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一直在低头沉思,他们的位置又靠近酒肆门口,来时酒肆里各自闲谈,没人在意,因听着小姑娘和父母的对话,他转过头来,又因中年男人拍桌,吸引了众人视线,再顺势看向姜望,便纷纷呆住了。
但先前说话那人反应很快,他冷笑道:“怎么,莫非仗着自己也长得好看,就想冒充那位先生?姜先生可不仅是长得好看那么简单,那可是弱冠澡雪,修为通天,你又算什么东西!”
纵然神国力量仍在,却也非寻常洞冥境修士能够洞悉,在他看来,姜望确实与普通人无异。
而姜望则很无语,他此前是怎么都没想到,霁城莫名出现的修士居然和他有关。
果然名声这个玩意儿很烦人啊。
弱冠澡雪当然是很夸张的,那可能是隋国甚至整个人间最年轻的澡雪境修士,又非来自山上宗门,那么对于资质平平的洞冥境修士而言,他们拜不得山上,甚至未入月满西楼,想要拜师姜望便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管他们已经年纪很大或很小,他们没有入宗门的资格,自然更谈不上拜师,但姜望则相对更容易能见到,别管能否拜师,就已经是机会了,总得试一试。
姜望其实很好奇,他们很显然只是路过霁城,目标是浑城,但又是怎么确定自己会在浑城的,只是因为自己是浑城人?
他没有理会那人的出言不逊,而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那人继续冷笑道:“自然是有传闻姜先生回了浑城,虽然我们更多是来碰运气。”
苏长络则出言质疑道:“你不是见过姜先生么,怎么又成来碰运气的了?”
他当然能搞清楚长得很好看的姜先生明显就是自己的老师,想着老师果然非同凡响,那么对于虽很尊重老师,又对老师出言不逊的人,身为徒弟,自当出击。
那人毫不脸红的说道:“我见姜先生是在别处,何况只是一面之缘,现在去浑城碰运气又有什么问题?”
苏长络笑道:“当然没有问题,但我能保证,姜先生断不会收你为徒。”
那人冷声说道:“姜先生可是夸赞过我,我总会比别人更有机会,你嫉妒我便明说,想用这种方式让我心生动摇,实在可笑。”
苏长络相当无语的说道:“你是真没脸没皮啊。”
那位小姑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姜望,忽然惊呼一声,“长得这么好看,肯定就是先生啦!”
她直接便跑了过去,中年妇人愣是没拉住她,只见小姑娘很干脆的跪在姜望面前,真诚说道:“请好看先生收我为徒!”
姜望怔住。
而先前那人则哈哈大笑,嘲讽道:“你们确是般配,不妨真的收徒?”
姜望认真看着小姑娘,说道:“的确资质平平。”
小姑娘的父母也没觉得姜望真是那位姜先生,便赶忙上前拉扯闺女,但小姑娘很执拗地说道:“他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是先生,除非先生其实很丑,对外说自己很好看。”
姜望没忍住笑道:“先生是真的好看。”
许是真的一时兴起,姜望很没所谓的说道:“虽然资质平平,但我喜欢你,所以收你为徒。”
小姑娘很兴奋,又很有礼貌,有模有样的叩首,说道:“谢谢好看先生收我为徒,我虽然很笨,但我很聪明,肯定不会让好看先生失望的。”
姜望想着你这番话是真有意思。
苏长络满脸错愕地看着小姑娘,我这就有了一个小师妹了?
但好像真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中年男人有些生气,发力拽住小姑娘。
纵然此人长得好看,可哪里能跟那位姜先生相提并论?自家闺女傻乎乎的就拜师,就算他也没信心能让闺女拜师姜先生,可也不能随意拜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啊。
纯粹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姜望倒是没有在意,而是笑着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中年男人没好气道:“汝鄢询,我家闺女确实很笨,刚刚拜师的事情不作数。”
姜望则像是没听到他后面的话,很惊讶地说道:“汝鄢这个姓氏很少见啊。”
汝鄢询拽着小姑娘,把她推给妻子,又拱手朝姜望说道:“告辞。”
小姑娘执拗叫喊着,姜望微笑着说道:“好好听话,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苏长络想了想,也朝着已经被拽出酒肆的小姑娘喊道:“小师妹,我是你师兄苏长络,下次见,师兄会给你准备礼物的!”
小姑娘挥手应道:“师兄好,我叫汝鄢青!”
紧跟着她便被父亲敲了脑袋,伴随恨铁不成钢般的说教声音渐渐远去。
先前那人又在此时说了些冷嘲热讽的话,但姜望没有理会,也制止了苏长络的动作,毕竟那人太弱,连给苏长络练手都不够,若以此起纷争,姜望会觉得相当无趣。
他在霁城待了两个时辰左右,霁城的修士们早已不见踪影,而姜望也察觉到神国力量开始消散,整整维持六个时辰,让姜望颇有些惊叹。
他给自己贴了一张甘露神符,李神鸢用言出法随,转瞬便已至浔阳候府,出现在小鱼的面前。
看着旁边的童伯和单琦玉等人,姜望微笑说道:“我回来了。”
......
浑城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唯有栖霞街变得更安静。
除了老许头的裁缝铺会有生意,但也仅仅止步于此。
这是姜望回到浑城的第二日。
他像以前一样,躺在裁缝铺门口的藤椅上,默默注视着对面凭阑街。
回到家里,哪怕只是静静待着,也感到很舒适。
值得一提的是,因顾景风跟谢吾行、荣予鹿关系打得不错,所以帮忙给梁小悠准备的小院并未被收回,而且梁小悠依然住在那里。
姜望也没有将其赶走。
所以梁小悠是唯一住在栖霞街的外人。
童伯很早便想到遮掩的事情,因此拜托陶天师画符,围绕整个栖霞街,藏在隐秘处,让得洞冥境巅峰及以下修士难以窥探。
虽然陶天师画符的本事有些长进,可要做到这件事无疑很难,所以目前也仅完成了很小的一部分。
说起来其实没什么用处,但黑焰军无时无刻不在修炼,动静难免会很大,陶天师的符箓终究能让浑城人不会察觉到半点异常。
姜望回来后,事情就变得很简单。
待在栖霞街里的姜望处在迄今为止最强的状态,他仅是挥了挥手,便让栖霞街彻底藏匿,纵是澡雪境巅峰的大物,也难以一眼堪破。
虽然小鱼曾带人出城,让得百姓皆目睹,但没有展露手段的修士,百姓很难分辨出他们和普通人的区别,无需刻意解释什么,何况镇守府衙也是跟浔阳候府一心的。
荣予鹿已回武神祠,谢吾行则仍在,他同样躺在一张藤椅上,与姜望并排,铺里忙活的老许头见此很是无奈,搞得他们才是老年人一般,自己这个真正的老年人却不得清闲。
谢吾行无疑有很多话想说。
但姜望率先发问,“身为剑阁真传,你好像很悠闲啊,顾景风明显已经不在浑城,你却一直留在这里,我很好奇你每日里都在做什么?”
谢吾行感慨道:“我可忙了,帮荣予鹿找顾景风的事不提,后来我又被童伯叫去帮忙,毕竟侯府里来了一堆护卫,除了我,没人能镇场子,有些人藏着许多心思,童伯需要让我起到威慑作用。”
他侧目看着姜望,认真说道:“但我觉得童伯有事瞒着我,那些修士应该不单是护卫,因为某些事,我杀了很多,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我没兴趣,可有一点,你欠了我不少人情。”
谢吾行忽然笑道:“毕竟是弱冠澡雪的姜先生啊,这人情是很值钱的。”
姜望静静躺着,微笑说道:“其实很简单,我想建立一座宗门,目前只是在打基础罢了,虽说侯府里的情况是在我有此般念头之前,可也算歪打正着。”
谢吾行惊讶道:“虽然洞冥境巅峰修士便已能够开宗立派,更遑论澡雪境,可是你还那么年轻,怎么如此想不开?”
“建立宗门这种事未免过于繁杂,那些洞冥境巅峰修士也仅是无望澡雪,又稍微有点实力才会想建宗立派,试图找到并培养有资质的年轻人,但你何以冒出这般念头?”
因苏长络的事情,谢吾行便已经很震惊姜望年纪轻轻就开始收徒弟,没想到后面还有更震惊的事。
姜望当然没有想不开。
除了目前黑焰军的数量增涨没有比直接建立宗门更容易遮掩之外,也因势在必行,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不仅在于自身,哪怕建立及掌管宗门的确是很麻烦的事情,但相对的也能解决很多麻烦。
尤其身体的状况绝非短时间里能改善,再有李神鸢的出现,让情况变得更糟糕,手里若能有几百上千甚至数万把刀,而且凭仙人抚顶之术,假以时日让他们都晋入澡雪境的话,何处去不得?又何处不能踏破?
身为掌教只需一声令下,那副画面想想就很美啊。
他绝对没有想着能趁机偷懒,毕竟得做成这件事,才能偷懒,所以他还是很勤快的。
“你别管我的事,这么久你还在洞冥境巅峰,不觉得羞愧么?你可是剑神的真传弟子,不念自己,也要替剑神想想,那么大的人物,却有个不成才的徒弟,丢脸啊。”
谢吾行恼羞成怒道:“别以为弱冠澡雪有什么了不起,我只要想,顷刻就能超越你!”
姜望笑着说道:“我看不行。”
谢吾行气坏了,闭关!我要闭关!
像是知道谢吾行在想什么,姜望说道:“你是一位剑士,最重要的便是出剑,别想着把自己困在某处做着所谓刻苦的修行,那反而容易把手里的剑变成废铁。”
谢吾行猛地起身说道:“那就打一架!”
姜望指着栖霞街里出现的苏长络,笑道:“我那徒弟即将破境,很合适当你出剑的对手。”
谢吾行难以置信的看着姜望,哪里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声音发颤道:“你简直欺人太甚!”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