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胆！”
莲种方没入体，不远处的王灵官便一声怒喝，手中神鞭，大放光华，携着摧山折岳的威势，朝着秦寿的身躯击去。
哗啦啦——
水汽氤氲，莫名的水光流淌，化作一朵玄水黑莲，浮在秦寿身躯前，轻轻摇晃，挡住了这摧山折岳的一锏。
“军主？”
王灵官收起兵刃，整个人赤面髯须，三目怒睁，满是不解。
真武摆了手，示意其看下去。
王灵官按捺住性子，看向不远处气机大变的秦寿身影。
只见这位形容枯槁，很明显已然耗尽本源，命不久远的巨阳老仙，周匝氤氲起层层青晕，灿明生辉。
紧接着，整个人形体如烟般消散，融入青晕当中。
再然后，青色光晕收敛，化作一朵似虚似实的青莲仙葩，出现在他的眼前。
摇曳生姿，灼灼其华。
一个刹那，青莲消散，一枚莲子浮现，周匝仙光氤氲，停滞了一下，当即瞬间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这？”王灵官一脸迷惑。
佑圣真君真武笑而不语，看得自己手下的这位得力干将，一脸急躁。
甚至望着那枚莲子消失的方向，生起一脸怒容，眸光中尽是挥之不去的戾气。
他摇了头，道:“看来，萨天师让你修心养性，你还是没有下功夫啊！莫要忘了你为何由原名王恶改名王善。”
真武见王灵官眸中若有所悟，接着道:“金仙往后的道路，心性位居首位。正所谓阴阳之道，刚柔并济。于伱而言，刚猛有余，可惜收放却不能自如。”
“所谓善恶一体，阴阳轮转，你在太乙之前的最后一道关隘，就只差降伏你内心的那头猛虎了！”
言罢，他朝王灵官眉心一点。
当下，王灵官只感觉，如拨云见日般，重新认识了这方天地，一切都不大相同。
再看向那枚莲子消失的方向，一切了然。
……
只见一方宝图横亘其间，竹暗蔽日，漏下光泽，稀稀疏疏若冬日雪，又像是深涧中的霜沙，晶澈而无暇，不染尘世。
宝图当中，单单看向看向那位老乞丐，王灵官便理解了自家军主的行为举止。
虽然他看不透这宝图中邋遢老乞丐的身份，但光从那晦涩的气机，就能知晓，这必是大罗往上的人物。
不然，哪里能得自家军主如此礼遇？
再看向这位不知名大能身旁的一个身影。只见一位俊朗无双的公子哥儿，立身竹石之间。
玉冠束发，白袍在身，双眉入鬓，嘴角微微上翘，整个人奇伟俊秀，自然而然有一种睥睨四方的气势。
周匝氤氲起七彩的光晕，时不时有龙吟虎啸之声。
顶上庆云丛生，一道阴阳二气，化作两条衔尾的黑白双龙，犹如一方太极阴阳鱼般，不住旋转，时而变化无常。
或宝图、或宝珠、或刀剑、或神剪、……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形态各异。
正是陷入悟道的方龙野本人。
“这等神通～”
联系先前的场景，以王灵官的眼力，又怎能不明白，正是眼前之人，运用了某种特殊的神通，在最后关头，平白攫取了秦寿残存的造化功果。
不过，他望了望在其身旁饶有兴致的老乞丐，又看了看，身旁一脸平静的佑圣真君，也不再说话，只是平息心神，同样将注意力投在了方龙野身上。
而方龙野的心神，早已没有心情去关注外界之事，一心沉浸在运转净莲神通，汲取了秦寿一身造化的反馈当中。
施展净莲神通，在关键时刻攫取秦寿一身造化的决定，算不上深思熟虑，但也绝不是临门一脚的突发奇想。
根本的缘由，就在于自真武这位佑圣真君，出声回话后的一言一行，总是透露出一种惋惜之情。
这就激发了，方龙野浓厚的好奇心。这巨阳老仙，怎么看怎么都只是一个老淫魔罢了。
就算他表现的再怎么潇洒豪迈，撑死了也就是一方淫雄。
他究竟是具备了什么特质，能引得真武这位来头极大的人物，如此情绪上的显露？
权衡利弊后，方龙野自是在中途就下定了“虎口夺食”的决心。
只是，他发觉自己还是有些托大了。
这位巨阳老仙看似不堪一击，但那是因为他的敌手，太过强横。
不说真武这等未来大佬，便是与其同一境界的王灵官，那也是在未来猴子大闹天宫时，与之交手不分上下，大放异彩的存在。
这等金仙中的强者，哪怕油尽灯枯，一身造化功果也不是方龙野他这个还处于真仙的小虾米，轻易就能得到的。
即便他这个真仙，一身实力足以力搏金仙。但差了一层境界，就是差了一层境界。
一些事情上面，还是有区别的。
这不，随着好似无穷无尽的记忆、感悟，反馈而来。他才发觉，净莲神通最为重要的去芜存菁能力，貌似不顶用了。
或者说，不能完全起作用了。
能量、道蕴照样精纯无比，但是记忆嘛，若江河入海般，倒灌入他的识海。
逐渐演化成了一方幻境，将方龙野的心神吸纳其中。
在这方幻境中，方龙野仿佛穿梭时光，转生成了秦寿本人，沉沦其中，经历起这位巨阳老仙的一生。
……
年幼时，天降旱灾，家破人亡，颠沛流离间，他好运的被卖身地主之家，做了家奴小厮。
是的，好运。
天灾人祸下，多少幼童死在逃荒的途中，被人分食殆尽。能如他这般好运，得已身免，何等幸运！
少年时，自家少爷发脾气，一壶沸水淋了他一身，自此面目全非，秃顶癞头，丢掉了近身侍奉的好差事。
他不怪少爷，无心之失罢了。况且，主人家特别好心，没有丢弃自己，反而花费银钱，救回了自己的性命，还为他安排了一份门房的差事。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成年时，由于样貌，备受欺凌，又为人家奴的他，怎么也找不到婆娘。血气喷涌，日夜煎熬下，他咬了咬牙，花了半年的积蓄，从城中暗巷的王阿姑那里，找来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她的皮肤很黑，并不光滑，长相一般，涂抹了脂粉，也掩盖不住皱纹。她的胸膛也很干瘪，就像是空荡荡的口袋。而他就在她身上，结束了第一次。
他很满足，尽管没有浪漫的花，也没有猩红的烛，更没有幻想中，低头一笑，羞涩不已的美人。
但确实很爽。
原来那种事，居然这么爽～
于是，他成了王阿姑那里的常客。
哪怕他又是偷，又是骗，也只能消费得起，不知名的小巷子里，最低贱的女昌。
临至四十，壮年之末的他，终于成家了。已经由少爷变为老爷的主人，一次出行，看到他的癞头，突然想起了他是谁。
为了弥补他，老爷为他指婚，娶了家里的一个老厨娘，比他大三岁，整个人五大三粗。没事，能生就行，人总不能绝后吧！
四十一岁，丧妻丧子，他成了老鳏夫。新娶两年的婆娘难产大出血，倒在了鬼门关前，一尸两命。
没有婆娘还愿意嫁给他，所有人都说他命中克父克母克妻克子，是天煞孤星，霉运罩顶。
五十一岁，老爷亡故，少爷成了新老爷，而他做了将近四十年的门房。
五十五岁，小少爷娶妻。好漂亮的新娘子啊，他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女人。
据说还是什么修士后裔，整个府上，都格外尊崇这位少奶奶。
五十九岁，小少爷在少奶奶的助力下，成功入道，秦家成了修仙家族。据说，已经可以傲视皇帝老儿了。
甚至，整个秦家的族人家奴，都被这两位召去测试了一番天赋。据说仙人的世界并不好混，他们需要帮手。
唉！可恨他并没有什么天赋，反倒是一个粗使丫头，据少奶奶说天赋出众，十足的修仙苗子。
咦，这是什么？
《御女心经》？
哈哈，当真是天佑他这个小老头儿……
一代淫魔就此出世。
施展了种种阴谋诡计，终于如愿以偿的与少奶奶合欢一体，成功采补入道。
在之后，寻常修士、仙境中人、金仙存在。
种种不堪入目的欢娱，丧心病狂的行事，逆反人伦的操作，渐渐熟能生巧。
他创立了一方道统。
肆意玩弄着人心，以作享乐。
当真快活无边～
如果说一开始，如此行事，是因为得来的功法特性，需要汲取人心当中最为邪恶的负面情绪。
那么到了后来，就非如此了。他是真心沉浸在这种凌驾于他人苦难之上的取乐中。
除了任他再怎么推演新的功法，依旧摆脱不了最初那部《御女心经》的影响，怎么也没办法祛除佛法对他的克制特性外。
他是真心觉得这种损人利己、纵情纵欲就能强大的修行方式，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惜，穷他所极，百般推衍自身道途，眼看就要迎来曙光，只差一点灵感，就能跳出那部助他入道的仙经机杼。
摆脱为人棋子的命运。
可惜——
……
松风阵阵，拂过方龙野的眉梢。
他睁开双眸，眼底有诸多幻象浮光掠影般划过。
少顷。
他的眼神总算恢复了一阵清明。
紧接着，
“汩汩汩——”
反馈而来的道蕴感悟，积攒已久，在识海当中形成一方虚幻灵池，发出池水鼎满，不断外翻冒泡的声音。
诸多的道蕴感悟，化作珠玉，叮叮叮咚咚，滋润着他自身的道行。
方龙野眸光亮起，璀璨之中有喜悦。
除了获益匪浅外，他也明白了，真武这位很明显和太清圣人脱离不了干系的未来大佬，究竟为何会对这秦寿如此看重。
原因就在于，这位巨阳老仙虽然修行天赋不佳，几近于无，却在阴阳一道上有着绝顶的天赋。
这种天赋，不同于修行天赋，更类似于“绝对音感”这种在某种具体事物上的擅长。
一如有些人天生契合剑道、刀道，这样的天赋。
或许一开始受限于修行天赋，修为进展缓慢。
但只要在这具体道理上的感悟，达到一定程度，自会引动大道洗礼，改换根基，就此一日千里。
就如这位巨阳老仙，在阴阳一道上面，总能用特殊的视角，得到奇异的感悟。
即便是被大能加了料的修行典籍，已然融入他的魂血，化作根基。他也能以金仙之身，参悟出破解之法。
而随着净莲神通的施展，这份特质，也被当做造化汲取，为方龙野所得。
方龙野看向四下，整个人看待天地万物的视角，都有了些许不同。
莫名的感动升起，一瞬间泪流满面，尽是对阴阳大道的感触。
交匝着心底潜藏的各种阴阳道蕴，升腾而起，不断撞击、融合，变化拓展。
“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则成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
……”
《黄帝内经》的经文之声呢喃，方龙野对于阴阳和合方面的感悟，越来越深，眸子越发明亮。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方龙野禁不住哈哈大笑，一副终有所悟的样子。
“合欢天地，采撷阴阳，不外如是。难怪说，三千大道，条条可证混元。”他按捺住欢呼的欲望，在心底激动道。
”谁说阴阳合欢不能是一条通天大道?”结合着秦寿这位巨阳老仙，在这条路线上的推衍，方龙野心底对这条道路的修行越发清晰。
甚至逐渐延伸，促进着其他道路的前行。
最后，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视天地于无物的气势，整个人的气质显露出霸道的一面。
“阴阳者，道之具象也，天地万物具为阴阳。若以阴阳合欢的理念，发展到最后，天当为吾妻，地应为吾妾，万物皆为我之鼎炉！”
他当然不是要追求，巨阳老仙这样的道路。而是这种理念恰恰与净莲神通的理念相合。
两者都是要攫取天地万物的造化于一身，以作自身修行资粮。
再加上先前的『天妖屠神诀』，以及由此恒定交易所得的，来自遮天世界女帝的一身所学。
种种道理交织，他的这道净莲神通，汲取了这种种理念、重重造化，总算得以蜕变进化。
不过这个过程，貌似有些漫长。
方龙野摸了摸眉心，纹络越发复杂的青莲道纹，不断有各类花纹蟠结，扭曲变形，变化无常。
他有预感，待到他按照自身规划，步入金仙后，这道神通将有一个质的变化。
拭目以待吧！
“除了这一回馈在未来的获益外，最珍贵的收获，就是这篇剑走偏锋的『阴阳合欢道』了吧？”
方龙野的心神望着浮现在识海当中的满天飞舞的道文篆书，暗自感叹道。
心神一动，道篆纷呈，洋洋洒洒，排布罗列，最后在识海当中，形成了一部虚幻的经书。
玄黑书页，幽深古朴，其上色彩隐晦，恍恍然若微微睁开的眸子，吞人心神，沉沦无间。
经书打开，勾人心神的呢喃之声不绝于耳。
里面的文字，笔走龙蛇，晦暗变化，讲述重重阴阳合欢之理，又附有种种不可思议的辅助手段。
卑劣异常，残酷无比，甚至有些摧伐人心、悖绝人伦的做法，根本无法述之言语，堪称人神共愤。
整部经文，字字如妖，笔笔若魔，玄奇诡异，黑气沉沉，有一种说不出的深邃。
“妖魔手段！”方龙野睁开双眸，呼出一口气，心中暗道。
即便在初入修行时，被他认定为妖魔手段的净莲神通，也比之不上这部经文。
这部『阴阳合欢道』，才是真正的妖魔邪异。
看似起于阴阳造化，却用在机变之事，引动尘心，上接天意。
诡异多变，奇崛酷烈，以及浓浓的欲望宣泄。
可以说，只要将这部经文丢至一方小千世界，不消多少时日，这方世界必然堕落为色孽横行的世界。
别无例外。
即便前世诸多刘备文，描述的再怎么荒唐邪恶，与其相比，也绝对是小巫见大巫。
“鸡肋——”
可惜，虽然这部经文，确实算得上通天大道。真要以此路线修行，多快好省，毋庸置疑。
但于他而言，毕竟触及底线，不为他所取。如果没有例外，恐怕也就只能束之高阁了。
将浮现在心头的这篇经文沉入心底，凝神感悟了一番浑身变化，方龙野自是心中满意。
自身涉及阴阳大道方面的神通秘法，都在这个过程中，经历了一番洗礼，大有进益。
甚至由于阴阳法理，与天机推演方面颇为相合，他在天机推演一事，也是进展颇深。
就比如——
他看向宝图外，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自身的佑圣真君真武元帅。
回以笑脸。
眼眸中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浮现，一转而逝，无人察觉。
感受着自己与这位未来大佬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联系。
方龙野心如明镜。
他与这位未来的九天荡魔祖师，道教鼎鼎有名的玄天上帝，恐怕难逃一战。
同时，根据前世的一些记忆，与今世得知的一些辛秘，他也对所谓的诸天纪元第二劫的具体内容，有了些许确认。
“现在看来，所谓的诸天纪元第二劫，果然不只是西游那么简单。”
方龙野眸光湛湛，隔空笑脸行礼下，满是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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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