了山去,还把李师叔和薛师叔也抓上了山去!”
陆三丫这个话,的确是也有事实,也有自以为是的强词之言;那鹿明虽然也知道事情的大部分经过,但是呢,一来,这于他都是过耳之言,毕竟他当时没有到现场参与战斗;
二来,如今既已确定了陆三丫的身份,又碍着禅宗圣姑在场,须顾及圣姑的脸面!于是乎,陆三丫说一件,鹿明就回个“嗯,哪里”,或者“啊,不是的吧”——这鹿明此时,究竟他“嗯、啊”当中, 是不是“此中有真意”不好说,但却的的确确是“欲辨已忘言”了
鹿明张口结舌,有心为自己的山主大王等人辩解吧,这陆道友所言,倒也颇有些是事实,又怕一辩解就变成了跟陆三丫斗口,惹圣姑生气;不辩解吧,又怕圣姑她老人家听取陆三丫的一面之辞,嗔怪自己的山主和自己这些人。
鹿明有些为难,又没有什么别的招儿好使,也只好硬着头皮听,任由陆三丫向翠姑大倒苦水;欲等陆三丫抱怨完了,再为自己所在的西灵仙山黄山主、郎副山主,以及自己几个作点儿辩解。
谁知陆三丫说起话来,也是一时没完没了;听着听着,圣姑的脸色是越来变得越冷了!看着这情形,鹿明心里可就紧张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