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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初升

    呼呼呼——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汤昭飞起来了,飞得很高,很远。

    说起来别人可能不信,他是抱着猫飞的。

    当那肥肥胖胖的胖猫也不长出个翅膀,就这么凭空带着他飞起来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傻了, 第二反应是:

    你终于不装了吗?

    这可不是马后炮,虽然一直没有明晰的思路,但汤昭早就觉得这猫有问题了。

    其实正常人都该看出这猫有问题了。这家伙神出鬼没,哪里都有它,围着魔窟各个地方窜来窜去,而且灵性惊人的高,还经常做些不合理的事,又一溜烟见不到了。他还记得有一次, 好像是刑极在黑蜘蛛山庄初次见他的那一次, 这猫儿就在客厅,甚至把汤昭带的发出猫叫——这是他精神被触动的表现。早期他没有眼镜防备精神袭扰,他是常常被剑类的东西带到沟里去的。

    所以他早就隐隐觉得这猫有问题,但一来每次都是匆匆一面,来不及仔细观察,这猫儿又和他没啥冲突,二来这胖猫还挺可爱的,抱起来手感很好,又不介意他吸,因此一直相处友好。

    即使是现在,猫都带他飞起来了,他也一直抱着不放手,这也是信任,信它无恶意,不然要担心它半空把自己甩了,早该趁着没飞时高松手落下去。

    “你到底是什么呢?你肯定不是凶兽,不是灵相。难道是魅宠?符器?或者是……剑?”

    虽然最后这个猜测大胆, 但汤昭猜测更有可能,因为这猫太真实了,每一根毛都是软乎乎的,无论怎么抱、揉、吸都绝无破绽。它就是个活生生的生命,只有剑才能变成这等奇迹。

    猜测是剑,汤昭立刻想到了它的剑客。

    其实不难猜,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汤昭印象还比较深,那个在检地司和黑蜘蛛山庄两头骗,企图把自己放走的少女,他还清楚得记得她临别时将糖交给自己:

    “猫也喜欢吃糖。”

    这是她给自己的提示。

    后来他果然把糖给猫吃了,应该是只有这只猫才会喜欢吃。真正的猫好像不吃甜的。

    原来她这么厉害吗?

    虽然剑客的剑也有剑象,但那些剑象是无法长期存在的,只能在调动强大力量时出现,也就是“降临”。要让剑象长期存在,乃至和寻常之物一样质地真实,没有破绽,那要达到剑心的第二境界,让剑象“显化”才行。就像平江秋的罐子那样。

    也就说,那个看起来不过双十的少女是剑侠吗?

    虽然平老头这个剑侠拉低了汤昭心中对剑侠的敬畏感,但他理智上知道,剑侠还是很厉害的。譬如判官大人,他就是个强大的剑侠,而且应该和少女是一样的身份。

    “既然你来了,你家剑侠为什么不来?现在情势不大好,她还不愿意出手吗?她不是检地司的人吗?”

    虽然没把猫和剑早联系起来,但他一直猜那少女是检地司的人,因为她称呼刑极是“镇守使”。好像所有检地司的人互相之间都这么直接称呼官职,反而外人会加“大人”之类的尊称。少女也这么称呼,倒显不出她职位高低,但若她是剑侠的话,那么官位可能还在刑极这“镇守使”之上。

    “或许她的职责不管这里的事?”汤昭想着,突然胖猫往下一沉。

    视野一下爆亮,水汽和电光扑面而来!

    汤昭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飞到了乌云上空,已经能看到了云中闪烁的雷电光芒,如光蛇一般舞动。

    而猫儿正一头往下扎进云里。

    “慢……慢点……”不等汤昭说完,云雾化作一口水汽钻入嗓子,险些把他呛着。

    此时,周围已经全是黑压压的乌云,层层叠叠的云朵完全遮住了光,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唯有突然闪动的雷光,时不时突然闪耀,又照的眼前雪白,不见余色,紧接着又重归黑暗。

    在云中穿行,整个人好像浸入了冷水,眨眼间里外湿透,远远擦过雷蛇,又能闻到空气爆燃的焦糊味,感受到那尽在眼前的毁灭力量。冰冷和灼烧两种力量都迫在眉睫,将他深深箍住。短短一段穿梭,却好似在地狱间行走。

    汤昭一面强忍不适,一面担忧:到了这个地步,情况一定很糟糕了,刑总他们怎么样了?

    紧接着,眼前稍亮,原来已经穿出云层。

    只是稍亮,周围依然极暗,且水汽并没有减少,反而更浓厚了。

    因为云层以下,正下着大雨!

    汤昭曾从薛府中天河倒流般的大雨中杀出,当时已经觉得很难受,但这里的暴雨更凶猛,因为除了暴雨还有强风!

    狂风强劲,仿佛压着脸吹来,暴雨被吹地斜飞,更直接如瓢泼一般溅射。在狂风暴雨中,哪怕呼吸都有困难,何况是睁眼?耳边雷声滚滚,雨声轰轰,天地间只剩下了风、雨、电!

    须臾之间,汤昭从浑身湿漉漉变得落汤鸡一般,体温飞快流失,冻得脸色青白,浑身乏力,心跳失速。

    此时,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成为剑客之前要练罡气了。人和剑、和自然那种伟力相比太渺小了,没有罡气保护,一旦陷入这等恶劣的条件,不等见到敌人就有性命之忧,还说什么去战斗呢?

    这趟可来错了吗?

    在大雨中,他努力睁开眼,远远看到了蛟龙的身形,庞大的身躯仿佛在风雨中舞蹈。

    它是在战斗吗?

    看不清楚,只看到似乎有一点点红色光芒在闪烁,可能是那头红色的狴犴,但根本看不到具体的人影。暴雨中红光和蛟龙的身形,就好像大海中的一片枯叶和巨轮。

    至于其他人,他更看不到了。

    这么大雨,其他人还能支撑吗?

    他有心靠近蛟龙那边,但一则大雨如注,他前行实在困难,二则就算去了,又能怎样呢?

    说来汤昭上来本就是想边缘观战,看有没有机会用到自己,而现在他身在暴雨中,只觉得自己狼狈飘零,别说帮忙,凑过去不添乱就不错了。

    真的没什么用到自己的吗?

    他如此狼狈,如此渺小,本该退出观战,可是实在不甘心,也不放心。

    倘若这里局势大好,哪怕是战况胶着,他退出去不添乱也就罢了。但眼前如此暴雨,他猜也猜到战局不利,甚至危如累卵。

    不说汤昭已经是检地司预备成员,就说刑极是他极重要的师长,是世上难得关心他还活着的人,论恩论义,皆重于泰山,现在正以性命相搏,难道真的不能在危局为他做些什么吗?

    能做什么呢?

    凭他仅剩的法器,甚至用不出剑法,是能冲上去斩杀蛟头?还是能筑起防线?还是能给他们加持什么状态……

    等等?

    状态吗——

    “猫姐……”汤昭凑在花猫的耳边道:“能借我一点力量吗?”

    “喵?”

    猫猫不解。

    看来是不行。

    汤昭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指望能行。事实上他早知道剑的剑元和人的力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就算剑能将力量传给人也只能是传给自家剑客。就连他的眼镜吸取力量,也只能吸取符式的力量,不能从剑身上直接吸。

    尤其他这几日不断吸收术器,越发明白吸取的并不是术器的力量,而是符式。剑的力量和符式又是两个东西,力量更不可同日而语,符式的力量浅白得多。就算他最神奇的眼镜面对剑也只能叩剑,决不能吸剑。

    求助不成,那也只能……拼了吧!

    “那猫姐,能不能从上面抓住我,我要用剑。”

    这回胖猫听懂了,果然从他怀里钻出,翻到汤昭背上,叼住汤昭后衣领。

    这晃晃悠悠的感觉,就像用一根钓丝钓着他扔在激流里游泳,让汤昭心惊胆战,生恐自己衣服质量不好,那就完蛋了。且暴雨疯狂从敞开的衣领灌入,灌得他冷水浇便全身,越发寒冷。

    但无论如何,双手解放出来了。

    再次取出剑,那是他最合适的法器,离火剑。不过他要的不只是它。

    戴上眼镜。

    剑谱翻开。

    “拟持——旸谷剑!”

    灿烂的金色从他手中亮起,仿佛一轮太阳。

    旸谷,太阳初升之地,旸,初升之日。这就是太阳!

    太阳代表着光明、温暖、干燥、生机。

    温暖的光芒照在身上,迅速蒸干了水分,温柔地包裹着他的身体。

    他仿佛一下子就从雨水中跳出,找到了一个温暖的避雨小屋,小屋干净暖和,充满阳光的味道。他换了干净的新衣服,坐在暖炉前,喝着热茶,听着外面枯燥的雨声,泛起倦倦的困意……

    不,现在不是享受温暖的时候。

    他一个人的温暖算什么温暖?

    应该让阳光普照四方才是!

    “剑法,金光普照……”他喃喃的道。

    不,已经用不起剑法了,而且那也不是最合适的剑法。

    直接来吧!

    “剑象——显化!”

    “初升之日!”

    光芒亮起,一轮红日从剑锋上喷薄而出,带着灿烂的光晕,一直往上升——

    恰如日出东山,紫气东来,阳光普照!

    霎时间,拨云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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