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身后三匹马已经赶上来,当先一人正是姜期。他手中的鞭子足有两丈,乌龙一般甩过来,正好卷住了孟帅的手。
在他身后,有一男一女,男的不必说,正是朱强。女的却是相貌文秀,气质贞静,一身淡淡的书卷气,好似个深闺里的大家闺秀。
孟帅吃了一惊,便顺势放开了唐羽初。他的目标本来也不是她,既然姜期到了,此地有了主持的人,他也就不多事了,看姜期怎么处置。
姜期见孟帅放开手,神色缓了下去,对孟帅道:“孟小弟,放唐世妹回去。”说着与朱强他们一起跳下马来,行礼道:“拜见昭王殿下。”
姜勤见姜期如此,脸色微变,低下头去。
孟帅只得也下马,姜期既然行礼,他总不愿意跟着拜昭王,总不好大喇喇的在马上坐着。唐羽初一下地,就想扑向昭王,姜勤瞪了她一眼,她便不敢太急,只好一步步走过去。
昭王神色庄重,下马搀扶道:“姜爱卿快请起。”
他跟两个女子说话时,儿女情长,好似个文艺青年,这时见了姜期,倒有些人主的气象。
在这等气氛下,刚刚两女的一番斗争,倒显得儿戏了。
姜期起身,目光与昭王相接,轻声道:“不知我等有何事不周,殿下要弃我们而去?”
同样内容的话,姜勤说来就是严厉的质问,姜期再说,就像轻轻的感叹。
昭王摇头,道:“姜卿,我在凉州一切都好,只是该到了回去的时候了。”
姜期道:“此去京师多艰险,家父已经派了得力兵士护送殿下进京。”
昭王道:“多谢姜帅美意。不过我已经决意另行上京,将军不必再留。”
姜期目光移向唐羽初,道:“殿下信唐氏更胜于我姜氏?”
昭王道:“唐氏姜氏,都是我大齐的肱股良臣,我心中并无分别。只是如今之势,我总要选择其一。你我相交莫逆,我信得过你必不让我为难,为安抚人心,才选择唐氏。姜卿,你不会真的勉强于我吧?”
孟帅心中暗道:我去,这说法真可以。跟电视里“因为你比她坚强,所以我只能选她”的说法无赖到一起去了。
姜期微微低下头,突然道:“既然如此。殿下不如取道凉州入京。凉州总比塞上安全。我只为了殿下安全计,绝无其他意思。殿下入关,我放开道路,沿途不派一兵一卒跟随,绝无一人窥探殿下的行踪,这样如何?”
昭王目光微动,显然正在思考。唐羽初紧张的看着他,想要劝说,却也不敢开口。
过了良久,昭王摇头道:“罢了,这样我心内反而不安。我还是按照原来的路线走吧。你们有心,我记住了、”
姜期目光中露出几分惨然,道:“殿下要让天下都知道,昭王抛弃了姜氏么?”
昭王道:“那怎么可能?我入京一事,姜氏也是从龙的大功臣,本王时刻记在心上。待我入京,自然厚加封赏,姜公爵禄更高三级。姜卿你也重重有赏。还有……”他目光看向姜勤,道,“其实我也舍不得勤儿,你若愿意,我可以带她走。”
孟帅吃了一惊,回头看姜勤。就见姜勤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孟帅暗中大骂道:好啊,才安全一点儿,这当口又想左拥右抱了。
虽然明知道这是昭王开出的政治交易,孟帅看了一眼英姿飒爽的姜勤,还是满心的不爽。只是姜期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大家族的少主,会如何决定,实在难以预料。
姜期也是怔住,过了一会儿,才道:“殿下……要把舍妹怎么安排?”
昭王道:“姜姑娘人品俊秀,对我一片深情,本王尽知。因为种种情形,羽初跟我有约在先。但我也知道姜姑娘的意思,倘若她不嫌弃,可以跟我上京。倘若我无九五之分,只与姜姑娘做个红颜知己。倘若太祖保佑,我果然承袭大位。六宫之中,当有姜姑娘一宫。”
孟帅暗道:真乃大言不惭,你以为你是龙傲天啊,收后宫说得这么顺口?
姜期看了一眼姜勤,姜勤脸色刷的苍白,退后了一步。姜期转过头道:“那么舍妹注定要在唐世妹之后了?”
昭王不悦道:“姜卿,倘若真有那一日,难道就委屈了你妹妹么?你若肯,让姜姑娘跟我上京,若是不肯,今日便离开。”
姜期在看了一眼姜勤,姜勤踏出一步,道:“兄长,我要回去了。你们……继续吧。”当下上马,连孟帅也不招呼,独自纵马便行。孟帅道:“少帅,我跟勤姐回去……”见姜期点头,也跳上马,圈马回行。
昭王见此情景,脸色十分难看,就要拂袖而去。姜期叫道:“昭王留步。”
昭王转过身,姜期示意身后的女子向前,道:“昭王殿下身体未痊愈,这一路上,请小心慢行。这是给昭王带的药,也有治伤的,也有滋补的。但请殿下赏收。”
昭王点头,唐羽初上前接过,笑道:“这就是慕容姑娘吧,姑娘神医大名传遍海内,果然不愧是慕容家这一代的嫡传。我家华先生一直久仰你的。”
慕容姑娘点点头,说了一声:“贵府华丰先生,我也久仰。”便静静的退了下去。
姜期又再次示意,朱强上前,也捧着一个盒子。姜期道:“这是甘凉节度使的一点心意,给殿下路上花用,请殿下赏收。”
昭王自己接过,打开来看了一眼,脸色微变,抑制不住露出一分喜色,笑道:“姜家有心了,卿家有心了。”
姜期笑了笑,突然上前,在昭王耳边轻声道:“殿下上京后,若与唐氏不谐,记得姜氏在后支持殿下。只消殿下舍弃唐氏女,表露出愿立舍妹为后之意,姜家当拼死效命。”一句话说完,退后一步,叉手行礼道:“恭送昭王殿下。”朱强和慕容姑娘也一起躬身道:“恭送昭王殿下。”
昭王也回了半礼,招呼唐羽初上马,一行人在辽阔的荒原上绝尘而去。
姜期目送他们远去,突然一笑,道:“这就行了。回去吧。”
姜勤一路奔回关内,孟帅在后面跟随,也不知道往哪儿去。
行了半日,两人到了玉剑关下,就有兵丁打开关门,让他们过去。
姜勤到关下交付战马,却见一个小校过来,道:“将军,少帅请你先到关下休息,已经准备了酒菜和房间。”
姜勤迟疑一下,道:“好吧。”
两人被人引到关下的营中。果然有人安排好房间,引姜勤去梳妆,连孟帅也到了一个房间和一桶热水。
孟帅连日奔波,颇觉疲惫,洗了一个热水澡,这才觉得精神恢复。换了衣服出来时,姜勤也已经梳洗完毕,正在外面等她。这一回她竟换了女子衣衫,虽然依旧装饰简单,但已经有些温柔妩媚的姿态。
姜勤见了孟帅,叹道:“小孟,我感觉被兄长耍了。”
孟帅莫名其妙,道:“怎么回事?”
姜勤道:“我在想,这一回我来追昭王,是不是兄长有意纵我来的?就像他当初有意纵我跟着昭王下凉州寻找印宝一样。”
孟帅奇道:“当初也是?”
姜勤道:“是。我后来推想,一定是的。我当初得到荣令其的消息,就是从兄长那里来的。而且一路上得到线索异常容易。就像这次一样,我无意间听到朱大哥的禀报,立刻来追,还马上遇到了你。我们顺顺当当从沙陀口一直追到玉剑关,顺利出关,线索也十分清楚,最后还轻易地追到了他们,若无兄长默许,哪能这么顺利?别说别的,这一路这么多关卡,兄长若要拦阻我,随便一道命令,还怕我飞到天上去?他偏不阻拦,那就是有意让我跟昭王接上头了。他在后面一路尾随,关键时刻出现,也一定是计划好的。”
孟帅不解,道:“图什么?”
姜勤摇头道:“我有一点感觉,但是也不懂这些。让昭王私自出来找荣令其我倒能理解。荣昌一开始就认准了昭王为正统,昭王手里说不准有特殊的线索。与其让昭王私自出去,倒不如让我跟着,一路上看着点,别让他出其他事。这件事我是办砸了,半路上让郭家给劫了去,虽然人没事,但最终印宝独自落在昭王手里,把我家排除在外。因为这个,兄长还亲自来凉州给我善后。”
她轻叹了一声,又道,“然则这回是怎么回事?他是让我去挽留昭王么?但他后来出面,也没有挽留住啊。反到让昭王……欺我……”思想最后昭王表露出的兼收纳小之意,兀自恼恨,啪一声拍了一下桌子,道,“欺我太甚!”
孟帅道:“也许少帅没想挽留昭王。他追昭王只是为了,嗯,不翻脸。”
姜勤愕然,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为什么?我们花了这么大力气,一路捧着昭王,不就是为了从偏居一隅的藩镇一路进京,成为大齐的中流砥柱么?如今为他人做嫁衣裳,都归了唐氏。”
孟帅道:“虽然我也不知道,不过也许天时未到,现在不是进京的时候吧。”
只听有人拍手道:“勤儿,你看你多活了好几岁,都不如小孟兄弟看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