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震说:“依我看,后晌就别上了。总镖头见多识广,谈古论今,须得先生才能陪好;县丞大人的公子还没有消息,上课心里也不踏实;娃子们也该放松放松了,劳逸结合嘛。”
教书先生深以为然,去学堂宣布放半天假。孩子们自然欢呼雀跃,藏猫猫,掏鸟窝去了。火火对这些低级游戏不感兴趣,拉了韩傻儿,随教书先生来找爹爹,问练剑如何安排。
苟史运说,你姑姑和镖师们都在呢,两人对练,对剑术提高有好处,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你们急着练剑就先回去,不急就玩会儿。
童仁堂招呼两个小不点吃菜,俩人无意蹭吃蹭喝,不好意思了,跑到院子里,琢磨做些游戏。火火说:“咱俩学戏台上的人,演习先生教的礼仪吧。”韩傻儿答:“好嘞。”火火寻思一下,觉得吉礼、冠礼需要的人多,玩不了,只好选了义礼。两个小不点嘀咕一阵,双双跪在地下。火火开场白:“火火、笨笨义结金兰,结拜仪式现在开始!”韩傻儿说:“我韩奔月……”火火说:“我苟不雪……”然后同声说:“愿意与火火(笨笨)结拜为生死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若违誓言,天地不容!”火火喊:“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俩人“咚咚咚”在地上磕了三个头,站起来,火火抱拳:“大哥!”韩傻儿同时抱拳:“贤弟!”火火又装模作样:“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却不真的行礼。韩傻儿也装模作样:“贤弟免礼!”火火“咯咯咯”笑起来,笑得弯下了腰:“你得喊我大姐,我才够本儿!”韩傻儿“嘿嘿嘿”傻笑,不置可否。
苟史运老远瞧见两个小不点鬼鬼祟祟的跪下磕头,以为拜天地呢,五味杂陈,心想现在的娃子上了几天学堂,没有不知道的,没有不敢干的,太叛经离道了,太胆大了,长此以往,怎么得了呦?动了气,就出来打算训斥火火。童仁堂也瞧见了,跟了出来,边笑道:“小孩子过家家呢,有趣。”心想,火火与韩傻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倒是一件好事情。
火火小跑迎过来,笑意未断,问:“爹爹,咱这就回去?”
苟史运问:“你俩捣啥子鬼呢?小小娃儿,不学好。”他也未学《弟子规》、《列女传》,不然可以引用,教导一番。
火火闻言又笑弯了腰:“爹爹,我和笨笨拜把子呢,好玩的紧!”说着又抱拳比划:“大哥,受小弟一拜!嘻嘻嘻……”
苟史运笑了,难得火火这么开心,江湖儿女嘛,自幼就有江湖儿女的做派。
童仁堂心底一沉,隐隐感觉,也许将来的发展,出乎他的预料。蹲下身,笑逗火火道:“乖孩子,义结金兰,可就结不得秦晋之好啦。”苟史运哼了一声,不满他那么大岁数,又是叔爷,开自己孙女的玩笑。
火火想起夜里石墩将四姑娘、五姑娘许配给苟不教的事儿,小脸儿就绯红了,嚷道:“爷爷坏!先生教了礼仪,我和笨笨学戏台上演戏呢,我才不和他义结金兰,结了金兰,他怎么喊我大姐、喊我师姐呀?”
童仁堂还是笑呵呵的:“傻丫头,戏台上的人,说唱都是按戏文来的,你见过用自己真名的吗?”
火火一想,还真那么回事儿,拉韩傻儿:“刚才不算,重来!”
这时,教书先生、景德震也过来瞧稀奇。韩傻儿见人多,摇头道:“不来了,不来了!让人瞧耍猴儿。”
火火不依,又要揪耳朵使强。童仁堂轻轻叹口气,哄住了,说爷爷逗你玩呢,心想,难道是天意?义结金兰,讲的是兄弟之义,秦晋之好,讲的是夫妻之情,岂可混为一谈?义兄妹结婚,也是乱了章法,违背了初衷,大贤大义之士所不齿也。如石墩之父石磙,如果坚持初衷,与所救女子兄妹到底,另行婚配,也许会是另一番景象。这里的门道,太深奥了,他也悟不透,仅凭感觉而已。站起来,呵呵笑道:“两个小人儿成精了,先生刚教过,就会比葫芦画瓢了。”
教书先生甚为自得,他现在的学生,除了韩傻儿,就数唯一的女弟子火火了,这幺女子,聪明伶俐的紧,若是男儿,中个把举人,也稀松带平常。
景德震说:“先生教《六艺》教的好,其它的不打紧,唯独这礼仪,太有必要,太实用了!眼下的人,周礼那一套快丢到爪哇国去了,冠礼、吉礼、凶礼全不讲究,凑合,就像庄稼活,人家咋着咱咋着。”
童仁堂附和:“就是,礼不可废!华夏自古就是礼仪之邦,皇家有登基大典、这庆典那庆典的,民间冠礼、吉礼、寿礼、凶礼、拜师礼、开学礼、开业礼、奠基礼等等,数不胜数,如果没了礼仪,一辈子就像你们说的,淡瓦瓦的。”
苟史运总结:“无酒不成宴,无礼不成事。”语毕,为自己这句经典暗暗叫好。
童仁堂又俯下身,招手韩傻儿:“小朋友,来,让老哥哥看看。”了解的愈多,他愈发不肯托大。
韩傻儿不腼腆了,大大方方移步而前。童仁堂轻轻摸摸、按按,自言自语道:“看似瘦弱,骨骼刚健——哦,你是板肋?”瞳孔瞬间放大许多,如发现了新大陆。
“爷爷,啥子板肋?”火火发问。
童仁堂喜不自禁:“好!好!好!天生板肋!板肋嘛,就是我们的肋骨,都长得一条一条的,他长成了一大块。”
“板肋有啥子用处吗?”火火接着问。
“用处大了去了!天生神力,凡人能举二百斤,他至少能举八百斤!如果练功,更不得了!”童仁堂连连加重语气。
苟史运懂行:“就是说,天生一个习武的好苗子。”
童仁堂点头:“不错!万里无一。”
苟史运也面露喜色。
火火听大人只夸韩傻儿,不夸自己,颇为不悦,歪头想想,又释然了。
韩傻儿也不懂啥子板肋不板肋的,夸他有力气,原本不错,又夸他适合习武练剑,心里也美滋滋滴。
这时,韩春旺与景济仁回来了,没见景棠沐父子。景德震忙引到客厅叙话。
童仁堂没动步,说:“你们先聊着,我稍停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