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碗獐子汤已经放在了桌子上。
但勿术却没动……
他看着这两碗汤，感觉很是为难。
他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这大胖子的底细……他自称不是笛族之人，却能在这里有一栋自己的房子，盖了个篱笆小院。
身手诡异莫测，铁线虫也无法伤到他。
炖了一大锅獐子汤，却要人用人头跟他换。
这样的汤，能喝吗？
“我爱喝！我最是爱喝汤了……只是，两碗我喝不了，愿意与旁人共饮……”
寻常的扑了蛾子自然没有什么可怕的，但我的飞蛾又岂是那些凡物？
中年人撇了撇嘴，看了那胖子一眼：
“如何？这算不算四个人头？”
“为何还不喝？是不爱喝汤吗？”
汤其实很不错，香气四溢，肉也炖的软烂脱骨，让人食指大动。
他们这一伙人最多，梵城孤家寡人一个，勿术身边还带着几个被铁线虫控制的舟族弟子。
随着勿术惨死，那三个被他用铁线虫控制的舟族弟子尸身也纷纷跌在了地上。
满脸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却没想到，这人竟然把铁线虫给吐了出来。
江然一行人就坐在那里看着。
这些鬼蚁的背后，都多了一条血线。
“你到底是谁？”
阿眉闻言下意识的看了江然一眼。
开始的时候，尚且居高临下，片刻之后，忽然往后缩了缩，想要钻回江然的袖子里。
当即眼睛一亮：
“诸位在这里坐了半天，桌子上也没有什么吃食……要不，我匀你们一碗汤怎么样？”
“你不怕？”
“再来一碗汤，老远就闻到这里香气四溢。
中年人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
“这么说来，我大概是没有办法证明这碗汤是我的了。”
勿术猛然仰头看天，嘴巴大张，成群成群的黑色飞蛾从他的口中，眼睛，鼻孔，耳朵等各处飞出。
“你！”
那人说到这里，咂了咂嘴，似乎还没喝够，就来到了一旁的空桌坐下：
他出手的时候，就在碗上附着了铁线虫。
方才他激飞汤碗送汤给江然，是想要将这可能有毒的汤，送给别人喝。
中年人忽然语出惊人，让勿术的瞳孔骤然一缩：
“你……”
但此时此刻却不一样……这中年人口气嚣张，不将在场众人放在眼里。
感觉今天这一碗汤，如果不喝下去的话，大约自己也是走不了了。
那中年人则是忙活个不停，喝汤，吃肉，好不快活。
“身上好似……是多了几许花纹。”
阿眉看说话这人四十岁上下，满身粗犷，不修边幅。
它们并不特别惧怕飞蛾洒下来的粉末，可争斗之中竟然仍旧无法占据上风，有了这一口鲜血反倒是存了拼命的底气。
飞蛾各自落下，附着在铁线虫的尸身之上，缓慢的啃食起来。
“这几日，天天在林子里杀人，嘴里都快淡出個鸟了，这香味着实是搔到了痒处……快快快，再给我盛个十碗八碗的。”
大胖子眉开眼笑：
“梵城，我请你喝汤可好？”
因此他肩头一动，直接将对面一个翼族弟子震得后退数步。
“也好，十七碗汤，马上就来。”
紧跟着自腰间拿出了一把匕首，于手臂之上画了一个交叉的十字。
说话的功夫，还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大烟袋锅，塞上了烟叶子，就开始吞云吐雾。
勿术连忙说道：
硬是将这鬼蚁塞进了它的嘴里。
他不知道江然的武功深浅，自然不至于另外搞些古怪。
“不知道人头……什么时候才能付清？”
“原来如此。”
“过去也是不吃的……许是最近乱七八糟的东西吃多了，变得荤素不忌了。”
有的爆裂，有的负伤，竟然无法再向前一步。
“勿族的铁线虫吗？”
他开始挨个点数：
“一，二，三，四……连人带尸体，一共有十七个人头，你就给我盛十七碗汤。
长相凶恶狰狞，和正常的蚂蚁相比，它身上多了许多棱角尖刺。
“且住！”
旁人也就算了，连自己都没有被他看在眼中，这勿术岂能容忍？
故此，如今出手裹挟内力远非之前可比。
勿术的脸色已经不能说是变了……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当场。
阿眉瞳孔一缩，一只只蝎子自袖子里走出，爬到了胳膊上，肩膀上，随时准备出手。
勿术冷笑一声，单手在桌面上轻轻一按，内力震动之下，那满是肉汤的碗再一次飞了出去，直奔这中年人。
“先去一边等着去，我喝完了这一碗，就送你们上路。”
轻笑一声：
“各位再加一把劲，又有人来了。如果你们迟迟分不出胜负，说不定会被人渔翁得利。”
江然微微一笑，轻轻用力，直接捏开了小白蛇的嘴巴。
周遭的鬼蚁竟然突破了他的防线。
那人回头看了看江然，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嘴的大黄牙：
“你说是你的就是伱的？你叫它一声，它答应你吗？”
无数的铁线虫自他们身上游走出来，而被勿术随身携带的铁线虫，也纷纷涌出，铺满了整个地面。
勿术明白，自己小看了这个人。
他双眼泛红，血管蹦起，身躯忽然不由自主的僵硬扭动了起来。
面上已经没有了半分血色，转为了一层乌黑。
江然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场中那一场别具风格的争斗，沉吟了一下之后，他忽然袖子一抖，钻出来了一条小白蛇。
中年人一脸无奈，对那大胖子说道：
“掌柜的，再加五碗汤。”
开始的时候是黑色的飞蛾，到了后来这些飞蛾的身上，就染上了一层血光。
那翼族之人一拳落下，正打在了自己同伴的身上，将这同伴打的鲜血狂喷。
那中年人轻笑，语气桀骜，全不将周围众人放在眼里。
中年人瞥了一眼这小院子里的环境，忽然一笑：
“原来如此……不过，这院子里的人头似乎也差不多够了。
“培育这些虫子的时候，除了考虑它们的攻击性隐蔽性或者毒性之外，就不能考虑考虑它们的美味程度吗？
中年人忽然看向江然。
“好啊，尽管拿来。”
唐画意撇了撇嘴看了江然一眼：
“他是把咱们所有人的脑袋全都算上了吧？”
“放屁，那方才那一碗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加一起，正好十七个人。
沉默了一会之后，勿术这才笑了笑：
“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喷出来的鲜血撒在了鬼蚁的身上，鬼蚁越发疯狂。
姿态眼神，全不将周围众人放在眼里。
正要出言拒绝，就听江然说道：
“好啊，多谢。”
夜琼手中的烟袋锅一转，碰的一声，先是砸在了第一拳的手背上。
“有。”
它被江然用筷子夹住，还想要挣扎扭曲，咧嘴想要将筷子咬断。
带等落下，却又被他用烟袋锅接住。
中年人敲着烟袋，满脸都是不悦之色。
“要汤啊，自然可以啊。
是个人就知道这碗汤路数不对，她怎么可能答应。
“你们尚且没有资格跟我说话……”
江然则摸了摸下巴：
小白蛇抗拒不能，只好将这鬼蚁吞下。
中年人喝汤的时候，那些飞蛾也已经将地上的铁线虫蚕食干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倒是叫在场众人有些错愕。
阿眉脑袋瓜子摇晃的就跟拨浪鼓一样。
忽然，一只黑色的蛾子从他的口中飞出……
“显然是这样。”
一行人沉默不语，踏入了这小院子里。
“尊驾口气未免太大，十七碗汤，也不怕撑死了你。
满满一碗獐子肉汤当即激飞而去，直奔江然。
地上的鬼蚁则飞身而起，和天上的飞蛾争斗在了一处。
吨吨吨，一碗汤当即下了肚。
大胖子没有半点不耐烦，一五一十的解释道：
“如今这碗汤已经被您喝了，如果还想再喝的话，您就得花人头了。”
这一战看上去多少有点势均力敌的意思了。
这好似是拉开了一切的序幕。
只盼着江然能够平平稳稳的将这碗汤喝了。
心中对这大胖子的身份，倒是有了些许的揣测。
“它们便的越发嗜血，施展起来更加的方便了。”
硕大的一个汤碗，于他的烟袋锅上转动不休，碗里的汤汁却半点未曾流淌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然发现最初放着人头的那两个花盆中的花，似乎变得更加妖艳了一些。
勿术脸色一沉，眸光流转之间，就听到那大胖子纳闷：
“来来来，你给我盛汤……我数数……”
夜琼咀嚼着口中的獐子肉，头也没抬的摆了摆手：
“却没想到被您截了胡。”
引得夜琼脸色微微一变：
“你们的鬼蚁……”
“不过我这汤可不是白喝的，需得买……一颗人头一碗。”
江然笑了笑：
“人怎么会怕扑了蛾子？”
“还在这里喝汤？”
夜琼闻言叹了口气，他不知道江然说的是真是假，但确实是不合适继续和翼族的人纠缠下去了。
想都不想，仰头就喝。
勿术眼见于此，并未恼羞成怒，反倒是嘴角漏出了一丝冷笑。
看着看着就又有人来了……
“不必了……你自己享受就是。”
江然盯着看了一小会，正好奇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就听到那夜琼闷哼了一声。
中年人轻轻摇头，竟然当真回答：
“确实没有。”
翼族当中一人缓缓开口：
“夜琼，你活的时间够久了，该死了。”
江然看了两眼之后，问阿眉：
飞蛾翅膀洒下的粉末碰触到这铁线虫的那一刻，这些虫子便扭曲挣扎，转眼之间，竟然尽数死绝。
一条被嚼的稀烂的铁线虫被他吐了出来：
“这铁线虫，又难嚼，又难吃……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搞的。
“慢慢算，不着急。”
前往笛族的人总是不免从这里经过。
勿术大喜，袖子一抖：
“给你！！”
想要借此杀人……
夜琼独坐，身边有莹莹粉末，忽明忽暗。
后面一句话问出来的时候，大胖脸上的一双小眼睛，就闪烁着森冷的光泽。
“不……”
江然看的啧啧称奇：
几个人心中同时生出了念头。
可就在此时，已经铺满了半个天空的黑色飞蛾忽然凌空落下。
大胖子也没有阻拦，一双小眼睛顺着那汤碗的方向挪动，眼看着这碗汤就要落到江然的跟前。
好个屁！
梵城又不是傻子，当即往后缩了缩：
再无多言，漆黑如墨的鬼蚁自几个翼族弟子的身上‘流淌’到了地面，宛如潮水，涌向了夜琼。
就在彼此争斗不休的时候，江然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院子外面。
准确的说是血纹。
一层层的莹莹粉末飘散下来，却又被翼族的黑袍挡住。
“扑了蛾子还吃这东西？”
“就凭你，还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咦，汤来了！”
大胖子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点了点头：
“……”
心中暗骂一声，再抬头，就发现江然一行人正对他翘首以盼。
言说至此，袖子一抖，无数黑色的飞蛾窜出，眨眼之间遮天蔽日。
当中一只鬼蚁蹦飞，被江然顺手拿起筷子夹住，凑到跟前看了看。
“好，客官慢用。”
五个翼族之人围攻夜琼，也是打的拳拳到肉，碰碰之声不绝于耳。
江然无奈：
这一行人一共有五个，全都身穿黑袍看上去神神秘秘，正是先前林中夜杀人的翼族。
一个你字刚刚说完，就见那中年人忽然呸了一声。
飞蛾和鬼蚁争斗，难分难解，引得漫天黑雾，几乎睁不开眼。
这小院子的位置着实是得天独厚。
言说至此，再看那梵城，已经缩到了院子一角。
“你的？”
一直到整个碗的转动停止，他这才伸手取过，仰头痛饮。
“它在害怕……”
“那是这位客官买的……他说一个人喝不了两碗，所以匀出一碗给那位客官。
大胖子说着，拿起菜刀就开始忙活了起来，切下了四颗人头，放在了花盆之中。
这东西其实养不熟，但是它颇有灵性，因为畏惧江然，所以显得很是乖巧。
大胖子连连点头：
“喝汤，喝汤，咱们还差十三碗的帐没算。”
他便只好将烟袋杆往那人手臂一塞一转，借着手臂弧度挂住对方的胳膊，一拽一转，移形换位。
直接将拳头打的再也握不住，紧跟着烟袋锅一挑一送，眼看就要点在此人心口，另外一拳也已经到了跟前。
“算，自然是算的！”
“这是我的汤。”
中年人豁然抬头，就见大胖子手里端着一个大托盘，托盘上一个个大汤碗，汤碗摞着汤碗，满满当当，走起来都叮叮当当。
江然瞥了来人一眼，有些无奈：
“人头……”
“人头，一会奉上。”
气绝而亡。
“你看看这个，是不是跟之前的那些相比，有些不一样了？”
“那吃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你这些扑了蛾子可有变化？”
江然看的啧啧称奇，一群虫子打架，莫名的倒是有点让人觉得热血沸腾啊。
翼族之人则很有默契的分散在了那中年人的身边，隐隐形成合围之态。
眼看着他伸手去碗里取肉吃，更是轻轻摇头，看他的眼神宛如看着一个死人。
其人喝完了汤之后，又伸手自汤碗之中抓来獐子肉，吃的津津有味，只是脸上却似乎有些不耐：
“肉香都在汤里，这肉没什么味道，差点意思，差点意思啊。”
和鬼蚁碰触的一刹那，就好似是烈火烹油，整个鬼蚁群便沸腾了起来。
而这一次来的人，江然却不是特别陌生。
这东西个头其实不算太小，每一个都有黄豆大。
头前一个问句，尚且还和颜悦色。
“……渔翁。”
“将来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这些东西也勉强可以拿出来，就付就付……不至于活活饿死不是？”
看着就站在旁边的大胖子正死死的盯着自己，勿术的眉头紧锁。
言说至此，就见勿术忽然脸色一变，好似是嗓子里有什么东西，他弯腰想要吐出来，却又吐不出来，伸手到嘴里想要扣，可无论如何挖动，都无法将嗓子里的东西抠出来。
很快，来到了桌子跟前，大胖子将这汤碗一放：
“客官，您的汤到了。
与此同时，五道身影同时向前，各自打出一拳，直取夜琼周身要穴。
小白蛇用一双冰冷的眸子歪着头端详着鬼蚁。
勿术当即开口，回头看了那中年人一眼，笑着说道：
整条蛇一时之间就跟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瘫软在了江然的掌心之中。
一只手忽然斜刺里伸出，一把将这汤碗给拿在了手里。
说着看了那中年人一眼。
“先还你一个。”
“我这里还有一碗，不如你先喝了？”
“那倒是够呛。”
江然拿着筷子把这鬼蚁凑到了它的跟前：
“来，尝尝咸淡。”
江然点了点头：
江然点了点头：
却见那中年人一笑，手中的烟袋锅子一转，啪嗒一声轻响，那汤碗顿时冲天而起。
待等所有的飞蛾全都飞出来之后，勿术的身体便轰然倒地。
鲜血流淌，他却两手一合，滴滴答答的血液伴随着他双手一扬，顿时散满天穹：
“飞蛾嗜血，夜幕莲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