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山。
层林之间,有黑衣人于其间徘徊不休,来回踱步。
时不时的抬眼寻望,似乎在等待什么。
片刻之间,周围有脚步声传来。
猛然抬头,就见到一个个天刀门打扮的人出现在了视野之中,隐隐将其呈合围姿态。
黑衣人却没有丝毫惊慌之处,反而是松了口气:
“如何了?老地呢?”
他连着问了两个问题,这帮‘天刀门’的弟子却是一把扯去了身上天刀门的装扮,恢复了黑衣打扮,各自取出蒙面巾戴好。
一人来到了这人的跟前,单膝跪地:“门主,有个弟兄陷在了里面,地门主想要击杀南宫羽,仍旧未曾出来。”
“杀他干嘛?”
这黑衣门主似乎整个人都不好了:“无端端的,给老子惹是生非!另外那个混账怎么陷进去的?本座不是都说了吗?天刀门的人,锋芒外泄,刀意内藏,虽然说练的是什么太上忘情,可实则内心情绪却是比谁都丰富。
“他们这一脉传承,同修一源,彼此之间是有所感应的。
“你们化身成天刀门弟子,只能趁乱,绝对不能跟任何天刀门的弟子正面碰上,被看到个背影侧身什么的都没问题,怎么说的好好的,还会有人陷进去?”
这人嘟嘟囔囔的,完全没有门主的风度,语气又快又急:
“我不求你们跟我一样聪明,至少也不能白痴到这种程度吧?说出去,简直丢我这大聪明的脸!”
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一人只好说道:“门主,那兄弟好像是不信,然后被那个霸王锏给发现了,这才决定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应付过关。结果,果然一眼就被人出来了。”
“哼……那就活该,本座说的话都不相信了,死了也就死了吧。
“东西呢?”
他又开口询问。
“东西在地门主的手里。”
“他人呢?”
“去杀南宫羽了。”
“有病!”
这位门主听到这里,这才想起了刚才手下就已经汇报过了,当即气的连连跳脚:
“南宫羽是什么人?蕴养了五年的刀意,已经极少出手了。这会出手的话,那一刀的锋芒能够达到什么程度,简直不敢想象,老地这么干,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完了完了,谋划一场,终究成空,这要是让老天知道了,本座都担待不起了。
“你们这些人简直可恶啊,偏生说什么本座出手,容易误事。本座不就是两次击杀那季飞扬没杀死吗?怎么会误事?
“现在可好,老地怕是要埋骨天门山了啊。”
“……你才要埋骨天门山。”
一个声音骤然而起,那门主闻言,猛然回头,就见到一个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下。
那门主见此顿时大喜过望:“南宫羽死了?”
“没死。”
“那你怎么还活着?”
“……不会说话你就闭上嘴。”
他说到这里,哼了一声:“若非是那苏陌横插一手,南宫羽已经是本座掌下亡魂。”
“苏陌!?你遇到他了!”
那门主见此,顿时咄咄称奇:“那你更应该死了啊!”
“哼!小看了本座不是?”
那地门主冷笑一声说道:“不过是苏陌而已,玄机谷传出的名声倒是不小,本座却是不信,跟他硬对了一拳,不也好端端的活着回来了吗?”
在场众多黑衣人顿时对这位地门主惊为天人,忍不住赞颂了起来。
“地门主武功盖世!”
“区区苏陌,不值一提!”
“就是,就是!”
那地门主一摆手:“行了,各自散去,依计行事,这件事情还早着呢,好容易抓到了痕迹,取一个金玉锥还起了这许多波澜,倒是没想到这天刀门……哼!”
他话音至此,那些黑衣人顿时躬身答应,各自飞身而走。
却是把原先那门主气的连连跺脚:“你们你们……你们到底是谁的人啊?是我人字门还是他地字门的人?这么听他的话,你们都去地字门好了。”
然而他这话,那些黑衣人已经听不到了。
只有地门主的声音传来:“你也就敢趁着他们跑远了再说了,否则的话,我地字门又要人满为患了。”
“你你你……说点人话成不成?”
人字门门主气的眼珠子都快要飞起来了。
“少废话……”
地字门门主却是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盒子扔给了他:“这个东西,你先保管。”
人字门门主赶紧接过来,打开一看,正是一把造型古怪的锥子。
这东西锥柄以金玉打造,金身嵌玉,华丽非凡。
而锥身则蜿蜒如蛇,其上有齿,看上去颇为狰狞,尖端锋利至极,却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打造的。
人字门门主仔细看了两眼之后,这才收好,却忽然一愣:“不对啊,你这人刚愎自用,怎么会把这东西交给我?你说你跟苏陌怼了一拳全身而退,真的?”
“真的……才怪!”
地字门门主说到这里的时候,怦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蒙面巾已经被打湿一片。
人字门门主这才注意到,何至于现在被打湿了,实则这蒙面巾都已经贴在了脸上了。
先前吐的血,都快干了。
好在蒙面巾是黑色的,这影影绰绰的树林之间,光线也不太好,旁人这才没有察觉到。
人字门门主当即来到了他的身边,拿手探脉,再看地字门门主的眼神,就已经多少带着怜悯了:
“你,你你……五脏六腑,几乎全都废了啊。你这硬是凭借一口真气吊命,都快死了还在抢我的人啊!”
“……有你这废话的功夫,帮我渡一口气!”
地字门的门主险些气死,这都什么功夫了,还在这里废话?
人字门门主一边伸出手掌落到了地字门门主的后背,一边还在嘟囔:“本座明明说了,那苏陌不是好相与的。他在这件事情里,本就是一场意外。闲着没事,别跟他硬碰。他办完了自己的事情,说不定转身就走了。和咱们全无关系……
“本座苦口婆心,都快絮叨成老妈子了,你硬是不听。你说说你,小时候不听你娘的话,现在长大了还不听老子的话,你到底想怎么样?”
就听到地字门门主哇的一声,又喷出了一口鲜血。
人字门门主大吃一惊:“不应该啊,本座以内力护持你心脉,你怎么会伤势加重呢?”
“伤势……伤势没重,这纯纯是被你气的!”
地字门门主脸色铁青:“不过,这苏陌,确实可怕……这一拳,我已经尽出全力,不敢存丝毫小觑之心。却没想到,仍旧是一触即溃。拳劲入体,直袭五脏六腑,这拳劲之狠烈,也是惊人。而出了此等手段,他却仍旧行有余力……你说的对,此人,绝不可轻易与之为敌!”
“行了行了,你闭嘴吧你,这还用你说?天天的就你话多。”
人字门门主说道:“我给你渡一口气,你这伤势我是救不了,先把你带回去,让医堂的人看看吧。能救就赶紧救了,救不了的话,你该吃吃该喝喝,我再去给你寻一块风水宝地。”
说话之间,这一口真气已经渡入对方体内,然后站起身来,抓着地字门门主的两条胳膊,就跟甩麻袋一样的甩在了自己的身后,扛着就走。
可怜地字门门主,被如此非人待遇,却是敢怒不敢言。
只能老老实实的被这人扛着走,片刻之间就没了踪迹。
……
……
天刀门内,结结实实的乱了好一阵子。
有人伪装成天刀门弟子,在天刀门内到处放火。
用的还是天刀门的武功。
天刀门掌门南宫羽,被不知道根底的黑衣人给打伤了,若不是恰巧苏陌正在天刀门做客,将其救下,怕是这天刀门就得换一个门主。
此时此刻,众人却是在掌门住处的院落之前。
天刀门经此一变,一时之间却是无心安顿苏陌等人,这会功夫,门内长老一类的高手,全都在房间之内,急急忙忙的抢救南宫羽。
苏陌跟杨小云相对而坐,一人面前一杯茶,喝的倒是悠然自得。
唯有刘默在旁边坐立难安,时不时的来回踱步,眸光之中有急切,却又无可奈何之色。
苏陌扭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
“刘首领,不如过来坐下,天刀门中诸多高手都在房间之内,料想南宫掌门定当无碍,你也不用如此着急。”
“哎……”
刘默叹了口气,来到跟前坐下,翻起一个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却是一饮而尽,长出了一口气,这才说道:
“南宫掌门内功深厚,自然不会有事。只是他们这一刻不出来,便一刻不能提审那傅寒渊……此人跟今日之事显然有极大牵连,而这件事情,说不得跟那童云失踪也有极大关系。”
听到这里,苏陌看了刘默一眼,顺势问了一句:
“刘首领为何如此在意这童云?”
“这……”
刘默一愣之下,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此事,实则关系到在下心中的一则隐秘,若是寻常人问起,我却是不愿意说的。
“不过苏总镖头一路寻我到了这天刀门,我却是不能不说了。
“这童云……与我之间,应该算是有着一场,深仇大恨!?”
他说到这里,抬眼之间,眸子里竟然略显迷茫。
而苏陌和杨小云也听的云遮雾绕,杨小云纳闷:“应该算?”
“……哎。”
刘默长出了口气:“我便索性与两位明说了吧……”
事情启始,却是得从刘默的父亲说起。
此人名叫刘长央,天赋异禀,膂力惊人,少年时曾经得一位高人指点,学了一套高明至极的锏法。
配合此人的根骨膂力,威力极其惊人。
刘长央用心苦练十年有余,这才决定凭借一身武功在这江湖上扬名立万。
而想要扬名立万,最快的方法,便是挑战江湖上的成名好手。
故此,此人出江湖,便接连挑战了七八位成名好手,逐渐打出‘霸王锏’三字的名头。
若是他到此为止,有着霸王锏三字当前,也算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位。
可惜,这并不能满足此人的野心。
反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名头更高的人物身上,首当其中的便是童云!
无止刀童云这位天刀门的大高手,那会在江湖上的名头是如日中天。
若是刘长央能够战而胜之,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为了此战,刘长央耗费三月有余,调整自身心态,将心绪和武功全都磨砺至巅峰。
更是在挑战之前,就已经将消息哄传江湖。
横空出世的霸王锏刘长央,与天刀门如日中天的无止刀童云!
这一战自然是引八方雷动,很多人不远千里就为了看这一场决战。
与会之期一到,两个人便在这天门山展开交手。
这一战也着实出彩,霸王锏刚猛非常,无止刀招式绝妙。
两个人从山门之前,打到了天门山脚下,转战三十余里,交手不下千于回合。
罡风刀气,波澜惊天!
而最终的结果,却是刘长央以半招落败,被无止刀童云挑去了手中双锏。
不过,无止刀童云却是有高手风范,击败对手,却未曾伤人。
只是打完了之后,转身就回到了天刀门内。
唯独刘长央一人站在当场,被这些围观的江湖中人,指指点点。
这要是换了一个心缝宽的,倒也不会觉得怎么样。
毕竟这一战,两个人的武功都已经展现的淋漓尽致,围观的江湖高手,多数都自问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
纵然是刘长央输了半招,也是虽败犹荣。
可是……这刘长央自出道江湖以来,什么时候承受过如此巨大的打击?
本以为凭借自己这一身的武功,纵然不能稳登西南第一,也绝对会成为首屈一指的高手。
却没想到,惜败于此。
一时之间竟然是备受打击,弃了双锏之后,转身就走,却是从此之后退出江湖,娶妻生子去了。
而经此一战之后,他却是每每思及,都会觉得心头郁郁。
刘默出生之后几年姑且还算可以,但随着刘默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就开始逐渐要求严苛。
想要将自己这一身的霸王锏传授给刘默。
手段激烈,甚至他妻子都看不下去,几次三番求肯他都不愿意放松要求,最后他妻子无奈之下,甚至想要抱着尚且年幼的刘默逃离。
然而刘长央一身武功,尤其是她说跑就跑的,最后没能带着孩子逃走,却是被他给休了。
自此赶出家门,只剩下了父子两个相依为命。
而从这之后,刘长央却是变本加厉,让幼年之时的刘默真的承受了其他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却也从小就将这霸王锏磨砺的非比寻常。
刘长央此后带着刘默便走江湖,寻异宝,找名匠,最终铸成了两把紫金凹面锏,成为了刘默的兵器。
此后经年,刘长央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归根结底却是昔年一战起了心结,时而吐血。
不出几年的功夫,竟然就撒手人寰去了。
只是在临死之前,将刘默叫到了跟前,跟他说:
“天刀门无止刀童云,是为父一生之敌,为父之死皆为此人一手铸就。你将来学有所成,当谨记父仇不共戴天。定要去这天刀门,挑战无止刀,手刃此人,替为父报仇,重振霸王锏之威名!”
一言落下,就此魂归渺渺。
刘默初时将此事当成了金科玉律,然而随着他父亲仙逝之后,他自己行走江湖,逐渐了解更多的江湖规矩。
而了解的越多,他心头的疑问也就越多。
昔年刘长央挑战无止刀童云,对于童云来说算是无妄之灾。
人在家中坐,平白被人挑战,却又不能不接。
不接的话,被人说是胆小怯战, 名头一落千丈,为千夫所指。
接了若是赢了姑且也就罢了,若是败了,半生江湖更是白白为他人做嫁衣裳。
无止刀童云最终是赢了,而赢了之后,却也未曾伤害刘长央分毫。
明明是自己的父亲,心结难解,最终自己走向了绝路,这又如何能够怪得了旁人?
可是……其父临终之前的那一番话,又时时刻刻萦绕心头。
每每午夜梦回,都能够看到父亲虚弱的躺在那里,跟自己谆谆叮嘱,其恨意滔天,宛如实质一般。
这就让刘默着实是两头为难。
挑战击杀童云,姑且不提是否能够做到,纵然是真的可以,他也总觉得师出无名。
毕竟纵观前后,童云又做错了什么?
可若是不去,父命难违,将来九泉之下又如何面对自己的亲爹?
这件事情在心头左右拧巴,着实是让刘默好生为难。
牵牵缠缠,竟然纠结了这二三十年。
他也因此郁郁寡欢,有些时候想要心头一横,管他是对是错,杀了童云就是,哪怕是被这童云杀了也好过如此煎熬。
可是每每提起紫金凹面锏,却又下不定决心,最终只好不了了之。
这十年间,他加入万鑫商号,偶尔便会来到五方集。
也是在逼迫自己做一个选择。
一番话娓娓道来,前因后果说的清清楚楚,却是让苏陌和杨小云听的半晌无语。
感觉这刘默的亲爹,着实是坑人不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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