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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间幕:首位升魔者

    范克里夫仰着头,凝视着他所熟知的这个费尔·扎洛斯特,沉默不语。

    四周黯淡无光,几乎近于一个完全的密闭空间。灰烬四溢,倒悬而起,缓慢却又真切存在地漂浮着。五条由费尔自己制作的铁链将他牢牢地困在了一根惨白的石柱上,地面漆黑,不似金属,隐有火光烈动。

    “我没想到它们居然真的能起作用。”在漫长的沉默后,范克里夫如此说道,开口打破了寂静。

    费尔缓慢地抬起头,空无一物的眼眶中没有亮起任何事物,他过了一会才回应范克里夫的话,显得很是迟缓。

    “它们能起作用,只是因为我现在还没真正地跨过那条线。”

    “但你看上去已经不是人了,费尔。”范克里夫严肃地说。

    “是吗?”

    “是的。理智上我知道你还是费尔·扎洛斯特,但本能告诉我你已经成了另一种东西。仿佛和我对话的只是名为费尔·扎洛斯特的皮囊,而皮囊之下的那个东西”

    “它暂时还出不来。”费尔说。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那五条铁链,似是叹息般地呼出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仇缚之链在一定程度上能帮助我保持人格,最关键的是,我可以暂时不必听见那些低语声了。”

    “伱叫它仇缚之链?”

    “我的起名能力一向不怎么优秀。”

    “不,我认为这是个很贴切的名字。”范克里夫说。他盯着那些铁链,耳边传来隐约的呼喊。

    枉死者们永无止境的仇怨在这一刻超脱了帷幕的束缚,抵达了他的耳边。声声泣血,恨意滔天。他看了一会便收回了视线,这时,声音便再次消失了。

    “真的吗?”费尔怀疑地问。“你真的这么想?我会为此感到荣幸的,范克里夫。这么多年,你总算在某种程度上认可了我的提出的一个名字。”

    “只有这一个而已。”

    “那也足够了。”

    黯淡的房间内再度陷入寂静,无人言语。费尔又将他的头低了下去,像是进入了沉眠。

    他皮肤上的那些裂纹正在增多,盔甲看上去则像是被焚烧过后冷却下来的钢铁,而且,它们正在产生隐约的形变。范克里夫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能看见那些隐约的纹路变化。

    这一套跟随费尔奋战许久的MK2动力甲即将抵达它寿命的尽头,在那之后,它会蜕变、重生,还是就此沦为破碎的废铁?

    范克里夫知道答案,但他不会现在就说出来。

    “所以,我们现在在哪?”费尔问。

    他又把头抬了起来,燃烧余烬般的碎发从额前滑落,遮蔽了他空洞的眼眶。

    “不,还是先回答另一个问题吧。我们还剩下多少人?”

    “两万三千七百四十九人。”范克里夫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数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的,费尔。我不信你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我听得见.但我不敢听。”

    “为什么?”

    “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听。”费尔重复。“还不是时候,范克里夫,你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我的死亡不能在那一刻以前来临,我必须死的更有价值。”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那不是死亡。”范克里夫冰冷地回答。

    “但也不是擢升。”费尔回以同样的冰冷,却带着苦笑。“我现在开始理解为何教官会一直对此事感到悲观了,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到底是什么。”

    范克里夫沉默了片刻,选择了转移话题,语气很是生硬:“.你现在感觉如何?雅伊尔济尼奥托我询问这些事,我们需要把这些情况记下来。未来像你一样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已经有迹象了吧?”费尔貌似不在意地问。“我能透过墙壁、地面感知到一些亮起的火光好吧,你需要记下的第一件事,是别让我和他们单独相处。”

    “他们?”

    “那些已经可以唤起怒焰的人。”费尔说。“我有某种本能.实际上,是渴求。如果不被制止,恐怕我会使他们的死亡提前。”

    “明白了。”范克里夫朝他点点头。“那么,第二条?”

    “第二,我在渴求杀戮。”费尔低沉地说。“远胜本能或使命,比野兽渴求饱腹的冲动还要可怕。”

    “有多剧烈?”

    “比你能想象到的可怕一百倍,我隐有察觉,这渴望恐怕永无终结之日。它是一种不应存在的疯狂,它的唯一目的便是复仇,为所有枉死者复仇。”

    范克里夫沉默地做了个手势,表达了自己的情绪。费尔笑了,但没有回应。接下来的数十分钟内,他事无巨细地描述了自己此时的感受。

    费尔认为,他失去了痛觉,这是因为他的身体正在缓缓陷于某种森寒的冷意。后者在改变他,使他变强,每一分每一秒都正在修复他受过的伤。

    但这和他那布满裂纹的脸是完全相反的描述。

    随后,他提到他的动力甲,他能‘感知’到动力甲内有一个模糊的意识正在对他低语,不同于枉死者们那样如山崩海啸般的可怕呼嚎。这个声音低沉而寂静,仿佛尚未诞生。

    他明白自己的动力甲正在产生变化,具体到底如何,恐怕会和他留在马库拉格之耀舰桥上的那把动力剑一样。

    最后,他提起了一件事。

    “我有些担心一件事,范克里夫。”费尔·扎洛斯特缓慢且平静地开口。

    “什么事?”

    “你。”费尔低下头,看向他。报丧鸟的眼眶中空无一物,却有真切的视线落于范克里夫脸庞,如刀刃般锐利。

    一连长眯起眼睛:“你指什么?”

    “你在燃烧。”

    “接着说。”

    “我失去了眼睛,但却获得了另一种视界,一个崭新的观察世界的方式。我能看出来,你已经燃烧了很久,至少有几十年那么久,你体内的火焰旺盛到我几乎不敢直视,但你没有任何变化。你现在到底是什么?”

    “问得好,我希望我能回答你,只可惜我不能。我自己也并不了解我现在的状况。”

    “你对此不担心吗?”

    “不。”

    “你不怕自己在某日突然?”

    “不,我不担心这些事。”范克里夫再明显不过地笑了一下,他一向阴鸷的脸上从未诞生过如此纯粹的笑容。

    费尔怔住了,不是很能理解他为何要在此刻微笑,直到他听见范克里夫的解释。或者说,看见。

    伴随着火焰燃起的呼哧声,一连长模糊的影子开始在黑暗中产生形变。

    ——

    罗伯特·基里曼面带思索地看着他面前的这把剑,保持着珍贵的沉默。几个技术军士站在一旁,身边散落一地工具,表情略显无助。

    这已经是离开考斯后的第四十七个小时,马库拉格之耀全舰上下所有受损的地方几乎都被维修了一遍,就连那艘陷进舰桥一角的突击艇都被他们以某种方式去除了。

    唯独这把剑不行,它深深地陷入了破损的全息投影台之中,无论采用何种方式都无法被拔出。

    他们也想过其他办法,例如拆除全息投影台,让这把剑自己出来——结果自然是不甚美好的,他们一共尝试了三次,所有试图摧毁全息投影台的工具都会被那把剑上燃烧的火焰彻底摧毁。

    只不过,试图拔出它的人倒是没事,哪怕不带手甲直接接触火焰都不会被灼烧,但他们亦无法拔出它。

    “好吧,我看我们今天还是就先到这里吧。”基里曼结束思考,对他的技术军士们如此说道。

    “看样子,这把救了我们的剑是个倔强的脾气。如果它不愿意离开,我想也没什么。马库拉格之耀并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全息投影台。”

    “您不认为这样会导致某些我们无法预知的后果吗?”技术军士中的一个谨慎地问道。

    “我会通知午夜之刃,让他们来想想办法的。”基里曼说道,他微笑了一下,只是笑得有些无奈。

    技术军士们很快便遵照他的命令离开了舰桥,维修机仆也被一并带走。一时之间,这里几乎只剩下了安静的仪器运作声。

    基里曼观察了一下四周,忽地有些恍惚。

    前不久,这里是还是一片噩梦景象,恶魔肆虐,杀戮横行,血流满地。现在呢?

    现在,墙壁崭新,地面光滑且被打了蜡,所有的仪器都被修复,完全损毁的也已经被替换如果不去观察那把剑,以及某处墙壁上巨大的修补痕迹,那场战争真的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基里曼叹息了一声,倒不是多愁善感,他只是在担心马库拉格。

    怀言者们不会善罢甘休,夜刃和极限战士在战后共同紧急提交的联合报告上也着重讲了这件事

    从战术目的上来说,基里曼不认为怀言者们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已经身处极限星域之内,且其他世界根本不知道考斯所发生的事。

    他们可以继续发起卑劣的袭击,就像他们在考斯上做过的一样。

    罗伯特·基里曼皱起眉,强迫自己结束了思考,不能再想下去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获得补给,并将这个消息通知出去

    他背着手走到那把剑前,低头看了它一眼,那苍白的握柄引起了他的注意。

    它看上去完全就是两根尖锐粗大的骨头互相扭曲缠绕而成,末端尖锐,闪着寒光。剑格漆黑,看上去平直且可靠,一颗黯淡的红宝石镶嵌在剑格中央。剑身则无法被观察,它已尽数陷入全息投影台中,被钢铁所包裹。

    马库拉格之主就这样看着它,看了很久。当天晚些时候,他带着一把剑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并将它亲自封存,转交给了夜刃们的舰船。

    还有一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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