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人好多。”
夏沫和林焕几乎是被人流裹挟着前进的。公墓沿路堵车的情况很严重,很多人都只能步行上山,林焕和夏沫就是其中之一。
“那啥……你也来帮我拿一下啊!我不行了快累死了。”
“哈哈……男人不能说不行!”夏沫踩在一旁的石墩上,冲着林焕竖中指,发现过往的路人都在盯着她看。
……是不是存在感有点太强了,影响到了原本的位面?
夏沫心虚地从石墩上跳下来,林焕这会儿刚好从人群这边挤过来。
“那个……狗焕,我觉得——”
“不要偷懒了!来就给我好好干活,给我拿着!”
林焕把行李分给夏沫一半,两个人沿着崎岖的山路登上了公墓,耳畔是接连不断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这里!真是!吵死了!我死也不要在这个地方待着!”
“少!啰嗦!赶紧!上去!”
因为鞭炮声太吵,夏沫和林焕都是互相嘶吼着回复着对方——夏沫每次吼出声音,都感觉到周围的嫌弃目光,但是夏沫四处环视着看了一眼,那嫌弃的视线就突然消失掉了。
真奇怪……中元节大家都中邪了吗。
夏沫和林焕终于抵达了公墓。
这个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两个人坐在公墓外的一处石凳上分着吃东西。
“靠……我不是买了两个菠萝包吗?还有一个呢?”
“诶嘿嘿……”在林焕的诘问下,夏沫倒是显得很坦率,“刚才在车上我就着辣条吃掉了。”
“那你午餐没有!”
“别、别介样嘛狗焕!我没有午饭吃的话就会死掉的QAQ……你最好的对吧?我晚上给你做抱枕!”
“啧啧啧……”
夏沫和林焕正纠缠着,一旁路过的一对中年夫妇对着林焕指指点点,说着【现在的年轻人啊】之类的抱怨话。
……
我刚才的姿势,很奇怪吗?
林焕当然也不是真的就那么绝情——他被夏沫吵地没办法,就分了一半的面包给夏沫,啃完面包以后,两人补充了一些水分,随后便进入了公墓扫墓上坟。
林焕先是领着夏沫到了爷爷奶奶的合葬墓碑前,摆上几个苹果,把压在墓碑旁的纸钱换了一叠,插上崭新的纸花,点燃一炷香,插在香炉里,两人一起拨弄着纸钱。
“你站过去一点,把风挡着,我要烧纸钱了。”
“不是先放鞭炮再烧纸钱吗?”
“哪有那么复杂……话说你自己有来过扫墓吗?”
“怎么没有!我每次都陪我爸妈一起来的!”夏沫牛逼坏了地抹了抹鼻子。
“那可真是抱歉啊,我每次都是一个人来。”
夏沫抹了抹眼泪,“对不起啊狗焕……我没有照顾你的心情,以后我每年都陪你一起扫墓好不好……”
“不好,”林焕嘟嚷道,“你又不是我家人……”
“青梅竹马是家人的啊!难道你一直都没把我当成家人来看吗!”
“好了别浪费时间!”
林焕点燃了纸钱,让夏沫看着不让纸钱的火焰熄灭,自己拎着一串鞭炮在公墓的外圈点着放了。
燃尽的纸钱变成一缕烟灰,犹如一只破碎的灰色蝴蝶,在空中飘零,最终都化作一丝尘埃,载着对逝去之人的思念,一代一代地传递下去。
林焕放完了鞭炮,看到夏沫已经在那里跪下来祭拜祈愿了。
“爷爷奶奶,请保佑狗焕和狗焕的爸爸妈妈下半年也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这个笨蛋……完全变成在帮自己祈愿了啊。
“还有,请保佑狗焕今年能够找到女朋友,结束单身生涯。”
靠……
林焕跪倒着靠在夏沫旁边,“行了……我来吧。”
夏沫起身站在一旁,看着林焕口中念念有词。
“你祈愿了什么啊?”
“干嘛要说出来?”
“又不是过生日,哪有什么说出来就不灵了的说法,我发现你这个人很搞siao——”
林焕拽着夏沫的脸颊,“我不是跟你说了,在公墓要庄重一点吗?!”
“呜呜……对不起……”
夏沫心里一直犯嘀咕,心想你特么也没比我庄重多少啊……
林焕将其他东西装好拎起来,语气有些迟疑,“接下来,就要去你墓那里了……你把给你的供品也带好。”
“嗯,我知道,走呀。”夏沫拽着林焕的胳膊嘻嘻笑道,“我就特别想知道,我的遗照,是不是选了最好看的那张。”
话说……
这货,真的不会觉得瘆得慌吗?
两人走到半路上,夏沫突然想起来,自己落了一个零食袋在林焕爷爷奶奶的墓那边。
“一起去取吧?我怕你不认路。”
“不用……我很快就能追上你。反正要是找不到你,我就大声喊你的名字,反正也就你听得到吧。”
“……你还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里啊。”
林焕看着夏沫一路小跑沿原路返回。不知怎么的总是不放心。
夏沫是幽灵,今天是中元节,阴气很重,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鬼给袭击啊……
林焕一边想着夏沫的事情,不知不觉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夏沫的墓碑前。
……
令林焕意外的是,夏沫的墓前站着一个人。
这是一位看上去大约四十左右年纪的中年女性,她有着和夏沫一样的浅粉色发色,不过两鬓已然染了一丝白色;虽然穿着朴素,但是依然能看出一些年轻时的芳华。
“阿、夏阿姨……”
林焕结结巴巴地上前打招呼,被林焕唤作夏阿姨的女性正是夏沫的母亲。
夏沫去世以后,夏沫的母亲一直沉浸在痛失爱女的悲伤中;夏沫的爸爸担心妻子睹物思人,无法振作起来,便带着她离开了这座城市。尽管如此,林焕也经常从妈妈那里听到夏沫母亲来城市祭祀夏沫的消息,上一次来好像还是几个月前,那天是夏沫的忌日,不过林焕因为参加中考,那天就没有一起去,也就没能和夏沫母亲见上面。
和林焕的印象比起来,夏沫的母亲憔悴了不少,也苍老了不少。以前和林焕是邻居的时候,夏沫的妈妈一直都是大家闺秀般温柔、知书达理的女性,很难想象夏沫这个疯丫头竟然是她的女儿。
夏沫的母亲凝视着林焕有足足一分钟,过了许久才恍惚着缓过神来,“是阿焕啊。你也是来祭奠沫沫的吗?”
林焕点点头,提了提手里的纸钱和纸花。
“让阿姨帮你吧……沫沫看到你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嗯。”
夏沫的妈妈露出了笑容。
夏沫离开他们以后,林焕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夏沫妈妈这样温柔地笑了。
而正是因为了解夏沫去世给周围人带来的巨大痛苦,所以林焕才会一直追问夏沫,是不是应该见见父母。
以前是见了也没用,毕竟别人也看不到夏沫;
不过,既然现在可以通过自己来相见的话,是不是应该——
想起夏沫之前说的话,林焕特意抬头看了一眼夏沫的遗照。
这是一张夏沫很少见的正经照片,应该是拍学生证或者身份证的时候留下来的。照片里的夏沫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就有一种让人觉得幸福种子生根发芽的甜蜜感觉。
正摆放着纸钱的林焕,被夏沫的母亲从后面抚摸着脊背。
“阿焕你都长这么大了啊……阿姨差点还没反应过来呢。”
“啊……是。”
“阿姨老了很多吧。”
“没、没有。阿姨还很年轻呢!”林焕不擅长应付长辈,尤其是夏沫母亲这样的存在。
“要说年轻的话……”夏沫的母亲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现在最年纪最小的,应该就是沫沫了吧……”
其实并不。这货的年纪并没有定格,而是跟着一起长大了。
就算那十五个月是一片空白的话……
“狗焕?!”
“狗焕——”
“我迷路了——”
“你在哪啊——”
夏沫这二货迷路的也太快了……
看着这样教人心疼的夏沫母亲,林焕完全抑制不住自己想让母女相见的冲动,
哪怕是用别的身份也好——
林焕正想拉住夏沫妈妈的胳膊让母女相见,却发现夏沫的母亲正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一旁的道路,林焕能感觉到夏沫妈妈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
而在道路边上站着的,正是面色惶恐,不知所措、四处张望的夏沫。
难道……夏沫的妈妈,也能够看到夏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