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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当年雨

    吴青只当是不小心沾染了刘利生之血,可下一刻,吴青定睛再看,却一下恍惚。

    这琉璃珠依旧是清明透亮,哪里有一点一滴的血色?

    有点诡异。

    吴青压下心头的不安,抬手唤出解脱胜执铃,摇晃一声。,

    吴青脚边,从刘利生脖子刀口流出的鲜血,诡奇的加速流动,在巷中青石板上蜿蜒,不一会,血腥的文字成列出现。

    仿佛诅咒一样的仿单,让吴青心里一抽。

    【诡物:浮身血】

    若有众生,出浮身血,毁谤浮宝,不敬尊经,当堕无间地狱,千万亿劫,求出无期!

    效用一:剖腹置其中,强壮筋骨。

    效用二:置腹中后,一念所至,加持无畏力,持续一刻钟,冷却十五日。

    效用三:首次使用骨肉自生。

    负作用:使用后,类同副心,刺之即死,取出即死。

    注1:没有试用期,开箱需谨慎。

    注2:它不怎么需要被封印,但它的原主人偶尔会找来。

    注3:路引

    诡物:极少一部分鬼怪消亡之后,才会残留下来的神奇物品,不同的诡物,效果不同。往往附带着负作用。越强大的诡物,其负作用也越强大。请谨慎使用。

    吴青手一挥,执铃连同地上的血字仿单一起消失。他沉默地将盒子盖上,将暂时还不知作用的黄纸符覆回,重新用黑布包裹。

    诡物,一般指的假货。这里显然不是假货的意思。而且看样子,还有很多诡物。

    这东西对他有用吗?有用,关键时刻有大用。

    强壮筋骨,加持无畏力,看着就好用。

    首次使用后,骨肉自生。是自愈能力?

    但他想用吗?不想用!鬼他妈才想要自己体内多一个诡异器官,多一处要害。

    还要剖腹置其中?

    最后的注3:路引。

    路引,意为通行凭证。

    那这件诡物是哪的通行凭证?吴青不得其解。

    再看向手中不染丝血的赤色细禾刀,吴青好奇之下,又摇晃了一下解脱胜。

    【赤色细禾刀】

    类别:阴兵

    一只伞魅曾经的寄魂兵器。看着和普通兵器,好像没区别。

    …………

    没区别才怪。

    吴青眼一翻。

    真要是没区别,就不会写出来了。

    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包括解脱胜在内,吴青始终抱有极大的疑虑。

    但也和解脱胜一样,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且先用着吧。

    至少现在还用得上,而没被其害死。不是吗?

    还有一点引起了吴青的注意。

    是【诡物:浮身血】的简介中的一句话。

    ……不敬尊经,当堕无间地狱……

    无间地狱。

    吴青前世,一个很佛教的名词。

    前世的道教也好,今世大乾民国的天道教也好,有地狱,但都没有无间地狱这种说法。

    说起来,吴青杀死香莲后,陷入昏迷时,梦中所听到的诵经声,也很有佛经风格。

    吴青对此了解不多,无法百分百确定。

    吴青脑海里搜刮着原主的记忆。

    无佛教相关的内容。

    前世才有的东西,在今世让吴青见着了。

    所以哪怕只有一点勾连,都足够让人铭刻了。

    吴青细思无果,又不想对着几个字作一番苦思冥想,毕竟他对本土的天道教了解也不多。

    说不准,这个听起来和道教差不多的天道教,就有无间地狱呢?

    吴青拎起赤色细禾刀,收起解脱胜,先原路返回。

    …………

    任务二.杀死刘利生,获得浮身血。

    已完成。

    …………

    刘利生,余江信客,少愚,家友皆以为痴。年少,囊货就路,中途遇雨,衣履浸濡。刘未历风霜,委顿不堪,因暂休旅舍。不意淙淙彻暮,檐雨如绳。过宿,泞益甚。见往来行人,践淖没胫,心畏苦之,乃宿。时值有女轿来,容貌淑丽,刘生平未所睹,视之乃言:“幸遇娘子。”

    同行皆笑之愚,唯女持伞,红妆艳丽,含笑抚雨:“同幸。”

    …………

    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料应厌作人间语,才爱秋雨伞下魂。

    …………

    吴青回到家中,在吴老三不停歇地“可不敢再去,可不敢再去”骇怕声中,凉水冲洗掉身上血渍。

    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后,先取出藏在锅里的驳壳手枪,本想将其修好,但奈何吴青实在没有用枪的经验,几次拉动套筒,都未弄出卡在枪膛里废弹,又不会拆枪,干脆塞腰里,置之不理。

    而后便将赤色细禾刀用报纸包上,拎着一个包裹,和吴老三一起投宿到余江水西区,吴老三一个做篾匠的老友家中。

    一路上小心谨慎不必多提。

    篾匠姓邓,吴青叫他邓伯。大半夜被吴老三叫醒,居然都没有恼火,反倒是看着吴老三吴青大包小包的,好像瞧出了什么,急急忙忙将二人让到家中。

    …………

    几乎是同时。

    天柱合作医院。得知了孙子死讯,而赶来的李介明问道,

    “医生怎么说?”

    “死于脑部枪伤。”

    连一句“我们尽力了”都未听到,医院的走廊中,李介明脑子眩晕不止,身旁管家阿富连忙将他扶到一旁条椅上坐下。

    坐到椅子上的李介明,双手压在拐杖上,面色铁青。

    一夜谋夺十九处公共码头的喜悦,在失犊的悲痛中,顷刻间荡然无存。

    李介明得独子,中年疾亡。两个孙子承接了他所有的希望。

    过去积攒的名声,今夜一过,烟消云散。杀个血流成河,李介明也不过是为了子孙计。

    他今年七十有四,没几年好活了,今夜的疯狂,不过是临死前想给孙子留份家业。

    分散围歼船帮公口?联合镇守使管春武成立水东安保公司?威逼黄云岸?已全落到实处,大获全胜?

    任他老谋深算,策无遗漏,可大孙子一死,小孙子年幼不知事。

    一切的谋划全成空!

    狠狠吞泪一口,李介明问道,

    “仲文为何出门?”

    在来医院前就调查过一通的阿富回道,

    “一个义安堂,名叫阿龟的小烂仔来找仲文少爷,说是知道瘦仔的下落。”

    瘦仔的下落?那个参与抢夺九守剑,所以被他当做引子的瘦仔?不是说,只是一个身手好一点的武师而已嘛?

    李介明诧然怔住,

    “瘦仔?”

    阿富幅度极小地点了下头,生怕触怒这个如火药桶一样的老爷。

    李介明牙根里蹦出几个字,

    “把仲文带去找瘦仔的烂仔呢?”

    “阿龟?也死了。”

    “那他们要去找的瘦仔呢?”

    “不知,少爷他们,是死在了路边。”

    李介明“哆”了声拐杖,

    “明知道人手不足,为何陈寿元放了信号后,还跟着仲文出门,为何不将他拦下,为何不向我禀报?”

    护卫一旁的飞天枪徐威斟酌着语气道,

    “陈兄向来鲁莽,也许,是立功心切。”

    李介明今年七十有四,到底有几年,甚至几月好活,都难以猜测。李介明一死,李仲文几乎板上钉钉的李家下一任家主,还未开业的余江安保公司第二任总董。

    陈寿元想提前讨好下一任家主,属实寻常。

    李介明须发皆张,一把将手中的拐杖掼地上,拐杖在水泥的走廊上“邦啷”乱滚,旋即被李介明的咆哮声压下。

    “给我把义安堂的人全给我抓来,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瘦仔找到,我要他死!”

    李介明一把抓住阿富的衣领,怒声重复道,

    “我要他死!”

    …………

    天一亮,吴青与吴老三谢过邓伯,便出了邓伯家。

    一夜的糟乱,拉板车的脚夫乐开了花,拒马拦街拦了三天,他们生意停了三天。

    可现在,一车车的尸体往城外乱葬岗拉,每一趟都是钱。

    他们逢人还要说声李御史的好,把拦街三天的打锣仔们清理了。好事。

    随处可见的拉尸板车完全阻碍不了讨生活得百姓上街。

    君不见六年前,革新党趁夜起义,各公口帮社云从,旧乾朝一夜崩解,兵来马往,那时城里死的人才叫多。

    又不见三年前,时逢瘟疫,街上的拉尸板车都成串了、

    可该吃饭不还得吃饭?

    煮饭的米哪里来?可不得上街作买卖。

    街上的行人数量比几日前不如,但吴青吴老三二人混入其中,毫不增显其热闹。

    一夜左思右想,担惊受怕。出了邓伯家,吴老三才有心思问吴青个详细。

    “你的伤怎么回事啊?”

    “本就伤的不重。”

    “阿青你到底惹了哪样事啊?”

    “比烧隔壁房子事大。”

    “刘利生他?”

    “死了。”

    吴青话里的干脆让吴老三一时语结。

    他想不通透。他侄子怎么性情大变,就像换了个人?

    一桩桩的事,接踵而来。让这个穿街走巷,二十年如一日,一成不变的老剃头匠非常的无所适从。

    担忧,震惊,惶恐,各种情绪像一根根线将他的心勒紧了,勒得说不出话来了。

    上一次这样,是二十二年前,旧乾朝平乱神功拳,他的新婚妻子在池塘洗衣,却叫路过的逃亡拳民一枪打死。只因为他妻子说了句:

    平乱好啊!

    吴老三不说话,吴青可就问了,

    “今天我表兄有找来没?”

    吴老三摇了摇头。

    吴青有些失望。

    赤螳螂周治红都臭了吧?张仔七那还没点消息。

    出了西城门,吴青叫住走在前头的吴老三,

    “三叔。”

    “怎了?”吴老三回过头。

    “您先回乡下吧,我过两天再去。”

    吴青的话不紧不慢,吴老三可着急起来了,不依不饶道,

    “这可不行!城里现在多乱啊。”

    …………

    “一个人该如何才能将自己埋到这么结实的土里?”

    这是一个多月前,吴老三给人剃头之余,盯着由黄土擂实而来的地面想到的事。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先不提这土地究竟有多结实,最突出的问题是“仅自己是无法埋葬自己的”。

    这是一个愁苦的问题。

    吴老三本不该这么愁苦。可他的父亲,四十岁死掉,他的爷爷,四十岁死掉。而这天,他四十岁生日。

    吴老三,蘇夫,年少丧妻而无子。

    所以吴老三当天便回到乡下,他大哥吴老大的家中。

    他大哥是个有福的,俩儿子,一女儿。无一夭折。

    他和大哥吴老大商量,将大哥的二儿子吴青,接到城里,和他学手艺。

    吴老大同意了,他不忍心见弟弟孤亡。

    不必改口,可所有人都知道,吴青名义上是跟着吴老三学剃头手艺,实际里就是替吴老三养老送终。

    等同于吴青过继给了吴老三。

    以后人死完了,上族谱,吴青是要写在吴老三下边的。

    回到眼下,明知道城里有人在追杀吴青,吴老三怎么可能放任吴青一人留城里?

    吴青不光是他的侄子,也是他的儿子。

    这个年仅四十,却已经完全小老头模样的剃头匠死命抓住吴青的手不肯放,怕他跑了,怕他回来又是一身血,一身伤,更怕他这一去,就回不来。

    和他出门洗衣服的媳妇一样。

    媳妇还只是洗个衣服而已。

    吴青心尖一颤,心中为难,知道不好劝住吴老三,头一转,看见了水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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