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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文学 > 天月九章 > 061难得一见

061难得一见

    镖局临街,坐南朝北一幢两层木楼,朱漆大门,大门上方一块长方形黑匾,横书四通镖局四个鎏金大字,大字下方写着益州分号一排小字。楼房出檐,六个朱红廊柱支撑,大门两侧的廊柱镌刻一副对联:“四座四时四美益,通南通北通九州。”看似朴实,却别有深意。宾朋满座,可称四座;四时,春夏秋冬也;四美,乃引自《滕王阁序》之“四美具”。上联极力奉承雇主,下联展示镖局实力,又把四通和益州嵌入进去,可谓别具匠心了。镌刻对联的廊柱之外,是一对威武雄壮的石狮子。一名镖师,背挎宝剑肃立门外,对过往行人、车辆,视若无物。

    秋天劫镖那次,童仁堂蒙着他的面住过驿馆、客店,或许进过分号,记不准了,反正一个人也不认识,丢人没面子的事儿,能不提就不提罢。

    进出的人不多,苟不理观察良久,不见童心圆露面。心急火燎的,不等了,整理一下衣冠,挺着肚子,迈着方步朝大门走去。

    “东家里面请!”守门镖师习惯地一抱拳——服务行业,都是把人往高处抬,对于雇主或潜在雇主,他们以东家相称呼——兀地觉得眼生,改口道:“客官且慢!客官有何贵干?”

    苟不理放缓脚步,头也不扭,答道:“老子不是客官,老子是少镖头——少镖头的朋友!”摆谱,就要摆足,童仁堂是总镖头,童心圆该是少镖头吧。

    “等等!”守门的伸手拦住了,“少镖头的朋友,在下都认识,客官不要冒认,哪儿来哪儿去吧。”蒙吃蒙喝的,镖局不欢迎。

    苟不理很生气:“老子说的是总号!你啥子时候从扬州来滴?”童仁堂介绍过总号、分号,这个家伙狗眼看人低,莫非当成分号的少镖头了。

    “哈哈!”守门的冷笑,他还真当成分号了,不过——“你算蒙对人了!我们总镖头的少爷,少镖头心锁,才十二,什么时候与客官交的朋友?客官请便吧,不要让在下为难。”这是往外赶的意思,和气生财,守门镖师说话比较客气。

    “你咋那么死脑筋呢?老子说的是童心圆!怪不得看门,门也看不好——撵老子走?瞧你一对大眼珠,灯笼似滴,就是没放蜡烛。”苟不理不耐烦了,不理会守门的,要往里闯——

    “大胆狂徒,给老子站住!”童心圆虽然被兰陵萧氏解除了婚约,可还是总镖头的千金,怎让人随便亵渎?她一个大姑娘家,跟你哪门子的朋友?莫非听了解除婚约的风声,不知死活讨便宜来了?一抖长剑,拦住去路,二次喝道:“拿我们小姐搬嘴,你是活腻味了!”

    “呦呵,想打架啊?嘿嘿,老子没功夫,老子得找童心圆——圆姑,圆姑!你出来!”

    “无耻鼠辈!招打!”守门的抡拳就打。

    苟不理躲过,挥拳招架,嘴不闲着:“端我家的碗,吃我家的饭,打起老子来了,两个大眼珠子,长裤裆里啦?”

    守门的以为武林高手踢馆来了,嬉笑怒骂,拿童心圆开涮讨便宜,便打起十二分精神对付,免得失职受罚。一经手,不像,便有心教训苟不理。

    “谁在这里喧哗?”门口吵吵闹闹,大打出手,早惊动了里面的人,分镖头脸型瘦削恍如刀刻,身材枯直势若竹竿,叱喝先至尔后出现,他的声音凌厉,气息十足。

    “这娃子胡扯八扯,讨便宜来了。”看门的如实回报。

    竹竿镖头鼻孔哼哼两声:“招摇撞骗之徒,酒囊饭袋尔!也算个事儿?乱棍赶出便了,轻点,别伤了他。”

    几个人拾起打狗棍,就要驱赶苟不理——

    “等一下!”童心圆高声制止。她听着像苟不理的声音,出来察看究竟。

    她七分动人三分憔悴,不似六月月季的艳丽,恰如九月菊花的芬芳。

    苟不理心疼了,天生的男人保护欲大增,不觉张开双臂,想把童心圆搂怀里——其他人阻止了。

    “哦——大伙儿住手吧,他是我侄子。没事了,散吧!”童心圆边遣散众人,边骂苟不理:“浑球!又装神弄鬼,猪鼻子插葱装大象了吧?你说清楚来历不就结了?!”

    苟不理与郝宝宝打嘴仗有劲儿,脑袋瓜还灵光,见了童心圆,那些警醒话都藏地底下了,扒半天也扒不出来。也许,世间的人,世间的事儿,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吧。

    守门的暗骂活宝,差点把自己坑了,怕苟不理小人记过,睚眦必报,趁早溜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幸喜童心圆不怪,苟不理还说:“哪怪我啊,这位守门大哥,太认真负责了!”

    竹竿镖头也打声哈哈,与大伙儿各回岗位了。

    童心圆领苟不理去了一间小客厅,没去住处。

    四目相对,不知说什么,千头万绪,理不出个头绪。苟不理与郝宝宝的纠葛,是说呢,是不说呢,还是不说呢?童心圆与萧云笙解除婚约,是喜呢是忧呢?是不入火坑呢是颜面扫地呢?是恢复自由呢是误了大局呢……兰陵萧氏言辞凿凿,有鼻子有眼的,童心圆光天化日之下,袒肩露背,破衣出丑,确非空穴来风。那么,风声是如何走漏的呢?镖师们死了,剑南门的人?大刀门的人……

    兰陵萧氏,十几万人口,不仅活跃在东南,全国各地,都有经商的,做官的,也有跑江湖的,与各色人等,交往频繁,消息灵通自不必说,奇怪的是,这么短的时间,这么窄的范围,这么偏僻的地点,如何打听得确切?

    童心圆不会追查,更不会报复,她清楚地知道,自从爹爹将她许配与萧云笙,她的悲剧就注定了。萧云笙的滥情,萧云笙的放浪形骸,萧云笙的盛气凌人,萧云笙的不屑一顾……也许,童仁堂不摸底细,摸底细也不以为然,横向联合,做强做大才是他的目标,不是说过昭君出塞的故事吗?不是说过文成公主入藏的故事吗……这些为了国家大业贡献自己的女性,都是伟大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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