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沧桑文学 > 天月九章 > 039秋后算账

039秋后算账

    埋怨无济于事,纠缠显得无理取闹,目前,他还不想得罪韩春旺,三品御医总管的儿子,根基总是有的,虽说韩修草获了罪,朝中就没两个相好的?救治过数以千计的人,若哪个高官显贵怀念旧恩,替韩春旺出台,随随便便伸个手指头,捏死他八品县丞还不像捏死只蚂蚁?再说了,不管得不得针灸真传,草药之术一点也不带虚的,那些一瓶子不响半瓶子咣当、到处卖狗皮膏药的郎中,哪一个赶得上他?人总有头疼脑热的时候,得罪了他,再想求他可就难了。恨只恨,学艺不精的贾郝仁,不能家属咋要求就咋治啊,得根据病情来啊!行医的人,眼里只有银子了;恨只恨,景济仁的儿子小胖墩,景天志跟火火疯打疯闹,管你小胖墩啥子事儿啊?一头撞得头破血流!你再与火火同门练剑,拉开不就完了吗?能下那么狠的手吗?

    景棠沐魔魔怔怔地想着,不顾韩春旺留午饭,哑然走开。八品县丞,虽说是县令大人的属官,子乌县中,谁不认识啊,谁不礼敬三分?自己的儿子,向来欺负别人,啥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不行,如果一根独苗苗成了傻子,他后半生靠谁去?谁传宗接代?你贾郝仁有儿有女,能那么轻易过去吗?你景济仁有小胖墩,咱俩虽说关系不错,你的儿子等于杀了我的儿子,杀子之仇,啥子关系也不顶用。

    秋天是成熟的季节,秋天是收获的季节。金秋十月,满目金黄,柿子、柚子、石榴、核桃、猕猴桃、栗子,争先恐后地炫耀出了红嘟嘟、黄澄澄的果食,吸引着人的眼,勾着人的馋虫。金黄的树叶,挂在树枝上,随风起舞,像金蝴蝶一般,有的落在地上,再也飞不动了。

    景棠沐的心里,没有丰收的喜悦,没有浓郁的秋色,也没有“老来识尽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却道天凉好个秋”的豁达,只有“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悲凉,只有伍子胥过昭关一夜急白头的愁,还有满眼萦绕、挥之不去的仇恨,恨小胖墩,恨贾郝仁。十年寒窗苦读,又捐了全部家产,才谋得八品县丞,他容易吗?这一切,还不是为了儿子,儿子废了,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景棠沐头懵懵的,魂魄似乎飞出了身体。他拐到同宗兄弟景济仁家,直嚷嚷说景天志不行了,要小胖墩抵命。景济仁吓了一跳,拉景棠沐客厅用餐,从容说话,边吩咐厨子再做几个菜。今天火火过来,已经特意加了两个菜。景棠沐木呆呆的,看到火火和小胖墩,阴霾的脸上不觉淌下两滴泪来,说你们都好好的,天志却完了,也不吃饭,也不说推辞,挣脱景济仁,转身冲步而去,院外牵了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路也没觉得饿,景棠沐回到寓所,看到咧嘴笑着的景天志,泪不听使唤地流淌不止。景天志拍手笑,说阴天啦下雨啦。景棠沐更伤心了,客厅北墙方桌上摆上香炉,上了三炷香,不顾景天志挣扎,强拉了一起跪下,不住地磕头,虔诚地请菩萨保佑,保佑景天志早日康复……

    圣泉村景府。小胖墩被景棠沐阴沉的凶相吓坏了,哇哇大哭。景济仁一把搂进怀里,说乖乖你别怕,天塌下来,有爹爹呢,哪怕倾家荡产,也不让你少根汗毛。火火也安慰:“不怕!他搞偷袭,欺负人,不是啥子好东西!你是见义勇为,要你抵偿他,我爹爹也不会答应。”

    小胖墩听罢,稍微放心,仍觉得不踏实。下午放学,上剑南门路上,三个小不点商量开了。

    听完后,韩傻儿说:“县丞也到我家去了,让爹爹说走了。能治好就罢,治不好,也怪不得谁,谁让他牛哄哄,充大爷来着?充不了,还使阴谋诡计,暗算火火,跟卑鄙小人没啥子区别。这样也好,成大傻蛋了,省得再祸害别人。”

    火火说:“就是!光明正大,他根本不是对手,净会使阴招、下绊子,与武林中邪派人物一个样,长大也不是啥子好东西!他没来时,咱学堂好好滴,一来就捣乱。胖墩哥哥别管他,全当为民除害了。”火火嫌人家捣乱,也含有挑战她大姐大权威的意思。

    小胖墩说:“他爹爹是县丞老爷,他觉着是小衙内,仗势欺人惯了,输不起,吃不了亏,揍是该揍,只是我少使点力气就好了,只摔个大狗刨,别弄成大傻蛋——成了大傻蛋,他爹爹哪会善罢甘休?”小胖墩显得畏畏缩缩的,民不与官斗,钱不与权斗,景济仁长期灌输的观念一直影响着他。熏陶韩傻儿的,是名医和草药;熏陶火火的,是武林高手和剑法;自然,小胖墩受爹爹的熏陶也根深蒂固,富人可欺压穷人,不可跟衙门中人斗,轻则消灾破财,重则身陷囹圄,家破人亡。

    韩傻儿说:“不就八品小官吗?火火的叔爷,多大的官都不怕!火火大哥哥的泰山老岳父,五品官呢!你怕他个俅毛?咱们都学文练武了,将来也做大事,现在就怕了,还不等着人欺负?”韩傻儿给小胖墩打气。他不赞成童仁堂滥杀无辜,也不赞成当软蛋畏敌如虎,更不赞成仗着权势或武功欺压别人,像郝老头,说话狠狠的,下手却不重,蛮有意思滴。

    火火说:“笨笨说的对!老百姓怕官府,咱们要当武林高手,行侠仗义的,怕他干啥子?碰到贪官、恶官、坏官,宰了就罢了。他要来硬的,我就告诉爹爹,带领剑南门师兄们,打他个大坏蛋。”

    韩傻儿说:“对!打他个大坏蛋,他要秋后算账,动手拿人,我先给他一弹弓,吓唬他尿一裤子。”

    小胖墩不无担心地说:“他是衙门的人,吃皇粮的,打他犯法,吃官司的。县令老爷有衙役,还有官兵,能不帮着县丞?大人不都说官官相护吗?”

    其实,韩傻儿和火火,对衙门啊、官司啊、皇粮啊啥子的,也不甚了了,只是给小胖墩解忧壮胆而已。仨人同窗许久,多少有些默契,对“外来户”景天志头一天就盛气凌人,自然看不惯,情绪上都抵触。大多数时候,“向人不向理,向理没亲戚”,可不是一句空话。

    惴惴不安中,小胖墩熬过了三天。

    第四天中午,韩傻儿与火火放学回家,见到了姥爷——不,仲月的姥爷贾郝仁。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