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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又见白石翁

    而写意花鸟,顾名思义主要突出一个意境。第一眼你也许只能看出这是一只鸟,但是什么鸟,是画眉?

    是喜鹊?还是灰雁,观画之人有时候还真得好好看几眼才能看出来。写意画算起来是从元代开始的,元四家黄公望,吴镇,王蒙,倪瓒,要么归隐林泉,要么大隐于市,他们作画摒弃南宋院体的写实画风,而注重神韵逸趣,有时候对于形似就不那么讲究了。

    尤其是倪瓒,他直接说

    “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吴镇在字画上也多题

    “戏作”,

    “墨戏”,就是画给自己玩的意思,爱咋地咋地。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画不了,比如董其昌赞王蒙,

    “其画皆摹唐宋高品,若董、巨、范、王维,备能似之,若于刻画之工,元季当为第一。”主要是古人的东西我会了之后,就得有些自己的东西。

    写意花鸟画,严格来说当是始于元末明初的王冕,泼墨大写意则是兴起于明中期的陈淳与徐渭。

    王冕与陈淳徐渭之间还有一位可说是承前启后的中间人,就是沈周,沈启南。

    沈周花鸟与山水兼得,并且画的都是出神入化,其花鸟画对后来的大写意名家陈淳与徐渭影响很大。

    可说没有沈周,也就没有明代陈淳,徐渭的大写意。自陈淳徐渭之后,写意花鸟就彻底火了。

    清代四僧之一的石涛,清六家之一的恽寿平,八大山人朱耷,近代吴昌硕,齐白石,潘天寿都是写意花鸟画名家中的名家。

    白石老人有一首诗,

    “青藤雪个远凡胎,缶老衰年别有才,我愿九泉为走狗,三家门下转轮来。”这里面青藤指的是青藤画派创始人徐渭,雪个指的是八大山人朱耷,缶老则是指的吴昌硕,这是白石老人对三位大师的崇敬之情。

    现在动不动拍出上亿天价的很多都是写意画,比如白石老人拍出天价的一些作品,大半为大写意花鸟,总价高达20多亿元。

    ……

    “既然是二选一,那就不要先着急判断一幅画的真假,再来看看这幅。”见沈愈久久不语,那边李翰林又在另一张紫檀条桌上将第二幅画展开了。

    沈愈笑笑走了过去。这是一副卷轴,纸本水墨,纵约80厘米,横约40厘米。

    这幅画的牌面就远不如上一幅画了,鉴藏印只有可怜的数枚,还都是名不见经传的。

    画的一角更是有明显被火熏烧过的痕迹,沈愈用放大镜看了看,不是故意做旧,而是真被烧过。

    不过这是很正常的事,一幅古画流传数百上千年,不知道要经历多少磨难。

    在古时,战乱一起免不得让人流离失所,很多人自己都顾不上,哪还顾得上这些身外之物?

    所以在古代,有很多名画名帖都毁于战火之中,不得不让人扼腕叹息。

    在古代,就算在太平年间,书画的保存也是个难题,因为一些有名气的书画往往会被有钱的藏家收藏,好东西都在一个人手里也不是什么好事,稍不注意发生火灾,一屋子名画名帖就是

    “团灭”的下场,这幅画估计也经历过火灾,但运气还算不错被救了出来,所以字画多了后分开收藏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画的内容是实打实的泼墨大写意花鸟,一只无精打采的乌鸦孤零零站在一颗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枯树上,乌鸦翻着白眼,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饿的。

    笔法甚简,寥寥百笔即成一画。此画估计是作者喝醉了画的,沈愈都没法评价,要是往画的好的方面想,画的还不错,画风肆意狂放,颇有青藤白阳之笔风。

    尤其是乌鸦翻白眼的样子意趣盎然,小眼睛里充满了不屑,颇有几分愤怒小鸟的感觉,制成一个表情包也不错。

    要是往画的不好的方面想,整幅画乌漆麻黑的,这画的什么破烂玩意?

    此画有画名,为《枯藤寒鸦图》。署名是:成化庚寅秋,沈周作。有五言诗两句:“霜高人凭栏,枯藤寒鸦伴。”最下为钤印三枚:“启南”朱文印、

    “石田”白文印,

    “白石翁”朱文印。沈愈主要在白石翁的朱文印上看了看,然后默念一声鉴宝,一团浅蓝色蚕豆般大小的宝光在画上浮现而出。

    “赝品就是你了!”为了保险起见,沈愈又走回到刚才那幅《九禽杏花图》前,当然画名是沈愈自己起的,反正古玩行的规矩,谁先取就算谁的。

    默念一声鉴宝,一团深青色核桃般大小的宝光自画纸上方三寸处凝聚而出,果然这幅画才是真迹。

    长出一口气沈愈缓缓直起身来,同时暗暗问了自己一句,

    “董老身为万宝楼的店东不可能说话不算话,这幅沈周真迹的市场价当是在七百万至一千万这块。

    “董邦达真迹换一副沈周真迹,一分钱不用掏,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上掉馅饼?”

    “小沈啊,看你的样子定是看出哪幅为真,哪幅是假了?”董鹏程笑呵呵的向沈愈问道。

    沈愈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是的董老,这两幅画中若说有一副是赝品,那就是这幅《枯藤寒鸦图》了。”董鹏程一双略显枯黄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诧异,用稍显意外的语气问道:“哦,不知小沈你是如何看出来的,或者说此画假在哪里?”沈愈心中暗道,

    “我就知道你会问画假在哪里,不说出个一二三来,肯定应付不过去,幸好我的基础功足够扎实。”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沈愈冷静分析道:“此画用笔狂放,完全不拘形似,乃是实打实的花鸟大写意,画中乌鸦的眼睛中充满了凌厉,仿佛作画之人心中有一种怨气要抒发,单单这一点就不可能出自沈周之笔。”

    “说说你的看法。”品了品沈愈刚才的话,董鹏程让沈愈继续往下说。沈愈毫不迟疑继续开口:“沈周为人宽厚有大气度,曾经有陌生人拿着临摹他的画,登门请这位画坛宗师题个字好出去显摆一下。

    “沈周看了一眼,嗯,画的不错,这水平还题什么字啊?我直接给你盖个章吧,然后拿起自己的印章就盖了上去,一张仿画瞬间成了‘沈周真迹’。

    “还有的读书人或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或老母重病,或赶考缺盘缠,听闻沈周的画值钱,自己画了一副画,跑去让沈周题款,好出去卖钱,沈周看了,也是欣然应允题字盖章。

    “这不是乱讲,而是有出处的,沈周的忘年交,明代名臣、内阁首辅,大文学家,有‘海内文章第一,山中宰相无双’之称的王鳌说过:先生高致绝人,和易近物,有作赝求题以售者,亦乐然应之。

    “并且沈周的花鸟画讲究一个浑厚质朴与清秀古雅,他的画自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这幅画上未曾看到超凡脱俗,却是看到了愤世嫉俗,若说是八大山人的我信,说是沈周的我绝对不信!”董鹏程笑笑,

    “不要只说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你觉得是这样,但我看着可不是这样。

    “此画笔墨酣畅,毫不拖泥带水,并且钤印也是沈周的,我觉得当是真迹无疑。”沈愈也笑笑,一副您老别再蒙我的样子,

    “此画重点在于这枚白石翁的白文印。”

    “这印章有问题吗?我看就很好嘛,要知道白石翁可是沈周晚号啊!”董鹏程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盯着沈愈,很是平静的问,就好似这印章真是毫无问题。

    沈愈用毛笔倒转点了下画上的印章,

    “这枚印章很有问题,我们先说一下沈周这方‘白石翁’印章的来历,其实颇为有趣。

    “据古籍记载,沈周一生隐逸,未曾出仕,但相交遍天下,他非常好客,家里也有钱,纵然算不得土豪,但产业很多,经常以酒会友,以文会友。

    “有一次明代诗人,着名书法家黄云去沈周的某处别院拜访,恰逢一位道士在沈周处求得一副字画,因为黄云诗书双绝,道士就请黄云在画上题一首诗,让画再添几分名气。

    “黄云也是爽快,提笔写下了‘千亩何尝贮在胸,出尘标格有仙风;疏髯短鬓俱成雪,消得人称白石翁。’

    “沈周为人豁达,见此对二人笑道‘吾年正好六十,以后就称白石翁矣。’

    “沈周做事很利落,说做就做,请来同为书画名家的金琮为他亲手刻制了这枚‘白石翁’印章,因为沈周长寿,在沈周晚年作品中经常能看到这枚‘白石翁’的钤印。

    “这枚白石翁印章大约是在成化二十年,也就是公元1484甲辰年刻制的,所以此印只有出现在成化二十年以后的沈周作品上才算正常,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沈周之前的作品上。

    “您看此画写的自题是成化庚寅,这指的是成化六年,也就是1470年,此时沈周这方印章还没刻呢,怎么可能印在画上面?

    “这完全不符合真迹用印的规律,所以这幅所谓的《枯藤寒鸦图》百分百是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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