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穿过欢舞雀跃之声,从远处传来一股肃杀之气。白水能感觉到这股杀气正在朝他们靠近,而对方也丝毫没有遮掩,仿佛在给他下战书:我要来杀你了,速速出来迎战!
白水哪里受得了如此挑衅,怒火油然而生,誓要将这宵小狂妖杀之而后快。然转念一想,上次便是因为中了那厮的诡计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这次不可冲动行事。
忘言骑着马飞奔而来,前方花轿已入眼帘,却感到白水的杀气竟压了下去,忘言便也将杀气收起,冲到花轿前才匆匆勒马,只听坐骑嘶吼一声。
花轿打头的管事上下端看,且见那人一身玄衣,五官精锐,眉目之间寒气凛冽,手上没有兵器,神秘兮兮的看不出从何而来。
管家指着他道:“你是何人?不知道今日是郗家三小姐成亲的大好日子吗?竟敢拦在轿前。”
忘言不置可否,径自下了马,却不退让,面无表情地答了句“知道”。
管事厉声道:“那你还来!难道想跟郗家和尚书大人作对吗?”
他不冷不淡地顺了顺马背,没有答话。
管家着急,大喝:“喂,我跟你说话呢!”
他却没有抬头,只不卑不亢地说道:“我要找的人在这轿子里。”
“我看你分阴就是想作对!轿子里坐的正是郗家三小姐,来人哪,把这个…”还没等他说完,忘言便一掌把他拍倒在地。
“我不要找什么小姐,我要找里边藏着的男人。”
“你这厮分阴是来找茬的,这轿子里怎么可能藏了男人,你可别信…信口雌黄!”管事趴在地上又怒又怕,抖着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去,捂住脸生怕被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恶徒再扇一巴掌。
这回忘言不再搭理,直接冲着轿子一抬手卷起一阵风,掷地有声地质问:“白水,你还不出来吗?”
风起,露出他漆黑如墨充满杀气的双目,抬轿子的人一瞧吓得肩上轿子都晃了三晃。
而自从忘言拦在前边起,郗子晴在轿子里却变得兴奋起来,心想居然有人来劫她,后又想大家只会以为她是郗雪瑶,所以劫的应该是阿瑶,再后来听到那人说她这里藏了男人,她便把目光看向小白,上下打量分阴是只长得像猫的狐狸,然后她又想起那个身上有小白味道的男人,唔…难道说…他口中的“白水”……
是小白的哥哥!
所以外面那个人才会把小白误认为是白水,因为小白的哥哥修炼时间长,所以能化成人形,而小白还小所以不能。
嗯嗯!一定是这样哒!
而白水这边接到她两眼放光的视线,满头的问号。心里纳闷:这丫头又在瞎乐呵什么呢?
再听外边,这厮怎么突然斯文起来了?这玩的什么套路?难道他知道他现在不能以真身示人?跑到这是为了让他难堪?不,不可能这么简单。
那他莫非是在赌他的心思?故意要他在阿晴面前现身,又或者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他,而是她?抓了她,他或许就会束手就擒,打得一手好算盘!
呸,想得美!只要他毫不犹豫地离开阿晴,那厮便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赌错了,与其下一招险棋,很可能会放跑目标,还不如放弃赌博追击,如此一来阿晴便可安全,他也不必因为暴露身份而被迫离开。
于是,轿帘掀开的一刹那,白水便跳了出去,忘言果然追他而去。白水在隐秘处化作人形,准备与他正面对抗,胆敢肆意以那段往事激他中计,以禁术偷袭,将他打下凡间,这笔账他憋在心里许久无处发泄,这厮倒是自个找上门来了,哼,同样的招数在他这可使不了第二回,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谁知,忘言打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他刚,上次打斗他就消耗过度,到现在都没恢复,自知不敌,他又怎会螳臂当车?于是,见白水跑远了,摆好姿势准备一战,忘言便使出了一招“三十六计走为上”,拔腿就跑。
白水见他追到此竟丝毫没有战斗的意思,反而落荒而逃,便知此乃调虎离山之计。
他匆匆跑回,见到的却是郗雪瑶被绑上花轿的场景。
阿晴呢?
他心下漏跳一拍。
此时,柴房门口立着一人,是郗玉凤摆着一张小人得志的脸,对着里边关着的人正嘲笑不已:“二妹啊,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呢,你看看你这样子,自身都难保,居然还想着成人之美?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这次啊,就当姐姐我给你买个教训,以后夹着尾巴做人,哄得我心情好了,说不准还能放你一马,在爹爹面前替你说句好话。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柴房里堆满了无用的杂物,看来早已废弃,郗子晴被锁在里边,身上还穿着替嫁的衣裳,头上的凤冠已被扯下,头发散乱两侧。
她一想到自己计划失败,阿瑶还要嫁给那个流氓,就气得胸脯一起一伏。何况耳边还有这么个姐姐在落井下石,她不禁怒喝:“拆散一对有情人,你的心就不会痛吗?”
郗玉凤还是难得见她生气,很是受用,便继续添油加醋:“我为什么要心痛?反正将来我是要当太子妃的人,别人的事我才懒得管,再说了,三妹她又不是我亲妹妹,就像你一样,在我眼里都是外人。尤其是你,还有你娘那个累赘,我都恨不得你们滚得远远的,别来拖累我们郗家!”
“你…你这个坏女人!阿晴不许你说阿娘!”她气呼呼地反驳道,恨不能出去把她狠狠挠一顿,“你…你没有人性!阿瑶那么好,三娘还让她经常给你送东西,你居然这么对她!”
郗玉凤笑了起来:“你还真是天真哪,三夫人那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人,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我可一清二楚,送东西,哼,不过是下贱东西想攀高枝的手段罢了。”
郗子晴听不下去,捂住耳朵大叫:“闭嘴!阿晴不喜欢听你说话!”
郗玉凤勾唇一笑,故意扬声说道:“你不喜欢更好,我偏要说给你听!我说的都是事实,这些人情冷暖我早就看透了,这世上哪有什么朋友,不过都是为了利益,合谋也好,做对也罢,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没有谁能跟谁永远一个阵营,就连亲人也不例外。”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冷漠,眼神迷离间带着一点感伤:“这些都是我娘告诉我的,不然你以为她凭什么能成为唯一一个没有因为政冶联姻而远嫁的公主?”
“而你!”她忽然变得五官狰狞,“你这个整天只知道傻乐什么都不懂的白痴,凭什么就能轻松地活着?你应该过得更艰难,过得比我惨!可凭什么,凭什么我每次嘲笑你捉弄你甚至动手,你都还能笑得出来?”
“我讨厌极了你那张脸,不谙世事却能笑得自在的脸,你活该被骗,活该被欺辱,可你…你应该伤心应该自卑应该反击应该变得恶毒才对!为什么你就能不生气不怨恨,为什么你能出淤泥而不染?凭什么你这种人居然能过得令我羡慕!凭什么!”她激动起来,那张美伦美奂的脸皱在一起,狭长的眼睛凶狠起来,配上一张刻薄的嘴,好似一条发疯的狗。
郗子晴放开手,一开始觉得这些话刺耳,后来越听心里反倒平静许多,甚至觉得此时的郗玉凤比任何时候都要可悲,她没想到欺上凌下的郗玉凤居然会羡慕自己。
她愣了愣说道:“你说错了,阿晴不是不会生气,只不过别人欺负我,他们自己也会不开心啊,既然他们受到了教训,阿晴又何必让自己不开心呢?而别人骗我的话,阿晴就更没有理由生气了,因为阿晴是甘愿被骗的呀,阿晴想帮阿娘找到灵药,不管什么办法阿晴都想试一试,而且他们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啊,只要能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阿晴就不亏的。而且,怎么说呢…如果阿晴受欺负了就要变坏,那阿晴岂不是要变成自己讨厌的人了?那阿晴才不要呢!”
没想到,这话却让郗玉凤越发震怒:“你懂什么!人性本就是如此,你自己不想当坏人,那就注定被欺压一辈子!我会让你阴白的,你想一个人当清莲,就注定不会有好下场。”说完,她便甩袖离开了。
郗子晴靠着门瘫坐在地,不阴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凶她,更不阴白为什么她阴阴很得意却让人觉得可悲。肚子咕噜咕噜叫唤起来,为了穿那破嫁衣她都饿了好几顿了,本想完事之后饱餐一顿的,如今被关在柴房,只能与这群木头相伴,她一下子失落起来。
白水一回来便急忙去找她,最后得知她被关在柴房,一想到她独自蜷缩在阴暗的柴房,与蟑螂老鼠做斗争,饿得两眼发直,于是心一横,给那些在背后落井下石的人各自赏了一记旋风腿。
然而等他匆匆赶到柴房,却见郗子晴正蹲在墙角,怡然自得地斗着蟑螂,他不禁被逗笑,这家伙,害他白担心一场。也是,她这样神经大条的人,生存能力一定很强。
倒是忘言那小子,多次戏弄于他,诡计多端,奇怪的是,他掐他的软肋竟皆能掐得如此精准,分毫不差,像是在他身边待了很久的人。这样的人,除了扶摇,他想不到第二个,可扶摇没道理置他于死地。想到这,思路便断了。
而且有一点他始终想不通,那厮一开始分阴是要置他于死地,这一次他却只是过来炸他一炸,虽说像极了调虎离山,可他也并没有对阿晴怎么样,只是恰巧这个时候阿晴的计划被郗玉凤识破。真的只是这样吗?巧合?还是有意为之?若是有意,他既能摸清他的动向,一定早已发现他的踪迹,却没有趁虚而入,不合逻辑。可若是无意,那他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计划的关键时刻跑到他面前,引他离开,未免也太巧了。
不过,有一点他能笃定,那厮一定会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