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时雨回头,只见楼梯上缓缓走上来一个红衣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也就五六岁年纪,圆圆的脸好似红苹果,眉清目秀,像个瓷娃娃一样,身上的衣服颜色鲜艳,十分考究。若是在朋友家里看到,麦时雨肯定会喜爱非常,用手捏捏她的脸蛋儿。
但是在黎明时分,黑黢黢的城楼上骤然看见这不合时宜的女童,难免让人汗毛一炸。
麦时雨一怔之间,心中一寒,拔剑出鞘,喝道:“你是谁?”
紧接着,她发觉这女孩儿似曾相识,仔细回忆有了印象,道:“啊,我记起来了,我在张先生家里见过你。你是张先生的家人?是他的女儿?”
她第一次拜访张融时,在他屋里见过一个红衣小女孩儿,见到他来拜访很快溜回后面再没出来过。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也没记得相貌,但身量衣饰还有印象,应该就是这女孩儿。
如果是张融的晚辈那就不是敌人了,或许是奉家长之命来传信的,麦时雨放缓了口气道:“张先生叫你来有什么事吗?他要来城楼吗?”
虽然她一直不能全信张融,但他是剑客,此时人手紧缺,他若能来,也不失为一大助力。
那女孩儿神色严肃,道:“不是的,副使。我来找你……”
正说着,就听江神逸道:“来了!”
麦时雨回头,就见江神逸展翅飞回。
不等降落,江神逸已经叫道:“我看到敌人了,从北面来。很是壮观,黑压压一大片。”
麦时雨蹙眉道:“不可能吧,云州不是灵州,上有官府,下有大侠,谁能在我们眼皮底下藏上千军万马?难道是传送来的?”
若真是千军万马,那也不用对敌迎战了,直接闭门笼城,等着君侯发援军吧。
云州是高远侯的地盘,真正的精英庭柱可不是检地司这几个人,而是真正的大军团。重用检地司只是因为检地司日常最灵活方便罢了。
江神逸道:“不是人,也不是兵马。而是一群骷髅,都是被人操纵的,队伍很庞大。还有几头好大的凶兽压阵,大概是死魅和兽魅作祟吧。哦,或者叫死灵官和兽灵官。”
北方——是曛城墓地的方向。曛城百姓无论穷富多半会葬在那里。这么多年,怕有几百万尸骨沉眠在地下?
麦时雨怒不可遏,叫道:“这帮乌龟王八蛋,把曛城百姓的祖坟给刨了?真是天打雷劈,死不足惜!”
江神逸又道:“并不只是老百姓的骷髅,我看骷髅挂着衣甲,还持有武器,不像是寻常骷髅。”
麦时雨微感迷惑,旁边那女童道:“是从古战场来的吧,怪不得龟寇鬼鬼祟祟在那里圈地搞事。原来是要利用那些埋在战场的古尸啊。”
麦时雨一怔,立刻想到了数百年前的曛城之战。汤昭他们不甚了解,麦时雨在曛城两年多,岂能不知曛城的历史?当年曛城之战打得惨烈,双方拉锯了近一年,最后还是大势所趋,大晋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一般的战场每一次战役都有专人打扫,尤其是铁甲这类珍贵的物资是绝不可能浪费的,但其中有几次战役实在惨烈。尤其是那次大军被一口钟震灭,那是不分敌我的杀伤,最后晋军固然全军覆没,守城的魏军也没几个人了,哪有那么多人手清理战场?最后还是用铜钟震塌了一座山谷,把双方数万尸首一起掩埋了。
现在死魅所利用的就是应该这些尸首,仔细一想那片古战场距离合适,又有丘陵和荒林为掩蔽,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埋伏场所。
麦时雨一时恍然,紧接着惊疑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些?”
这女孩儿不但知道的很多,说话口气也太成熟了些,绝非寻常孩童。
那女童叹道:“我呀,我是个倒霉蛋。”
麦时雨还要再问,江神逸急匆匆道:“骷髅行进有序,还有不知从哪里刨出来的战车,打前站的凶兽就快到了。要不要我给你清一波?”
麦时雨想起此时的要务,道:“不用,第一波杀阵我来,以主场之利料想无妨。你速度最强,视野又开阔,飞上天去帮我看看贼头在哪里。若有机会自然要擒贼先擒王。”
江神逸道:“好,我还有和师弟一起特制的地雷,效果可好了,能把剑客炸的半身不遂,我多放几个。哦,对了……”他迟疑了一下,道,“我好像看到你们检地司的人了。”
麦时雨一震,突然转了个念头,心想:难道我检地司有人投靠了龟寇?急忙问道:“谁?”
江神逸道:“我也不认得。不过看模样官职不小。人么,又老又丑,似乎是你们……”
麦时雨匪夷所思,失声道:“镇守使?他、他……”
他难道叛变了?
江神逸道:“嗯,他给一个女人挟持着,被抓了俘虏了。”
哦,不是叛变,是被俘啊。
那没事了。
等等——
没事个屁啊!
“镇守使给人抓了俘虏了?!”麦时雨彻底抓狂了,“怎么可能啊?镇守使是老检地司了,屡立战功,名声在外……”
江神逸摊手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被人架着,看样子没什么行动能力。我看看情况,能不能把他给你救出来。”
麦时雨心乱如麻,胡乱点点头,又道:“除了镇守使,还有没有其他俘虏了?还有没有我们检地司的人?”
江神逸道:“我能看到的只有他一个。其余就只有凶兽和骷髅。也没看到贼头——如果那个女人不是的话。”
麦时雨低声道:“他带着那么多兄弟出去,难道都栽了?全军覆没?龟寇这么强大吗?这几日没有一个回来报信的,又没有俘虏。难道说……”
她不敢往下想,强压住心神,道:“神逸,你……帮我看着镇守使,能救就救吧。但如果看到了贼首,以诛首恶为先。至于我……”
她脸色微白,背后不知何时激起一片片花瓣,仿佛落雨:“自然是迎敌为先。也为兄弟们……报仇!”
江神逸点了点头,振翅飞去。
这时,那红衣女孩儿摸了摸额头,道:“时雨,别急啊。”
汤昭很着急,很忙碌。
空型魔窟的入口很难封闭。
毕竟他只是模拟过封闭入口的手法,并没有实操过——空型魔窟太少见了。他只能积累理论,没有机会实践。
而且,跟他想象的不同,空型魔窟的入口很不稳定。毕竟这入口本就是空间错位形成的,相当于两片空间摩擦的伤口,伤口是不规则的,不受人力影响。而且空间摩擦还在继续,伤口有的方向扩大,有的方向愈合,总是在变化,入口的形状也是一时圆、一时遍,千姿百态。
这种波动让封锁难度增加还罢了,对他的安全也是威胁。
汤昭正站在入口附近,空间稍微一个旁逸斜出,就可能把他凭空裂成两半。这个过程甚至没有任何声音,一时都不会流血,却是无可抵挡的恐怖。所以他只能躲在异石后面小心翼翼的使用符式。
他心里有些着急,这时不是让他精工细作磨以求万无一失封印出口的时候,他还要急着封印完毕赶去支援呢。现在守城的人少,每一个人都很重要,他若顶上去,可以有更多的手段。
算了,不求一下迁移魔窟,先以封印为主,那么——快刀斩乱麻。
剑法阵——北斗阵!
汤昭一抖手,一块来自龙渊的星石绽放,七道星光飞出,如同七条锁链,横竖挡在空间入口前。
没错,正是北辰用来封锁玄甲军的七星北斗阵!
当初为了应付龟寇传送过来的玄甲军和那位不知名的上柱国,北辰殿主放出这个北斗阵,从各个方向封锁来犯之敌。除了那位没留下名字的上柱国,其他人包括空间漩涡都被此阵牢牢阻拦了,可见此阵强悍。
这是剑法级别的阵法。
汤昭离开龙渊,龙渊送了不少礼物,这枚星石就是其中之一,其中蕴藏着北辰的底牌剑法,也是天下间能见到的最强封印术法之一。
汤昭本来没打算用这个,毕竟这不是专门应付空间漩涡的,而且时效有限,只是权宜之计。
当然,也因为这星石不是符式法器,而是剑法直接劈出来的元法器,只是一次性的,用完就没有了。
现在抢时间,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七道星光锁链以特殊的阵法将空间入口固定,不但像蜘蛛网一样封闭了出口,更像锚一样固定了边界,而且渐渐收紧,就像用星光为线在缝合伤口。
汤昭怀着万分小心谨慎,让星光放慢缝合,以免过于强硬,反而激起空间震荡。同时用封印符式在旁辅助,终于形成了一个长宽不过一丈的稳定入口。而且是关了门的入口。锁链就是门栓,阻挡内外出入。
最后一根锁链固定上下方,暂时安全了。
现在先把魔窟放置在这里,不急着探索,汤昭得去瞧瞧——
轰!
突然,从空间的内侧伸出一只硕大的拳头,一拳打出,噗的一声,打在了横贯入口的星光锁链上!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