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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三章 通透

    “啊?哈哈哈……”老王不禁给周至逗乐了。

    “要不就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嗯,王建会不会也是一个穿越者……”干爹在一边吐槽

    “什么是穿越者?”辜振铎愣了一下。

    “肘子编故事编得走火入魔了。”干爹笑道:“他总是喜欢幻想一些历史人物,是从现代社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过去,然后虽然极力掩饰,却依旧能够发现一些现代人的‘特征’。”

    “比如呢?”

    “比如曹操,历史记载他少年时期的那些离经叛道;以及他的爱情观,要求妻妾学习技能自食其力,等他死后也有生存能力;还有少年时喜欢背斜肩小皮挎包……”

    “还有吗?”

    “嗯……还有就是王莽,可能是个计划经济学家,对了,这次带来的文物里,就有新朝冲压的‘大泉五十’,这是华夏文明里没有出现过的铸币方式……”

    “呵呵呵,你这孩子,革囊是《史记·殷本纪》里就提到过的东西,至于说冲压,虽然没有,但是冷锻却是早就成熟的工艺。”

    “而且新朝时期,早就通过丝绸之路与西方联系紧密,汉代许多陵墓里也出土了古罗马冲压货币,中国人这么聪明难道看不会吗?”

    辜幼文笑道:“说到底手工冲压只适合加工金银,青铜材质太硬,加工成本太高,而金银在中国古代大规模流通,还是明代以后的事情了,因此冲压造币技术在国中无用武之地,新朝也只是简单尝试了一下,便将之淘汰而已。”

    “真要去研究技术背景,成因,又是一篇大文章,哪里是一句穿越者就能够糊弄的。”

    “师祖祖,文章也有好多种,这文学加工跟论文考证,本身就是两条不一样的路子。”周至觉得好笑:“干爹特意在大家讨论学术的时候故意提出这茬,目的就是彰显我这个思路的不合理性,进而推导出我整个人的莫名其妙,以此一端,攻我其余,腐朽文人上千年来的老套路了。”

    “哈哈哈哈……”辜幼文抚掌大笑:“达文不错,书果然读得透透的!”

    这回就连干爹都忍不住了:“师公,是不是太偏心了啊?”

    ……

    ……

    中室其实就是未来的展厅,现在的储藏室,这里就是最好的保护地,因此好多重要文物就存放在这里。

    那枚能够证明王建身份,打破传统,让周至再次认为王建穿越者身份的“兔首龙身印玺”,就摆放在玻璃柜子里。

    就生肖来论,龙属土,兔属木,两者是犯冲的,一般不会出现在同一雕刻题材上。

    不过周至算是早就看出来了,王建就是个“土贼”,年轻时就是个无赖之徒,以杀牛、偷驴、贩盐为业,乡人称之为贼王八。

    最搞笑是王建称帝之后,一次和从事冯涓聊到过往,直接将衣服褪下来露出后背,生气地说道:“外间都说我当年是刑徒,挨过官府杖责,你看看我的后背!这是挨过杖责的后背吗?!挨过杖责的后背,还能这么完好,毫无伤痕吗?”

    冯涓也是个妙人,一点面子都不给王建,惊呼道:“哎哟陛下,你当时用的什么好药,能够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

    所以说得好听是前蜀这个短命王朝的开国皇帝,说得难听就是个割据地方的军阀土包子,干点啥出格的事情都不稀奇。

    除此之外的重要文物还有一个当时被盗墓贼遗忘的银钵,里面收藏着一条雕饰华美的玉大带。

    关于这条大带,上面的铭文还记录这一个故事,那就是王建的皇宫一夜着火,烧着了楼宇,当时诸多卫士想要扑救,都被王建制止要他们安分。

    等到天明,大火停歇,无数珍玩毁于一旦,独有一块玉石得以幸免。

    王建认为这是天意,于是将之雕琢成一条大带,时时佩戴,事后还将之带到了墓中。

    对于普通的观众来说,印玺和玉带本身就是无价之宝。但是对于在此的学人来讲,这些文字信息与图案信息,是比载体本身更加重要的无价之宝。

    同为无价之宝的,还有王建的哀册,哀册是雕刻在五十一块玉简之上,介绍王建生平和臣下子孙哀毁的马屁文章。

    文章本身写得一般,但是对于王建生平的介绍却是很重要的信息,可以和历史书互为表里。

    书法也是不错,魏碑字体,周至发现哀册已经被拓印过,心里想着回去给四表舅带的礼物算是有了。

    除了这些之外,最重要的文物,就是环绕棺床的二十四伎乐石刻了。

    辜幼文给周至介绍:“蜀都自秦、汉以来,乐舞之风就十分盛行,至唐代时音乐舞蹈发展到了高峰。”

    “《齐东野语》称:蜀优尤能涉猎古今,援引经史。而《唐戏弄》一书,认为唐五代之时,‘蜀戏冠天下’,并指出‘天下所无,蜀中有,天下所有,蜀中精’。”

    周至一一察看着浮雕,发现手持乐器的有二十二人,舞蹈的有两人,全是女性。

    乐器当中,能够辨识出的弦乐有琵琶、竖箜篌、筝三种;

    管乐中除了笛、笙、箫以外,还有三种不认识;

    打击乐有板和鼓,但是板是什么板,鼓是什么鼓,就说不出来了。

    另外还有一种稀奇古怪的乐器,就更是叫不出名儿来。

    “怎么样?肘子,有何收获?”老王问道。

    “这是一支演奏胡乐的乐队,无论是乐器还是服饰,都有西域的风格,那些鼓都不是中原样式,还有除了笛、笙、箫、筝,别的乐器也不是中原乐器。”

    “弦乐里这个像竖琴一样的东西应该是箜篌,别的我就认不出来了。”

    “还有呢?”

    “还有就是既然出现在王建的棺床上,这是一支宫廷乐队无疑。”

    “这些人的装束、配器、所在地点都是统一的,说明这应该是一个大乐团,但是乐器里有很多合奏的话,音域和音色会相互冲突,所以她们的演奏应该是一部‘组曲’,也就是说不应当是所有乐器一次性全上,而是分层次,分章节,分乐器,甚至有可能分情节进行的。”

    “还有吗?”

    “嗯……没了。”

    “大致不差的。”老王对周至还算满意:“能够看出这么多东西,也算是不错了。”

    “西域乐团的推断是对的,但是衣着乐器是西域的,人却不一定,从人种学的特征来判断,乐团的乐伎和舞姬,都是汉人。”

    “这就是当时‘胡风东渐’的很好的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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