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站稳身形的三师姐抬眸看着百里炁剑,衣裙鼓荡,青丝飞舞,迄今为止声势最为浩大的一剑递出,两道剑分庭抗礼,摧枯拉朽破坏着周遭一切。
何郎将无奈护着入定修行的姜望。
韩偃斩出第二剑,就像是在彰显澡雪巅峰的能力,第三剑第四剑,一剑又一剑的砸落,每一剑的力量都没有丝毫减弱,三师姐也以同样的方式迎击,他们身影腾空而起,仿佛化身两把剑,竭力纠缠着。
仅是眨眼的工夫,两人身影便跃至奈何海上,卷积着浪涛一浪高过一浪,海上六百里都被波及,无数洞冥妖怪哀嚎着,在两人碰撞的剑意下化作飞灰。
荒野废墟里是吕青雉和赵熄焰的搏杀,要有力反击便不可仗着六尺无敌的范围,所以吕青雉展开了进攻,出自剑宗的吕青雉,剑意之盛自然是同辈里无可匹敌的,哪怕屏蔽掉六尺范围,他的剑也是很好的防御。
所谓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御,某些时候是有道理的,只是赵熄焰的实力也是非比寻常,所以吕青雉的剑意再强,也没能做到将其压制,或者说赵熄焰是完全放弃防御,就像疯子一般,势必要从敌人身上扯下一块肉来。
又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没有思前想后,一直往前冲,才是真正做到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御。
赵熄焰出招几乎没有章法,但到最后每每都是杀招,哪怕吕青雉的剑意更强,可也难免落得个疲于奔命,他咬牙凝视着咧嘴邪笑,就像疯婆娘一般的赵熄焰,只觉碰上这样的对手,实是极其可悲的事情。
剑出,染血。
赵熄焰仅是脚下微微踉跄,便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的表情略显狰狞,但其实是兴奋到极致的表现,她疾奔上前,疯狂砸剑,甚至直接拿头撞,吕青雉又挡又躲,不断后退,恼火想着,这哪是修士的打法?
简直无形带着一种精神摧残。
吕青雉的情绪变得极为糟糕,他的剑意也因此势弱,而赵熄焰则乘胜追击,直接就是野蛮冲撞,让得吕青雉一时难以招架,紧跟着赵熄焰甩手一剑,带起一篷血花。
竭力拉开距离的吕青雉,低眸看着胸前伤痕,眼眉稍稍抽搐,他没有变得更恼恨,而是开始反思,赵熄焰疯狂的行为,让他应对间乱了方寸,从而没有发挥出该有的力量,这是很大的问题。
他平复着心绪,试图让自身一切都静下来。
赵熄焰却像不知疲惫,又是新一轮的疯狂攻击。
吕青雉狼狈招架的同时仍在竭力控制情绪,若是陷入到赵熄焰的节奏里,他必然会输,因此必须找到破局的办法,稳住情绪让心静下来是首要目标。
可抬眸看到赵熄焰咧嘴笑着的脸,明明是一张很好看的脸,却偏偏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尤其是猛地往前凑,视觉冲击极为强烈,是直接能把小孩吓哭的程度,吕青雉心理差点破防。
磐门城头上注意到这一幕的人也是忍不住嘴角抽搐,莫说覃人,隋人亦是承受不住,铁锤姑娘有什么说什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她这里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朱谕雪露出一抹尬笑,「总之是有些不太正常。」
这里没人了解赵熄焰,她终究是临时找来代替谢吾行的。
但不管她脑袋有没有问题,实力是真的很强。
曾与赵熄焰有接触的石竺掷地有声道:「疯子在修行路上或许能另辟蹊径走得很快,但也容易死得很快,她没有武夫的体魄,纯粹只是因为疯,所以完全不顾自身伤势,这固然会给对手造成极大的麻烦,可她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铁锤姑娘有心反驳,但听着貌似又很有道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相比赵熄焰,她更在意韩偃的战斗,嘀咕道:「这个时候就该
一块上,先把那个什么书院掌谕解决掉。」
九姑娘闻言,轻声说道:「何郎将有实力出局温暮白,届时我们占据的优势更大,可他家伙,若非自己起了心思,或者没有搬出国师以及黄统领来做威胁,便谁也驱使不动他。」
褚春秋听到两女的对话,面色顿时一沉,他并不喜欢何辅麝,也许是因为自称国师为老师,理所当然把韩偃看作师弟,那么风头曾一时超过韩偃的何辅麝,自然很难让他喜欢。
又或者纯粹是因为看何辅麝不顺眼,明明有着很高的天赋,却惫懒成性,两朝会上亦是没有什么作为,更让他喜欢不起来。
待得两朝会结束,褚春秋已经想着参何辅麝一本,代表大隋战西覃消极怠工一事,便够让他喝一壶的,如果最终大隋没有赢,何辅麝的罪责更大。
浑然不知被盯上的何郎将悠然自在欣赏着奈何海上锋林书院首席掌谕和韩偃惊天动地的战况。
这一战打了很久。
破境后的韩偃表面上已没了劣势,直至夜幕暗沉,也未见得谁真正占据上风。
抬眸看了眼夜色,温暮白喃喃说道:「每两个时辰奈何海六百里缺口便会开启一次,此刻必然又有大妖甚至妖王潜入外围六百里,祂们谨小慎微没有露面,想是要等待时机群起而攻之了。」
三师姐和韩偃没有分出胜负,吕青雉和赵熄焰亦是如此,但稳住心绪的吕青雉已隐隐占据上风,能打到这般程度,足可见赵熄焰的层次极高,就算占了上风,吕青雉要彻底击败赵熄焰仍是显得遥遥无期。
就看最后谁先撑不住。
相距磐门大概数百里的山野。
唐棠凝眉看着乌啼城副城主手里的斑驳剑鞘,「你费尽心思就是为了拿到它?」
副城主食指轻点剑鞘,伴着一声剑鸣,斑驳痕迹随之褪掉,呈现出剑鞘原本的样貌,虽然看着仍是平平无奇,但被收敛的剑意此刻彻底彰显出来,「山主再仔细看看。」
唐棠面色忽变。
那道剑意哪怕很快又收入鞘中,可也给唐棠带来冰寒刺骨的感觉,或者说,他从未见过如此强横的剑意,因此声音都带着些颤抖,「这是谁的剑?」
副城主骄傲说道:「我男人的。」
唐棠怔然看着他,蓦地说道:「你男人是剑圣?」
他尚未接触过西覃那位剑圣,但想着剑鞘里的剑意也只要那位剑圣才能拥有,不管是剑神林溪知还是自诩剑仙的他自己都无法拥有此般霸道强横的剑意。
剑士一脉,当世剑圣第一,是无可争议的。
唐棠也要承认这件事。
可他没懂剑圣的剑鞘怎会出现在奈何海里?看起初斑驳的痕迹,显然是遗落了很多年,要说是当年剑圣执剑镇压人间的时候,把剑鞘留在了奈何海,好像也说不过去。
副城主没好气说道:「你男人才是剑圣!」
唐棠错愕道:「若非剑圣,谁能拥有这样的剑意?而且只是剑鞘里残留的一部分,在我印象里,剑门中可没有这样的人。」
副城主说道:「恕我无可奉告,但终归给山主带了些麻烦,就像之前说的,这剑鞘便先交予山主保管,其中剑意,山主也可自行取之。」
唐棠接过副城主递来的剑鞘,眯眼说道:「真的如此大气?最开始你怎么说,我再怎么期待,都没有真正见到它来得强烈,我现在可真有点想据为己有的想法了。」
副城主说道:「山主若能参悟鞘中剑意,自身修行必然也能更上一层楼,这算是我给予山主的报酬,除了剑鞘,我也在找寻属于它的剑,山主只是把剑鞘据为己有,便是得不偿失了。」
唐棠皱眉说道:「你男人...
...没了?」
副城主瞬间变脸,「你男人才没了!」
唐棠嘴角微微抽搐,呐呐道:「找剑鞘,又要找剑,而且看剑鞘的模样怎么也得在奈何海上待了百年才能造就如此斑驳痕迹,你才多大年纪?这里面怎么看都有很大问题啊。」
副城主看着唐棠手里的剑鞘,沉声说道:「这也是我没有想通的。」
唐棠收起剑鞘,腆着脸皮说道:「剑要上哪找啊,帮人帮到底,这个忙我也帮了。」
副城主无奈笑道:「我暂时也不清楚,到时候真的会有麻烦的话,我肯定第一时间找山主帮忙。」
唐棠忙接话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许是急着参悟剑意,唐棠也没有多关注两朝会上姜望的情况,便火急火燎遁回垅蝉满棠山。
副城主则仍在原地,她取出棋盘,根据剑鞘的气息推算,试图找到剑的位置,但无论她怎么推算,都是一无所获,好像那把剑根本不在这个人间一样。
她一时思绪良多,面色也多了抹惆怅。
而奈何海里曾嵌入着剑鞘的石壁前,奈何妖王看着空洞的缺口,沉默不语。
判官的身影闪现,祂看了眼石壁,惊异道:「是何人拿走了剑鞘?难道那家伙真的还活着?」
奈何妖王说道:「是唐棠。」
判官惊疑不定道:「唐棠与那人有什么关系?他为何取走剑鞘?」
奈何妖王摇摇头说道:「不管他取走剑鞘的目的是什么,总之剑鞘的离开与我们而言,也不算坏事,若是那人真的活着,而且亲自来取剑鞘,才是更大的麻烦。」
判官皱眉说道:「就这么算了?」
奈何妖王长叹一声,说道:「涉及到剑鞘,若借故寻唐棠的麻烦,只会无端惹来更多麻烦,毕竟当今天下,尚且知晓那人存在的并非只有我们。」
判官沉默。
奈何妖王忽而又说道:「但目前摆在明面上的李浮生要多加在意,他曾施展那人的剑招,两者剑意也有很大相似,与其盯着唐棠,这个李浮生才是关键。」
判官点点头,说道:「拂魈君带着蚩睨逃回人间,也带来了一些妖王,使得奈何海力量更壮大数分,为避免拂魈君鲁莽行事,暂时将祂藏在腹地,现在应该冷静很多,让祂伪装接触李浮生,当是不成问题。」ap.
奈何妖王说道:「拂魈君虽然极擅伪装,但想瞒过天下至强却是不易,要让其真的与人无二,便需你多多筹备了,而且垅蝉一事,神都注意到堰山君,正好隋覃两朝会展开,也让我们能有时间谋划一番,务必保住堰山君才是。」
判官喟叹道:「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