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停又道:“手段确实无耻了些,诚如所言,精进医术为的是忠君爱民,属大是而小非,太后既以无冕医王见封,再苛责与你,反气量狭窄了。”袁行方高呼:“殿下贤明!”袖中抽出一沓银票来,供奉于案:“老臣习练许久,奈何指力不足,行针难尽精微,然坐享其成,始终傀怍难安!老臣愿以宦资所积、医堂薄利计银十万两,聊作补偿,请殿下笑纳!”韩傻儿不嫌钱多,换作白花花的银子,那得多大一堆?
不过,收下这笔钱,老家伙便心安理得了,便有说头了,再想做他文章就费劲了,还是留有余地、埋下伏笔比较好——摇头道:“不用,韩家世代行医,何曾图过横财?”自查自纠,绝症收一半家产,退银一百两,发的可不就是横财?
究其根源,幼年受劫富济贫的理念影响太深了。人生如戏,擅长表演的人比比皆是,那曹丕做梦都想当皇帝,还得大臣三请他三辞,仿佛推脱不掉才篡了汉献帝的位——这小子可是太后的宠儿!
袁行方只作对方惺惺作态,愈发虔诚道:“秘籍无价,老臣纵倾家荡产,难补其于万一,请殿下体恤成全,让老臣睡得着安稳觉,吃得下安生饭。”韩傻儿将银票挪到跟前:“也好,袁大人请宽坐,我有话说。”袁行方不坐,垂手肃立:“老臣洗耳恭听。”韩傻儿道:“咱医药一门,与三教九流无异,门户之见甚深,只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丢掉自己的饭碗,故而不同传承之间,壁垒森严,对于万千患者,何尝是一件幸事?我有个计较,你将银票拿去,权当韩家出钱,你出力,办个医者学堂,针法可以教,制膏之法可以教,率先垂范,带动诸位太医诸位名家跟风效仿,或可开启本朝医界一代新风,不知袁大人以为然否?”说完,反手推回银票。
袁行方感到肉痛,费心巴力偷到一只鸡,牙口不好没嚼动,还得搭上一只鸭,做成宴席供旁人享用,真真蚀得肉痛!
而医王发话,站得又高,讲得又透,浩然正气的,他敢抗拒不遵?韩傻儿瞧他苦瓜脸,微微一笑道:“说了半天话,口渴了吧?来人呐,看茶!”潇瑛进,独给韩傻儿泡了一杯,道:“屋里药气好浓!外面还有仨病号,让他们等还是明天再来?”大孙子有眼色,泡好端过去,袁行方谢过茶,抱拳深躬:“老臣遵命便是!”颤巍巍揣起银票。
韩傻儿仍微笑:“那就有劳了!这件事我会关注,你搬来做了邻居,有空也与我聊聊。”邻居?
袁行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耳听:“户部鲍达英求见!”管家前脚通报,红脸新贵五品员外朗后脚跟进,韩傻儿离座迎接:“鲍年兄,哪股香风把你吹我这破庙来了?”鲍达英笑应:“药香、药香!韩年兄——哦,殿下!”说着便欲跪拜,韩傻儿伸把搀住:“你我两榜同年,国子监又是老邻居,再整些虚头巴脑的酸礼就无趣了!何况居家不同于朝堂,穿的都是便服。”扯手并进。
鲍达英见三品朝服,揖了一揖,袁行方还礼,前客让后客,请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