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瓦尔多专心致志地在黑暗中找寻着一条可能出现的道路。他紧紧地盯着地面,同时嗅闻着混沌的毒息,没有一刻放松。
他们已经相当深入黑暗了,恶魔们似乎还未真正发现这支队伍,而这里的空气却抢在它们再次涌来以前便开始对他们施加折磨。
很符合瓦尔多对亚空间的想象。
他冷静地调用战甲的处理系统分析了空气中的信息素,并得到如下概念。
毒素,错误,无法分析,错误,毒素。
抛去那些重复的结论,瓦尔多心里清楚,空气中的确蕴含着一种毒素,他的战甲或许在分析处理方面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但是,这好似血雾般的空气能直接证明它的结论是否正确。
而瓦尔多认为,空气如今就是毒素本身。
它们正随着每一次的呼吸深入他的肺部,带来一种针扎般的痛楚。有趣的是,潜藏在这痛苦背后的东西却是猛然加快的心跳速率,以及体内激素水平的急剧上升。
禁军元帅精准地捕捉到了身体的异样,并得出判断——他的力量和速度都在某种并不属于亚空间的范畴上被增强了,空气中的毒素是一种强效的、没有副作用的兴奋剂。
重复:它并不带来任何来自于混沌的力量,它来源于混沌,脱胎于混沌,但它更加精准。
而这怎么可能呢?
他将此事通过连结上报给他的主君,在网道之内,人类之主借用他的眼睛看见了全貌,并给出一个命令。
+无需在意,继续做你该做的。+
他没有解释,但瓦尔多却并不在意。
他停住脚步,用长矛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圈。耀金之光绽亮数秒,将黑暗短暂的驱散。寥寥几具尸骨暴露无遗,漆黑与洁白互相交替的装甲带来了一种有趣的冰冷。
以及他们盔甲上的纹章,那个黑色的,被抽象化的十字瓦尔多的记忆不会出错,除非他的主君愿意加以更改。因此,他得出一个结论:这些印记属于帝国之拳中的老兵。
与此同时,他身后也传来了一声叹息。瓦尔多将这件事记在心底,并出声询问:“为何叹息,阿莱西奥·科尔特斯连长?”
“.没什么,瓦尔多大人。”阿莱西奥艰涩地回答
他念起大人这个词来有一种天生的顺畅,瓦尔多立刻提醒自己,阿莱西奥恐怕和他自己认知中的阿斯塔特并不相同。
这个服役期不过只有三年的继任连长相当尊敬禁军且原因并非是因为帝皇刚刚的短暂显现。
他尊敬我。瓦尔多想。他知道我是谁吗?
他侧头观察了一下那个有着年轻面孔的战士,却并未得到能佐证这个猜想的证据。
“他们是你们的友军?”瓦尔多问。
“是血脉兄弟。”阿莱西奥沉重地回答。“他们是银河系中最狂热也最忠诚的战士之一,如果要在我们当中选出一个表率,他们必定是名列前茅的人选。”
瓦尔多点点头,随即大步走了过去。
地上仍然铺着厚厚的灰烬,他蹲下身捞了一把,从中看见一些融化后的陶钢微粒。空气中的信息素再次变化,一种独属于燃烧过后残留下来的味道冲入了他的鼻腔。
他站起身,继续靠近那些死去的战士。
他们白色的罩袍上洒落着一些已经干涸的血液。但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盔甲所有的漆黑部分其实都已经成了一种黯淡的血红色。
这些战士在死前必定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惨烈战斗,但瓦尔多必须继续他的工作。
所以,他伸出手取下了一具尸体的头盔,它没有拒绝瓦尔多的行为,于是所有人都看见了一张怒目圆睁的脸。
牙齿紧咬,脸颊处的肌肉僵硬地锁在一起,有狭长的血印从眼睛和鼻腔的位置一直蔓延到下巴。
“你认识他吗?”瓦尔多问。
阿莱西奥沉默数秒,给出一个名字:“拉佐恩·达努伊顿。”
“军衔?”
“我无法告知。”
“有趣。”瓦尔多点点头。“那么,这些羊皮纸呢?”
他伸手,轻轻地挑起了一条被挂在那死者右肩甲上的长条羊皮纸卷。它看上去已经很古老了,却奇迹般地没有在这样残酷的战争中受到半点浸染,那些字迹仍然可以被辨认。
“神皇?”瓦尔多指着一个单词,如是问道。
阿莱西奥没来由地忽然感到有些紧张,可禁军没有追问,只是将头盔放了回去,并严丝合缝地扣好了。随后,他们便继续前进。
黑暗深处不时会传来一些被扭曲了的声响,此地伸手不见五指,哪怕经过改造,或使用目镜的夜视功能亦无法看穿这种黑暗。
而无论他们走多久,地面似乎都是惨白且厚重的灰烬,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印下他们自己的脚印。瓦尔多一言不发地带着路,仿佛他知道那条路到底在哪似的。
又过一会,他们对地面重心的感知忽然产生了变化。只是一步踏出,于是所有人的感知便都出现了异样,他们开始‘朝上走’,而非走在平地之上。
那些扭曲的声响开始变得越发明显,道路旁的尸体也越来越多。有些尚可被辨认出身份,有的却已经连同盔甲一齐风化了。其中甚至有两套终结者,如果不是精金实在顽强,恐怕他们是没办法从灰烬中发觉此事的。
时间的混乱正在变得越来越明显,瓦尔多再次将此事上报,连结中,帝皇的声音却仍然平静。
+伱们正在深入一座高塔。+人类之主缓缓开口。+或许不该称之为塔,但它的确是一座螺旋向上的建筑。代表了纠缠的螺旋在如今的泰拉上是一种相当危险的概念,好在阿莱西奥·科尔特斯手中持有那把剑,因此你们得到了许可+
+是他的许可?+瓦尔多发问。+他仍在吗,主君?+
+在受苦。+帝皇说。+正如你们所有人。让他们低头,瓦尔多,你也是。+
禁军元帅立刻开口:“低头。”
话音落下,一道闪电诡异的劈过黑暗。滔天烈焰熊熊燃烧,原本安然无恙待在地面上的灰烬在顷刻间倒悬而起,狂躁地升向天空。
有一种血色的光轻而易举地撕碎了黑暗,有庞大的阴影笼罩了他们所有人。呼呼风声掠过耳边,其内夹杂着死者的咆哮。瓦尔多保持着安静,低着头,感到一阵阴森且冰冷的炙烤感。
他立即意识到,这是一种目光,而目光的主人正在观察他.
不,不对,这不是观察,祂只是在称量他的灵魂。
五秒后,这阵异象方才消失,而他心中已有所明悟。
瓦尔多抬起头,看见一轮血红的残阳高挂天空。
“看样子我们已经到了。”他说。
他所言非虚,此时此刻,出现在禁军以及绯红之拳四百二十五名阿斯塔特面前的景象已经不再是黑暗了,而是一片血红的沙漠。
令人畏惧的高温炙烤着他们的盔甲,伺服系统开始示警,元件处冒出轻微的电火花。他们举起剑或枪,警戒着四周,等待着下一个命令。而禁军却迟迟不见迈步,只是站在原地沉思,长矛的尖端闪耀着那驱散一切不洁的神圣辉光。
阿莱西奥·科尔特斯索性抬起头,也看了眼天空。然而他手中利剑却在此刻忽地嗡鸣作响,将一股冰冷的力量送进了他的心脏。
和康斯坦丁·瓦尔多不同,在这个瞬间,他在天空中所看见的景物,并非是血红的残阳,而是一轮平静的月亮。
它并不狂热,亦不愤怒。实际上,恰恰相反,它带着一种死寂的冰凉,是那种会照耀在安息死者墓碑之上的轻柔月光
+主君,该如何做?+瓦尔多问。
他对自己的犹豫不决感到恼怒,这连番的请示实在是一种耻辱,但此处的怪异正在让他的直觉疯狂示警。而如果直觉还不够,那么,来自他那只受伤右手处的灼烧感便能证明另外一些事。
他曾经替他的主君挥剑,那一剑确确实实地伤害到了那个所谓的血神,也因此在他和祂之间产生了某种联系。
不同于他与帝皇之间的连结如此神圣,却同样能让瓦尔多察觉到某些情绪。
好比他面前的这片血红沙漠,看似无风安静,实则暗流涌动,恐怖的暴怒在平静的红沙之下残酷地蠕动着。这也是为何,瓦尔多会迟迟不肯迈步。
+等待。+帝皇说。+只需等到夜晚来临,只需等到星炬燃烧我们破碎的时间线正在齐头并进,两件在不同时间发生的事即将在同一个点迎来它的结尾。+
+星炬?雷霆也在那里。+
+是的,雷霆也在。+帝皇说,他的声音平静而带着笑意,再也听不出此前的虚弱了。但是,瓦尔多也听出了一种不该出现的神性。
他皱起眉,本想询问,人类之主的下一句话却又立刻到达了他的耳边,那声音是多重的集合,是老人、年轻人、女人、孩子的集合,其中既有国王的睿智,也有疯人的癫狂。
+还有伸冤人索尔·塔维茨,冠军西吉斯蒙德,孤狼比约恩,盲者阿泽克·阿里曼.+
人类之主深深地叹息一声,声音在此刻之后重回单一。而他的声音竟然真切地在瓦尔多的耳边响起,带着温度,带着悲伤和骄傲,绝非灵能特有的冰冷。
“还有我的儿子们。”
十二点前能写多少算多少,不熬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