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不堪的一幕也着实震惊了钱大千,他第一个感觉就是上了蓝熙书这坏小子的当了,人他都杀了,自己居然跑来现场参观,他没想到粉刺脸这么无耻,蓝熙书这么快手,自己这么倒霉。
当然,钱大千情急之下并未细查粉刺脸身下的那个丰满女人尚有气息,只是被蓝熙书砸晕了。
如果上次死在知客家后宅的那两个人是蓝熙书间接蓄意挑衅东厂和锦衣卫的话,那么这次确是直接蓄意了,东厂和锦衣卫的暗斗升级了明争,这个蓝熙书真是天才的捣蛋分子。
钱大千哪敢逗留,抹身就往外走,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听到了自楼梯右拐的纷沓脚步声。
糟了,替这个臭小子背了黑锅了。
钱大千闪身门口,想退也来不及了,如果自己从后吊窗逃窜,那么和来人前后脚,李九木的人一定在下面候着呢,情势不明下势必引起混战,这是犯了李九木的大忌,李九木一再严令属下,援手尚未到达之前,只是搜集情报,不可过早的浮出水面。
粉刺脸已经暴露了,钱大千再行后窗,那么局势将明朗化的不可收拾了。
稍作权衡的钱大千只好硬着头皮,操起蓝熙书用过的斗篷身上一系,帽子一压,飞快的闪身出门,正与面色不愉的中年男人来了个短兵相接,中年男人猝不及防,伸手推门不及,钱大千扫起斗篷一角拳头呼呼就奔了中年男人的面门,久经场面的中年男人反应也是相当的快,推手成拳,横肘挡格,钱大千也就是虚晃一招,他哪有心思纠缠下去,一见楼道里三个人堵住去路,蹬蹬向蓝熙书房间急退,说巧真巧,蓝熙书睡眼惺忪的正端着个脸盆出来,惊叫之下,脸盆掉地,人跟着钱大千转了半圈,张牙舞爪刚巧不巧的阻下了辗转腾挪纠斗上来的两个青布短褐大汉,就这珍贵的一眨眼时间钱大千扣住楼栏杆腾身跃下二楼。
你个臭小子!算你还有点儿人性!
木盆咕噜,现场很乱,不是被蓝熙书拌倒就是被木盆绊倒的人影呜哇乱叫,蓝熙书也看不清谁谁谁,抱头鼠窜大喊大叫也跟着起哄:“有贼啊!有贼啊!”
紧跟着中年男人后面的两个大个子蹭蹭跟着跨栏跳下楼,中年男人路过蓝熙书的时候,忽然矮身沉肩来扣蓝熙书的肩膀,蓝熙书早有提防,木盆起了作用了,吭吭!空洞的木盆声顶头而上,不等中年男人欺身再进,蓝熙书之哇乱叫着翻滚到一旁,木盆还没舍得扔呢,东一头碰到了房门吭噔,西一头撞到了楼柱哐当,动静不比下面的逊色,中年男人有心制住蓝熙书,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便过于显露了,只得任蓝熙书跌跌撞撞到了楼梯口。
他不撵了,蓝熙书也不跑了。
真正的热闹在楼下!
楼下无疑重磅骚乱,嘁哩喀喳,叮叮当当,各种嗓音的惊叫,各种姿势的奔跑,钱大千在饭局间几个腾落,虽说是如履平地吧那也真是菜汁淋漓狼狈不堪的冲出了知客家,蓝熙书抱头在栏杆空挡下望时,只见钱大千甩了斗篷冲入大街,撞到了七七八八男女老少眨眼不见。
钱大千就像一条亡命的鱼,他撩杆子窜了,千层浪分的余波尚在。
姜还是老的辣,逃命都比年轻人有看头!
障碍赛落后选手跟出知客家被中年男人吆喝住,这通乱啊!肇事者没影儿了,骚乱还继续呢,扯烂了棉袍的,拎着鞋子的,满脸划拉山珍海味的,一个醉汉抱着酒壶被人们撞得滴溜转目瞪口呆找不着北,一把扑在刘掌柜的身上大着舌头问:“喝喝!这都上哪儿喝去啦!”
刘掌柜的瘦巴巴的小脸儿冷汗沥沥,哪有功夫理这个醉汉,使出吃奶的劲儿扒拉开醉汉,再看人跑的差不多了,跟着奔上大街的伙计们醒过盹儿来了,跟跑出老远一看后面没动静了又都抱着托盘回来了,满地的残杯破碗,菜叶子汤汁,一个千层底的黑面棉鞋里盛着一个四喜丸子,踹翻了两张桌子,烂了三把椅子,板凳结实,好几根竖着愣是没事。
赔大发了!赔大发了!
刘掌柜的扒拉开围着自己的几个伙计,环顾现场心里不停的重复这一句话,心疼的脸上的褶子都直哆嗦,两只手跟两支鸡爪子似的得瑟着。
“掌柜的!”一个小伙计拿袖子一边擦脸上的鸡蛋汤,一边捅咕刘掌柜的,刘福顺着小伙计的手指一扬苦瓜脸,看见楼上的东上房倒数第二间传来砰地一声敲桌子的击木巨响,接着没动静了。
刘掌柜的跟着一激灵,示意一个小伙子去看看,好像骚乱就打哪儿开始的。
小伙计不敢去,苦着一张酒气熏天的脸眼神哀哀的看着刘掌柜的。
“去去!”刘掌柜的一瞪老眼,一抬老腿,小伙计哭丧着脸抱着托盘磨磨蹭蹭的上楼梯。
蓝熙书顶着木盆矮着腰一副躲避枪林弹雨的架势溜溜的下了楼:“刘掌柜的!这是哪出啊!洗把脸都能飞来横祸!”
蓝熙书心里美!脸上苦!
刘掌柜的心神初定,刚想安慰一下这个唯一给自己面子没逃之夭夭的客官,街面上又一阵喧闹,刘掌柜的吓得一激灵一扭脸,五六个带刀皂隶一溜儿小跑着就来了,后面好事的街坊路人也呼啦一下子跟着涌到了知客家门口。
“嗨嗨!咋回事儿!咋回事儿!”
“你耳朵长不知道谁还知道,听着听着!”
“挤什么挤!你往哪儿摸呢!”
“我的娘来!啧啧!瞎多少东西啊!”
“死人没?这不都竖着呢吗?”
“死人个头啊!你个搅屎棍子!”
·······
知客家大门口人越聚越多,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抻着脖子交头接耳,叽叽喳喳,有衙役一回身,按刀柄冷眼一扫,围观的都默契的往后退缩,声音降了,喳喳声打成一片,每个人脸上都兴奋的跟看现场直播似的。
蓝熙书看见人群里有个特别显眼的人肉竹竿,李九木正恶狠狠的与刘福对了个眼神,刘福一通甩袖子擦汗。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带头的一个衙役一手正着跑歪了的帽子径直的瞪着泥蛋子眼奔刘掌柜的来了,平时刘掌柜的好吃好喝好待承的,可逮着一次显摆的机会了,这个衙役表现得很热情,真正体现了人性化上门服务:“刘掌柜的不要惊慌,到底咋回事儿?慢慢说!”
我还想知道咋回事儿呢!
刘掌柜的心里腻烦,一遍遍的甩着袖子肉疼的指着满地狼藉呜呜的说不出个啥。
“差人大哥!来得正好!有个登堂入室抢劫的毛贼,刚刚祸害完跑了。”楼上一阵声音洪亮,那个中年男人镇定的扶栏下望,镇定归镇定,那种余怒不息也表现在脸上了。
人群里的竹竿狼李九木矮了下去,粉刺脸有去无回,刚听手下人说刚才跑路的是钱大千,这让李九木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还是觉得不妙,粉刺脸沉了底儿,楼上出面的正是张冰前,他可不想见面和这厮聊什么天气别来无恙他乡偶遇之类的屁话,还是等事情让刘福探明了再说吧!
李九木撤了,他知道钱大千很快会告诉他和刘福不一样版本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