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子晴虽然并不乐意参加每周一次的家族例会,但对上桌的美食还是不会抗拒的。
每次动筷前,总要听长辈们先训训话,而这个时候她通常只能看着那些油光水滑的菜肴狂咽口水,至于他们说什么根本不重要。
一开始,场面显得十分和谐,大夫人挨着郗老爷坐下,等大夫人坐好,三夫人才在另一边安坐。郗雪瑶原本想挨着三夫人坐,却被她推给了郗玉凤,于是三夫人旁边的位置就空了出来,那可是中心的位置,夹菜方便,郗子晴兴奋地跑过去,三夫人却故意搁了手在椅子上。
谁知,她竟一脸无辜的开口:“三娘,你的手碍着我坐下了。”
空气一滞,三夫人僵硬的笑了笑:“哎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不让你坐呢?只不过这人呐要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可别坐了不该坐的地方,你说是不是啊?”
可她并不理解三夫人话里的刺,也不明白就一个位子为啥有那么多说法,但也不愿争辩,于是乐呵的坐在郗雪瑶对面。
三夫人以为自己的话奏效了,见势说道:“子晴啊,你这手怎么了,怎么还缠上绷带了?听说你去爬凌云山了,我还当是笑话呢,不会是真的吧?”
三夫人在郗家算是个爱笑的人,但郗子晴并不喜欢她的笑,因为她的笑里好像总有很多内容,不如雪瑶腼腆的笑好看。
话毕,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过来,郗子晴挠挠头笑道:“三娘,阿晴没什么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啊,该不会是从凌云山上摔下来的吧?那你可真是福大命大啊!听说那儿可是凶险无比,经常有野兽出没。”
“对啊,阿晴还碰到狼了呢。”
郗凌寒眉头紧锁,沉着嗓子盘问道:“子晴,你怎么跑那里去了?”
郗凌寒在朝中是股肱之臣,地位只比丞相低一级,是个懂得自我保全的陈腐之人。但当今圣上却十分看重他的安分守己,还将自己的妹妹文安公主许配给了他,也就是现在的大夫人。
“回爹爹的话,阿晴去采药了,不过阿晴好像被骗了,嘿嘿。”说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企图蒙(萌)混过关。
然而,这家人并不吃这一套。郗凌寒的脸色更青了,整个脸紧绷着,像是要蓄势待发,却迟迟没有说话。
大夫人接过话来:“子晴你说出这样的话来,就不觉得害臊么?”在郗家,大夫人的话基本上就属于权威,因为她的地位摆在那,而且她的背后更有整个皇室做后盾。
但郗子晴才不管谁有后台,她只管吃饱喝足逗宠物。
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要问她害不害臊,难道她要因为结果可能不好就不去做了吗?就算别人在骗她,她也想试上一试,毕竟阿晴真的觉得他们说得很有道理啊。一边纳闷,她一边已经开始动筷了,先来个狮子头!
看子晴不答话,郗玉凤便替她答道:“娘,我觉得这事不应该全怪二妹,一来,二妹也是受害者嘛,二来,二夫人从小就在战场出生,没受过什么好的教育,礼义廉耻这些怕是没有教会二妹吧。”
三夫人也跟着来了劲:“就是啊,要不是二夫人没有管教好,子晴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上当受骗,对方还只是两个小毛孩,就哄得一个女孩子家的去爬山,还搞得一身伤回来,这传出去可是要让人笑掉大牙的!老爷您说,郗家这脸可往哪搁呀?”
三夫人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大,如果顺便能拍马屁拍到大夫人的心窝上,就更妙了。
相比大夫人和二夫人,她的家世比较简单,父亲是白手起家的商人,一辈子只从商,没有谋得一分半职,也正因如此,她爹才想方设法地把她嫁给了郗凌寒,毕竟没有官员帮助,想要继续做大十分困难。而如今她家已经如愿以偿地变成了京城第一大富商。
幸而郗雪瑶天性纯良,没有继承三夫人的商人思想,此刻看着大家都在针对二姐,很想帮她说话,一直愁眉苦脸地搓着手却始终插不上一句话,只能同情地看着郗子晴。
而这边郗子晴原本自顾自吃得挺香,丝毫不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但一听到她们开始诋毁阿娘,心里的火就按捺不住了。她放下筷子,突然吼了一句:“阿晴不许你们说阿娘!”
郗凌寒也怒了:“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你们眼里没有阿娘,你们心里也没有礼义廉耻,凭什么问我和阿娘要!”说完,郗子晴气鼓鼓地就跑了出去,不管郗凌寒怎么喊也不听。
然而,出了门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吃饱,于是又跑了回去,端了两盘菜火速溜了出去,惹得郗凌寒横眉冷对没了胃口,郗雪瑶捂着嘴差点笑出声。
郗子晴端了两盘菜,蹲在墙角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她抹抹嘴上的油,特意给小白留了半条红烧鱼,欢欣鼓舞地跑回了家。
白水趁她不在,好不容易打算补个觉,休养生息,结果他趴在床上刚要睡着,就被一股难闻的味给生生熏醒,这、这是他最讨厌的鱼腥味!
从小到大不管怎么给鱼去腥,他都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因此他也非常讨厌海,海鱼的味道更不堪。有一次,扶摇开玩笑把观海大仙送他的一桶金枪鱼当做礼物转送给了他,白水一气之下把那十几条鱼统统塞进了扶摇嘴里,害得扶摇脸肿了一个月没敢出门。
白水警觉地跳下了床,躲在门后边观察敌情。
只见郗子晴端着个盘子朝这边欢快地走了过来,随着腥味越来越重,白水强忍着要吐的冲动迅速锁定目标,目标鱼就在盘子之中,说时迟那时快,他迈开腿一个飞跃直冲着目标而去!
郗子晴却像预料到了他的行动轨迹,一个完美的侧身就躲过了他的攻击,看来现在这个身体完全不行,居然连她这个迟钝到不能再迟钝的天然呆都能看穿。
然而事实不完全是这样,即便郗子晴没有恰好侧身挠痒痒,他的着地点也离目标还有一段距离。常年宅家下棋的白水,高估了没有法力的自己。
郗子晴自己反倒差点没拿稳,东倒西歪半天才端住了:“小白别抢,弄洒了可就没有第二份了!这可是阿晴从自己的晚饭里省下来的呢!”
“知道你饿坏了,这可是阿晴特意拿回来给你吃的,来,现在可以吃啦。”她蹲下来,整个身子缩成一团,像个软糯糯的大元宵。
她把盘子递给他,他却战栗着后退了两步,就这两步还是艰难迈出的,因为就在刚才那自信满满的一跃落下之时,他的左脚正好踩在一块小石子上可劲地崴了一下,疼得他现在根本跑不动。可是鱼是他的克星,他紧紧盯着它一动不动的死鱼眼,尽可能地跟它保持距离,要是放在以前,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郗子晴看他迟迟不肯过来,便想直接把他抱过来,他没法战斗也没法逃跑,只好使出最后的绝招。他那一双凌厉如刀的眼神,目前还没有人能挺过五秒,包括扶摇,他的眼刀可以说是出神入化,化无形为有形,剐得人浑身无力,可谓不战而胜之必胜法宝。
于是,他甩了一记连环眼刀过去,直击郗子晴五脏六腑,她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愣了几秒,然后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啊,你一定是经常受人欺负对不对?所以阿晴对你好,你才会感觉有点害怕对不对?怕我给你下毒吗?不怕不怕啦,阿晴不会做坏事的,不信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她使劲眨巴几下,反倒把白水给看呆了,“小白乖,不怕哦,从今天起,阿晴会好好照顾你哒!”竟任由她抱了起来。
白水却仍停留在质疑中:这怎么可能!法术再高强的人都怕我的眼神,为什么她不怕?不但不怕,还说我在害怕?她疯了吧?
直到那恐怖的气味再次袭来,白水下意识地抗拒,想炸毛吓她,然而为时已晚,一块鱼肉已经进了嘴,开始出于本能地战栗。他想跑,却发现自己早已在她的掌控之下。
另一边,郗子晴并不十分明白他发抖的意思,想了想许是开心得吧,于是越发欢喜地喂食:“小白乖,再吃一块哦!多吃肉,才能长得白白胖胖哦!来,张嘴~”
“不吃完可是不准睡的哦!”
白水痛苦地快要哭出来了,而她只以为他是感动得。
白水一边吃着一边骂她:原以为你只是个又聋又瞎的傻子,没想到竟然是个恶魔!你给我等着,嗝!今日之仇,嗝!本神一定会,嗝!加倍奉还,嗝!喂,本神已经饱了,没听见吗?嗝!…
直到他已经撑到说不动话了,郗子晴才总算停了下来,把最后一口塞进自己嘴里,香喷喷地吧唧嘴吮吮手,感叹道:“果然还是红烧鱼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