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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且饮且歌

    蒙化的剑舞尚不及夜叉鬼作金刚舞美妙。

    夜叉鬼的舞,是高深的武艺带来的行云流水和刚柔并济。

    但蒙化的剑舞却又远比夜叉鬼更加有威势。

    他的棍影如同飞龙一般,神出鬼没,有可怕的气象随身。

    场中诸妖、鬼甚至看到了一条凶恶的黑龙缠绕着这高大丑陋的山魈,随着棍影张牙舞爪。

    一时间,几个道行不高的小狐狸都吓得躲了起来。

    蒙化最后收势,那黑龙咆哮一声,又化作漆黑的木棍落在他的背后。

    “好!”灰狐狸欢快的鼓着掌。

    宫梦弼也笑道:“好剑法,如同龙游太虚。”

    “蒙道友,你来抽下一个吧。”

    蒙化走上前去,凶恶的山魈同容貌昳丽的狐仙对面而立,那狐狸的碧眼中如渊似海。

    蒙化心中凛然,不动声色的抽出一枚竹叶。

    竹叶上是灰狐狸的模样。

    蒙化看向宫梦弼,宫梦弼只含笑与他对视着,蒙化便移开了眼睛:“抽到了我兄弟。”

    众人的目光看向灰狐狸。

    被这些妖怪、鬼物盯上,灰狐狸心里一激灵,勉强道:“小弟修行尚浅,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法术,见笑了,见笑了。”

    宫梦弼笑了一声,颇有些意味深长。

    但他却没有揪住此事不放,反而任由灰狐狸蒙混过去,道:“那就自罚一杯吧。”

    灰狐狸心中松了一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清冽的月露混着黄酒的微香,才下肚,便觉浑身清凉。

    灰狐狸打了个摆子,却觉得神清气爽:“抱歉了。”

    宫梦弼将签筒继续往前递,道:“那请蒙道友再抽一个。”

    蒙化见灰狐狸蒙混过关,便再次伸手自签筒中抽出来一个竹叶:“咦……你还在签筒中放了这傻子的签?”

    宫梦弼道:“列席为客,怎么能不带他玩?”

    蒙化看向呆瓜小齐,小齐就知道是在说他,连忙着急道:“为什么不带我玩?”

    宫梦弼笑道:“正是要带你玩,现在到你啦。”

    小齐拍着手掌道:“好,好。怎么玩?”

    宫梦弼道:“你会什么?”

    小齐道:“我会唱歌!”

    宫梦弼就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小齐站了起来,走了几步,便好似变了一个人。

    目光沉静,身姿挺拔,玉面俊秀,倒好似一个小郎君。

    这人若不是傻子,其实是本该如此姿态。

    呆瓜不呆了,就开口唱到:“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

    是山鬼歌,祭祀山鬼的神乐、巫谣。

    倒是没有比这个更应时应景的了。

    少年人声音清脆,泠然动听。

    一曲唱完,小齐又从小郎君变成了大呆瓜,只是神色恹恹,眼中含泪。

    芷若通晓音律,不由对这呆瓜大为改观,把他拉到姐妹中间坐下,细细询问了起来。

    宫梦弼又从签筒中抽出来一枚竹叶:“是金蟾。”

    金蟾猛地站起,正要把杯子甩在宫梦弼的脚下,高呼“我才不玩!”

    但他一站起来,就听到身边“啪啪啪”地鼓掌声。

    罔象这个穿着黑衣,长得也黑黢黢,只有一双眼睛红玉一般的小朋友期盼地看着金蟾,为他抚掌鼓舞。

    金蟾一低头,看这黑小子还没有自己的腰高,举起来的酒杯又慢慢收了回去。

    雀仙在一边吹风道:“罔象,金蟾可厉害了,能引动天上的月光,把深潭都冰封起来。”

    罔象更加期待,望着金蟾,希望他能施展神通。

    金蟾暗道:“看在小孩子的面上。”

    “无还峰镜潭,元曜,弄区区小术,以此为娱。”

    金蟾将酒杯倾倒,杯中是月露,本就凝聚着月华。

    此时倒出,便仿佛倾泻出一缕月光,悬于空中,如同水银、如同雾露。

    一杯月露如同银纱一般当空飞舞,凝而不散,随风飘摇。

    月光落在月露上,好似每一粒水珠都泛着月光。

    一时间分不清空中飘荡的是雾气,是月光,还是飞雪。

    这一杯月露飞上天去,好似能把天空都遮住。

    此时美景,让人心折。

    罔象看得眸中发亮,他看向金蟾,反倒把金蟾看得有些不自在了。

    金蟾将酒杯一旋,这雾露如同归巢一般,在杯中又汇聚成一杯酒。

    宫梦弼赞道:“好法术。”

    金蟾此时倒也不同他呛声,一言不发地从宫梦弼手中的签筒中抽出一枚竹叶,递给身边的罔象,道:“该你了。”

    罔象就慢吞吞站了出来,道:“玉带河浮罗,献丑了。”

    罔象合十双手,在胸前顿住,而后闭上眼睛。

    似有无形的波浪从以他为中心翻涌,而后所有人的酒杯都开始颤动。

    杯中酒水化作一条条摇头摆尾的小鱼跃在空中,尾鳍摆动,就在空中游弋了起来。

    小胖狐“哇”了一声,跳起来咬住一条小鱼,一口吞下,然后被寒意激得一个哆嗦。

    倒也不是鱼味,还是月露酒的味道。

    鱼在空中游来游去,就颇有玄奇和闲趣。

    罔象松开手,这些鱼儿又化作酒水,落进了酒杯中。

    宫梦弼夸奖道:“浮罗质慧其中,有一双妙手。”

    罔象便笑了起来。

    签筒中只剩下两枚竹叶,便不需罔象再抽了。

    宫梦弼将两枚竹叶取出来,一枚是三姐妹的,一枚是宫梦弼自己的。

    施婆婆德高望重,倒不好叫她弄法作玩。

    宫梦弼笑问道:“三位姑娘,是你们先,还是我先?”

    琼芳坐直了身体,道:“你是主人,还是让我们先来吧。”

    姐妹三人向来一起行动,若是投壶倒是可以各玩各的,如今弄法,却是三个人一起才好。

    琼芳拿起筷子,在面前的酒杯、酒壶、瓷碗、瓷碟上敲了一阵,听过音色,便道:“来。”

    琼芳敲箸为乐,芷若和而歌,佳英和而舞。

    三姐妹都是倩鬼,乐也撩人、歌也撩人、舞也撩人。

    紫衣、粉丝、黄衣交错,绸带携着香风乱舞,玉手摆弄桃花飞散。

    佳人天成媚态,此刻,就有一种青坟荒冢的凄清姿态。

    鲜活的佳人与幽深的鬼气相交错,却也是一种别样的美丽。

    宫梦弼也不等她们表演完,托起面前一个小香炉,轻轻吹起一口气。

    香气随风飘逸,而后眼前的古木幽深就不见了。

    是琉璃瓦,白玉宫。虚空澈亮,桂子飘香。

    不在无还峰,身在月宫中。

    琼芳、芷若、佳英轻易就融入了宫梦弼的幻境,好似月中女娥。

    那阴森鬼气也化作月中寒气,风来风往,吹得千花万花都散去,独留这三仙子鼓乐歌舞,在夜色中缥缥缈缈,叫人心旌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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