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攻打作为步兵来源的农夫吗?会攻打各种匠人和商人行会吗?会攻打自由城镇吗?”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德马维又连珠炮似的发出质问。
这质问不仅说的快,还说的直指人心!
一时之间,另外几个国王的表情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他们惊讶的看着德马维,像是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问出这种话但是在那些肤浅易懂的表情之下,他们都知道,在场几个人的心里都在另外想些什么东西。
一些不太好表现出来的东西。
“你们干嘛这么瞠目结舌的看我?”
而在其余四个人的注视之下,德马维却好像才是那个该疑惑的人,他转着头四处与人对视。
直到这些人那装出来的惊讶静静消退,他脸上那股十分刻意的疑惑,也才消退下去。
“好了,再装就没意思了。”德马维将刚才半躺时,放在肚子上的啤酒杯放到桌面上。
“谣言已经传开了:据说在尼弗迦德的占领区里,农夫和手艺人能活的更好,他们更自由、更富有,商人行会也将拥有北方没有的特权。”
“而且我们的市场就快被尼弗迦德的商品淹没了。在布鲁格和维登,尼弗迦德的弗洛林正在取代当地货币成为流通币。”
“长此以往,尼弗迦德人压根不用动武,他们就能把咱们变成商品倾销地的穷光蛋。”
“更不用说现如今,我的王国正在爆发一场连绵不断的暴乱。”德马维低沉的说着。
“亚甸每年都会有农民起义。”维兹米尔轻声安慰着,“这不常有的事儿吗,德马维?镇压就好了。”
可是瑞达尼亚老国王的安慰却好像并没有奏效。
德马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我说了,再装就没意思了,维兹米尔。如果你真不知道,那迪科斯彻现在就该因为渎职被你砍了头。”
亚甸国王转过脸来。
“这次的起义不一样.你们说的对,每年我的王国里那些农夫都在起义,我和我的宫廷与封臣们就一年又一年的镇压。”
“但是今年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他妈的不知道怎么了!这次的起义压不下去!反而越来越波及得广!”
“妈的!现在在亚甸,那些农夫居然跟松鼠党合流了!”
德马维即使到了现在,从自己嘴里说出这些话都仍旧带着惊讶,像是他自己也不能理解一样。
“人类的农夫暴民,还有非人种族的松鼠党!合流了!你们谁能相信?谁能?!”
“我听到的时候,我都不信!我的宫廷也不信!没人信!可这就是真的!”
“我亲眼看到的!松鼠党的矮人救了暴乱的人类农夫,人类农夫的孩子拽着精灵游击队伤员的腰,拖着他逃跑!”
弗尔泰斯特和维兹米尔沉默不语,米薇和亨赛特却眯起眼来。
瑞达尼亚和泰莫利亚的情报机构很强,德马维压根也不是朝他们俩说这些话。
这些情况,他们俩其实都清楚。
亨赛特和米薇虽然也略微搜集了一些情报,但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楚的听德马维讲述自己国内这次不寻常的暴乱。
“本来的情况是:松鼠党虽然兵员素质都不错,非人杂碎们也确实有两把刷子,但是数量是硬伤。暴动的农民则是光有一個人多,别的什么都不会。”
“不会组织武装,不会派兵列阵。”
“两种东西都好对付。”
“结果现在一结合他妈的!”
德马维又一次爆粗口的骂道:“我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农夫暴动!”
在场众人沉默不语,只是不知道谁叹了口气。窗外的庞塔尔河谷激流仍旧轰隆奔涌着,呼啸的狂风也不时拍打窗扇。
“我们担心的这些事,”亨赛特最后总结道。“都是尼弗迦德人的杰作。毫无疑问!”
“恩希尔的特使在扇动非人种族,这事儿连非人种族自己都知道。散播谣言,挑起暴乱。”
“他们还一掷千金,承诺给公司和行会特权,给王公贵族们权力和地位,答应他们会在新的行省,也就是我们的国土上,担任要职。”
“我不知道你们的国家是什么样,但在科德温,到处都是牧师、传教士、占星者和突然冒出来的神秘主义者,他们异口同声的宣扬世界末日的到来”
“在我的王国也一样。”弗尔泰斯特接上话。“跟见了鬼似的。”
“和平都维持这么多年了。自从我的祖父屠杀了大部分牧师,让他们认清了自己的位置之后,剩下的那些都在做些有意义的事。”
“钻研教义和书本,把知识传授给孩童,照顾残疾人和流浪汉,治疗疾病,不再掺和政治。”
“可是突然间,如今他们都醒悟了!还开始对民众散布他们‘领悟’到的东西,让民众‘以为’他们终于知道了自己生活困苦的原因。”
“最近的传道主题是:有位救星将从南方而来!南方!雅鲁加河对面!”
“白焰。”德马维低声说,“白霜将会到来,其后是白光。随后世界借由白焰和白女王而重生。”
“伊斯琳妮的预言,但毫无疑问,这是被有目的的篡改的版本。着重强调了‘白焰’,也就是恩希尔那个外号。”
“我在温格堡逮捕了传播这个的传教士。但没什么用,这话估计都传了不知道多远了。”
“小心,德马维。”维兹米尔皱起眉头提醒,“别让那些传教士成为殉道者。这正是恩希尔想看到的。”
“你甚至可以抓捕所有尼弗迦德人,但是别动牧师,这后果难以预料。他们在民间仍旧享有声望和影响力,你的逮捕和审判还会让这些东西愈加如日中天!”
“我们不能让城镇出现暴乱,也不能对治下的农夫宣战。”
“伱当我是个毛头小子,维兹米尔?呵,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德马维苦笑着。“亚甸现在最火的新闻是松鼠党跟暴动农夫的合流。”
“关于他们是如何互相达成那根本不可能达成的信任,其中又有什么猫腻和龃龉传教士的事儿反而没弄出什么波澜。”
“见鬼,看在瘟疫和天花的份上!”亨赛特低声咆哮起来,就像是头拱地的野猪。
“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可要我说,我们秘密在这个哈吉要塞碰头可不是为了跟个寡妇似的抱怨!咱们已经不能不做了!”
“刚才米薇怎么问的?说‘现在是谁拖不起’?好啊,分析完了,答案是咱们!可然后呢?”
“我一开始就在说这个!”维兹米尔的拳面敲敲桌子,他指头上的印戒砸在木头上砰砰作响。“我提议行动!”
“什么行动?”
“怎么干?”
沉默再次降临,但是这次,打破沉默的是个刚才只有寥寥几句话的女性声音。
因为剩下的四个男人眼睛全都在这沉默中看着她,因为这四个男人全都知道:莱里亚的女王虽然美丽又性感,但是真到了关键时刻,一百个男人也没有她这份果断与勇敢。
当然,果断与勇敢也能变成莽撞。但是更难能可贵的就来了:这位令人尊敬的女性,同时拥有为自己的行动买单、认输的担当,和吸取教训的能力。
所以在这个关口,四个身上带把儿的男性国王,却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一位女王。
“我打赌,在我们在宫廷之中,其实也有不少这种情况,各位陛下们。”
米薇的十指交叉,靠在椅背上。
“空气里有股悬而未决的气氛。比如我的宫廷中,我的丈夫会想着怎么多睡一个女仆。我的元帅会想着怎么让自己名垂青史。我的顾问巫师幻想着自己正管理国家。就连小丑都阴郁又无趣,突然顾忌起那已经消失许久的自尊来,不愿扮丑。”
“他们都试探的看着我,看看他们的主人今天是不是病恹恹的,没力气也没心情发火。”
“但只要我下定决心,我就能向他们展示我能做什么!”
“我的决心能让城墙摇晃!然后他们脑袋里那些蠢念头顿时就一扫而空了,眼神突然就清明了!”
米薇的手摆弄着自己的大宝石项链。
“现在,尼弗迦德人也在观望我们,在这股悬而未决的气氛里。蠢念头正在许多人脑海里萌生。所以,现在我们也必须展示决心和能力!”
“消灭松鼠党!”亨赛特好像就等着这句话,飞快的响应着,“来一场庞大的联合军事行动,血洗非人种族!让精灵的血从葛温里屈河的源头一直流到入海口!”
“派一只讨伐队,去镇压多尔·布雷坦纳的自由精灵。”说起精灵,德马维咬牙切齿,“兵发两路,还有一只去布洛克莱昂大森林,剿灭树精!要是有没死干净的就扔到保护区去!”
“送克拉茨·安·奎特到尼弗迦德海岸线!”维兹米尔说,“他发了血誓,要为卡兰瑟夫妻俩报仇。这正是展示力量的好时候!”
“还不够。”弗尔泰斯特摇摇头,“这些还不够。我们需要.我知道我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那就快说!每一分每一秒,整个北方都在愈加摇摇欲坠!”
“辛特拉。”
“什么?!”
“把辛特拉从尼弗迦德人手上夺回来!”弗尔泰斯特认真的说着,“跨过雅鲁加河,只有跨过界线打到对岸!只有这样才叫展示力量,不然能镇得住谁?”
“可咱们刚才还说雅鲁加河是天堑,等闲没办法.”
德马维讷讷的说。
“那是尼弗迦德人没办法。”泰莫利亚国王这时好像理清了思路,语速飞快。“登陆点、军事据点的辐射范围、船只数量.这些渡河的关键全在咱们这边!”
“尼弗迦德人没办法一口气投送数万人到河对岸,投送兵员的能力不够就会被咱们慢慢吃掉。但咱们有这个能力!何况突发袭击,更有优势!”
“而且”弗尔泰斯特沉吟道,“别忘了辛特拉大屠杀!”
“就算你们忘了,辛特拉人跟史凯利格人都没忘呢!时至今日,辛特拉的国土上仍旧有成规模的游击队在跟黑衣人厮杀!咱们打过去就有接应。”
“而最关键的是”
在场众人中最英俊的国王环视四周。
“我记得,辛特拉现存的、爵位最高的贵族头衔,在我们所共知的一位朋友头上。一旦有可能夺回辛特拉.”
说到最后的时候,弗尔泰斯特并没有说完。
可其余四个人的眼中却已经浮现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