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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团队重逢

    “这世上不存在像米拉那样熟悉骑兵和像德鲁奥那样熟悉火炮的两位军官;德鲁奥是一位真正的男人......仁慈虔诚,他的品德,他的廉洁和他的直率在共和国最艰难的时候都备受推崇。”——拿破仑一世

    这位“真正的男人”的名字并没有随着他的离世而消散,它被留在了巴黎第九区一条街道上。

    而当一直没有固定拍卖场所的拍卖估价人协会相中此地之后,一个法国历史上最悠久、实力最为雄厚的拍卖行就在这条大街上诞生了。【1】

    19世纪的首都巴黎聚集了大量艺术品交易商、画廊、艺术赞助人、收藏家和一流的艺术创作者。

    因为拍卖行有着密集的金融流通,直接面向大众,艺术作品是否得到广泛认可直接反映在它们的价格上,评判的标准不再局限于学院派的陈规。

    对于19世纪法国艺术的发展,最核心的德鲁奥拍卖行用一场又一场的拍卖会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一面向成名的大师致敬,一面不断开拓出新的潮流。

    19世纪法国最为知名的画家无一例外地,都在德鲁奥向世人展示过他们不可思议的想象力。

    这次拍卖会或者更应该称之为聚合了大大小小拍卖会的一次拍卖活动,主题是新古典主义的代表人物让·奥古斯特·多米尼克·安格尔作的留存画作。

    它们由因格力斯画室保管,并于11月8日就和德鲁奥拍卖行合作开设了画作限定参观专场。

    卡维的目的自然不是这位大画家,而是蹭了这位画家作品流量的一个稍小些的拍卖会。

    就和大画家一样,这场小拍卖会也有相关的主题、图录和跟进的拍卖估价人。估价人只和卖家对接,在拍卖之前卡维见不到,就连图录也是只放在展览会上,原则上不能私自带出。

    “我也算是花了点关系。”斯朗说道,“这里包括了一些卖家私藏的艺术品,但更多还是他从东方带回的收藏品。”

    卡维和善望全程都保持着沉默。

    从见了斯朗开始,两人眼睛只盯着图录上的照片,连面前的咖啡就没动过。最多回他一声“嗯”或者“哦”,表示自己还在听着,但其实两人内心正承受着巨大的冲击。

    当这种如同遭受了入室抢劫般的冲击过后,便是另一种更粘稠绵长的憋屈感。

    斯朗在银行工作了那么久,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些气氛上的变化。

    善望是黄种人,看到这些或许会为了一些不足道哉的爱国情怀而感到生气。卡维一个白皮肤的,就算不是法国人,也应该觉得自豪和兴奋才对。可两人的表情却极其相似,最后他也只能把这种表情归类为东方收藏品所产生的一种特殊反应。

    斯朗想要打破沉寂,开始聊起了拍卖展会时的样子,希望能激起他们俩的兴趣:

    “这次是两年以来最大的一次拍卖盛会,桌上的香槟像河水一样四溢,鱼子酱就像面包屑般予取予求。还有那些想要扩展人脉的社交名媛们,戴的都是数十万乃至上百万法郎的珠宝......”

    卡维脸色缓和了些,但对这些依然没有半点兴趣:“限定参观的第一轮展会结束了?”

    “对,第一轮限定展览和公开展览都结束了。”斯朗解释道,“这不算什么,因为为期两个星期的预展才刚开始,接下去还有好几场公开展览,比如明天就有一场插画展。接下去还有蚀刻版画和平板印刷,等展览全部结束之后,真正的拍卖会才会开始。”

    “还有那么久啊。”

    “那只是安格尔画作的时间。”斯朗解释道,“小型展览会没这么久的时间,一共就两场。8-9日一场,明后天和安格尔的画作一起进行第二场......细算的话,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卡维对照着自己的工作时间,细算了一遍:“拍卖会什么时候能开始?”

    “15日。”

    “还挺快的。”

    “本来不是这个节奏。”斯朗用小匙搅动着刚送来的咖啡,说道,“其实普通的拍卖品只需要做一轮展览即可,但考虑到奥地利皇后大驾光临,卖家就和拍卖会一起做了延期决定。”

    “卖家......是叫艾利·让?”卡维看着拍卖图录上的人物介绍,说道,“原来是位‘高贵’的侯爵先生。”

    艾利·让侯爵是六年前指挥大沽口法国驻军的指挥官,回国后就晋升为了准将,同时他宅院的仓库里也多了许多掠夺回来的好东西。

    这位在卡维和善望眼里的敌人,在法国却是人尽皆知的战争英雄,再不济也应该是一位在东亚勇往无前的探险家。就连图录序言,对他也极尽赞美之词:

    [科学为法兰西增添聪慧的头脑,艺术为法兰西的生活变得更为美好,艾利·让准将则负责为法兰西开拓边疆,而这些收藏品则是上帝对他所做贡献的一种恩赐。]

    卡维轻哼了声,又翻回到了展品目录中,问道:“明天限定展览我能去吧?”

    “当然可以,以卡维医生现如今的名望,只需要花费一些小钱就能进去。”斯朗早已准备妥当,拿出了一张卡片,“这是德鲁奥拍卖行的邀请函,明天凭着它就能随意进出。”

    “谢谢。”卡维嘴上谢着他,可脸色依旧难看,语气也没好到哪儿去,“明天十点?”

    “对。”

    斯朗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卡维医生希望我为你准备多少钱?”

    说到钱,卡维的脸色终于回到了往常,因为钱正是他现在除了外科技术之外最大的倚仗。

    从药厂的分红,药厂和器械厂从战争中赚来的红利,再到手术剧场的门票,加上军医处和市立总医院原本支付的工资,他已经在维也纳积累了大量财富。

    平日里卡维生活极其单调,基本没有多少花销,就处在恰好能养活自己的程度。

    唯一算得上花了大钱的地方,也就是实验室用品的添置和购买了亚甲蓝的专利。但这两样又能回馈给药厂,其实更算是一种前期投资。

    到现在他维也纳银行账户里的收入已经超过百万克朗。

    年收入到了这种程度,也就只有经商的大企业家才有资格比一比了。拉斯洛当初核算后也不禁感叹,他当初白手起家可比卡维艰难得多。

    而那些看上去光鲜亮丽的zf官员,撑死一年也就赚五六万克朗罢了。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爱德华,出任驻维也纳大使,年收入在11万法郎(克朗兑法郎=1:2)。算上送的免费住房、日用品、餐具和私人马车,也没办法和卡维相比。

    现在对方问起了钱,卡维需要仔细回答。

    准备的金额不能太多,多了银行未必肯给,而且很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准备的金额也不能太少,少了就会在拍卖会上有各种顾虑,达不成目的。

    卡维一时间还真拿不出一个妥帖的数字,唯一能参照的就是拍卖图录上的各种参考价格。

    拍卖的图录上不仅有各种展品的照片、简介,还有拍卖的底价和估价人预估好的“合适”价位。

    “这个参考价是什么意思?”卡维指着一尊铜蛇摆件问道【2】,“是说明估价人觉得这条龙值450法郎?”

    “这是龙,卡维医生。”一旁的善望好心提醒,“是中国神话传说里的一种生物,象征着皇权、尊贵和祥瑞。这尊铜龙一体而成,须、爪、鳞、角都做得非常细致、栩栩如生,绝对是珍品。”

    “额......”卡维愣了愣,笑道,“善望先生果然如胡吉尔教授所说博学多才,不过作为我的顾问,你应该说得含蓄点,这样才能为我省钱。”

    “对不起卡维医生,我只是出于对本国艺术品的尊重。”

    斯朗对这玩意儿是龙是蛇毫无兴趣:“刚才卡维医生问的参考价,其实是估价人通过参考这些年相似物品的价格以及鉴定师给出的建议,做出的参考价。至于卖方的保留价,一般只有在正式拍卖时才会知道。这次艾利·让侯爵甚至把金额都写进了信封里,非常神秘。”

    “原来是这样......”

    卡维承认,一开始他并没有把参考价看得太重,以为只是随便写写而已,真到了拍卖会上肯定是各种抬价。可当问了斯朗之后,卡维才知道,这还真就是一本正经的参考价。

    铜龙一尊,参考价475法郎;

    玉插屏一座,参考价3500法郎;【3】

    鎏金编钟一枚,参考价2700法郎;【4】

    玉玺一钮,参考价4200法郎;【5】

    玉女笔托一个,参考价280法郎;【6】

    一套清朝士兵衣装武器和配饰,参考价400法郎【7】......

    这些东西的参考价几乎没有能超过5000法郎的,甚至有太多太多的物品连1000法郎的门槛都没摸到。简单合计一下,就算全用参考价翻倍后的金额来准备,卡维也只需要20万法郎,折合克朗10万而已。

    不过直接说要20万还是太突兀了,卡维考虑了会儿,还是找了个由头:“这头蓝色狮子不错啊,颜色看着很舒服。”

    这时,刚才纠正了卡维的善望又开了口:“卡维医生,这是麒麟,不是狮子。外表那层蓝色的是珐琅,一种釉彩上色工艺,过程非常复杂考究。”

    卡维问道:“kirin?”【8】

    “是中国神话中的一种神兽。”

    “看上去确实和狮子有些差别啊......”

    卡维手指抚摸着图片,越看越喜欢,开口说道:“这东西着实漂亮,参考价就超过了10000法郎,肯定是这里最值钱的东西。到时候拍卖的话,价格肯定会被炒得非常高......这样吧,斯朗先生,贵行先给我备足20万法郎,如何?”

    斯朗其实有点心理准备,但价位一直在10万左右波动,而这个10万也正是参考价总和后的结果。

    谁能想到卡维为了保险,直接让这笔钱翻了一倍,让斯朗听后心里一惊:“那么多?”

    “怎么?不行么?”卡维说道,“以我在维也纳的外科工作,年收入早就超过这个数字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偌大一个巴黎银行,区区20万法郎还是能拿得出手的。”斯朗喝了两口咖啡,继续说道,“只是数额大了,当初所谓的无息贷款也会变得麻烦。”

    “没关系,只要这两天肯给贷款就行,其他的按照贵行的规矩办就是了。”卡维非常爽快,直接定下了款额。

    “行。”

    “明天不见不散。”

    第二天的限定展会远没有斯朗说得那么夸张,比起手术剧场都显得冷清,完全无法和隔壁大画家的画展相比。卡维依然带着善望,匆匆看过大部分展品就回了主宫医院。

    待查完昨天手术的产妇后,他又接手了一位前置胎盘,预计在一周后孩子成熟就接受手术。

    当晚,卡维特地跑了一趟谢巴斯托的宅邸,为这位警察局局长换了药。

    局长先生的头皮切口处难以避免地出现了红肿,但皮下没有太多渗出,一切还算可控。就算接下去感染进一步发展,卡维心里也比这两天过得更踏实,因为自己的团队很快就到了。

    又过了一天,11月14日夜晚9点,一辆看上去很不起眼的短组列车停靠在了巴黎火车站。

    和卡维当初刚到巴黎时不同,火车站里多了热烈迎接来访人员的队列。而其中最显眼耀目的,就是走在最前的拿三妻子,法国皇后,欧仁妮。

    这场世纪般的会面与任何帝王统帅的会面不同,是属于19世纪两位美貌绝伦女皇后相遇的时刻,是开朗稳重与阴郁自由之间的碰撞。

    可惜,会面彻底摆脱了男人的束缚,但却没办法摆脱男人们和周边环境强加给她们的政z。法奥之间的关系势必会因为两人的会面发生变化,欧洲的局面也会发生改变......

    站在这样的时间节点,站在欢迎队列中前排的卡维对毫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走在皇后护卫队后的其他人,也是他一直惦记着的助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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