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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 第四十六章 调任南镇抚司

    “兵部右侍郎齐绩,北方士族齐家。我记得是康阳三年二甲进士出身。一步一个脚印才登上了如今兵部第三把交椅的位置。算得上是当朝大员,未来甚有希望成为兵部主官,六部之一,成为中枢的一份子!”原东祥回想了一下关于齐绩的信息。

    柳新在一旁蹙眉,端着茶盏有一口没一口地吹着气,就是一口都没喝。

    他考虑过御马监案的背后肯定有一个大人物,但没想到是兵部右侍郎这样的大官,兵部的两位侍郎其实就是兵部尚书的后备役,一旦兵部尚书致仕,这尚书之位其实就是从这两人里挑选。

    有这样光明的前途,为何会做出偷盗御马监养马秘术这样的“小案子”?

    没错,对于某些人而言,御马监案已经算是滔天大案,但对于齐绩这种身份的人来说,这只是小案子,完全没必要的那种。

    成功了又何妨?

    尤其,齐绩还是兵部右侍郎!

    明明只要当上兵部尚书,这什么养马秘术没有,军中对他而言还有什么秘密么?

    为何要急于一时?

    难道是迫不得已?

    又有谁能逼迫一位兵部右侍郎。

    柳新觉得找出了幕后黑手,还不如没有找出来。

    幕后黑手的身份一出,立即就是一场烧脑活动。

    柳新放下茶盏,他记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忠实聪敏的合作对象:东厂二把手,原东祥!

    偏过头,发现原东祥也是愁眉不展的样子,柳新问道:“原千户,可是想到什么?”

    原东祥看来是真的将柳新当成合作对象了,因此也不藏着掖着,道:“我刚刚在想,齐绩作为幕后黑手,操控帝都内的这些行动都是绰绰有余的。但我们知道,这件案子的幕后之人,已经谋划到了汉中军马场。我现在才反应过来,其实有能力在军马场那种地方进行谋划的,地位定然不低,甚至国朝之中这样的人物屈指可数!”

    柳新听明白原东祥的意思了,汉中军马场那个地方是个高端局,一般人没有资格去玩。

    “齐绩的资格呢,够不够?”柳新问道。

    原东祥摇了摇头,肯定地道:“差之千里!”

    原东祥的回答让柳新心中一惊,他对于汉中军马场并不熟悉,因此也不知道该达到什么段位才能在那里搞风搞雨。原东祥的回答同样让柳新想到,如果齐绩不够资格在汉中军马场搞事情,那么幕后黑手,真的是齐绩么?

    但是明明简方亮就是这么说的!

    不对,虽然简方亮是这么说的,只能说明他认为的幕后主使是齐绩,而齐绩的背后有没有更高层次的人,他可能也没有那个资格知晓。

    柳新抚摸着自己的额头,觉得御马监的案子越来越复杂了,明明不算太大的案子,怎么牵扯的层次似乎越来越高了。

    “哎,还是等提督大人召我详谈以后再深究这些吧,更高层次位面,不是我们能揣度的。”原东祥叹了口气。

    那张匡怀志留下的纸条早就在第一时刻就送到了提督米雨松处,只不过此时的米雨松正在朝会上,要等朝会结束后才能召原东祥去了。

    一时无事,原东祥看向柳新,就这么怔怔地看了片刻,他问道:

    “柳百户,此间事已经了了,接下来等提督大人定夺就是。”

    柳新:“嗯。”

    原东祥:“那你还呆在这干嘛?”

    柳新:“等吃饭啊!东厂的餐食比锦衣卫的好吃,我一直想问,这里的厨子是不是御厨啊?”

    原东祥:“...”

    ————

    皇城,太和殿

    今日是每日一次的小朝会,因此太和殿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十数人。都是旭阳朝的肱股之臣,每一个都是跺一跺脚就能引发一方震动的大佬级人物。

    因为是小朝会,因此旭阳帝简单穿着明黄色的衮服,明黄色暗纹,又在衣领、袖口镶嵌着二指宽的金色流云纹,腰间系着玉带,带上正中间一颗拳头大小的蓝田玉。

    他半依靠在龙椅之上,虽然姿态慵懒,但是举手投足间依旧有着皇威发散。

    一身大太监服饰的米雨松身姿挺拔,屹立在旭阳帝下首左侧,双手自然垂在两侧,没有一丝太监的谄媚模样,反而像是一位顾盼自雄的将军。

    旭阳帝和米雨松的目光此时都聚焦在一位浑身笼罩正统大气之感,神色不怒自威的绯袍大员,此人正是当今文臣之首,中极殿大学士兼任吏部尚书的孔孝廉。

    “陛下,许州郡王上表,许州境内出现多股流寇,郡王欲令亲卫征讨,请求陛下首肯。”

    旭阳帝缓缓起身,捏了捏眉心,笑道:“朕的这位皇叔也太小心翼翼了,这点小事,自然是他自己决定便是!”

    顿了顿,旭阳帝目光落在一脸正气的吏部尚书孔孝廉的脸上,道:

    “孔卿,如果只是这点小事,还用不着你来凑报与朕吧。”

    旭阳帝的目光虽然平和,但是对于孔孝廉而言,却宛如被巨龙凝视一般,海倾山崩般的威压悬在头顶,仿佛随时就要压下来。

    但孔孝廉脸色不变,语气更是平稳中正:“陛下!老臣想说的当然不是许州郡王这种小事!”

    呵呵,对于满朝文武而言,敢说一位郡王的事情是小事的,恐怕没有几个人。

    旭阳帝轻轻颔首,示意孔孝廉继续说下去。

    孔孝廉便继续说道:“如今天下虽然整体呈平,但近几年流寇迭起,好几处都有渐渐势大的迹象。不说盘踞在水泊梁山十数年的那伙贼寇,其他诸如陕西,漠北等地,都有人数超过千人的匪团凝聚。虽然这些贼寇对于我正阳大军而言不是什么问题,随便派出一位宿将恐怕都能轻易扫灭!”

    “但是!”孔孝廉的声音突然变大,他往前走了两步,距离龙椅更近几分,抬头目光炯炯的对着旭阳帝说道:

    “陛下啊,自从先帝抑文扬武开始,我正阳军力确实大盛!也的确是将北蛮压制在草原不敢擅动。我正阳子民享受了难得的和平时光。但如今天下局势也说明了,武力的野蛮生长,已经对国家的稳定造成了危害!”

    孔孝廉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大殿左侧的几位武将,继续高声说道:“人民都好勇武,是好事,但文治礼治无法跟上的话,只会让无数拥有蛮力,却没有道德之辈扰乱天下。这不断涌现的匪患就是证明!那些匪首哪一个不是所谓的绿林好汉,偏偏有很多人,甚至是年轻人盲目跟随,甚至是崇拜这类人物!”

    “虽是穷文富武,但如今的天下比之康阳朝之前,武人的数量多了不知多少倍,甚至天下有三千万学子,而好勇之辈的数量,可能也已达到如此规模!老臣不是让陛下压制武人,因为北蛮虎视眈眈,为了国家的稳定和平,我们需要武人。”

    “但同样的,文人的重要性也非常重要!文人可以教化民众,传播道德思想。老臣今日真正想求的,是让陛下重开恩科,恢复三年一期的春闱!”

    旭阳帝眉毛挑了挑,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怒火,但又刹那消失无踪。

    恩科,春闱,科举

    自从南方士族集体怒骂了旭阳帝的父亲,康阳帝穷兵黩武之后,康阳帝便大笔一挥,取消了科举。

    但过了没几个月,他老人家又大笔一挥,开了一次恩科,只不过那一次,面对的只是北方的读书人。

    而后的几年,直至康阳帝驾崩,也有几次恩科,但大多都是由康阳帝亲自取士,取的大多是北方的读书人。

    到了旭阳朝,旭阳帝基本上两三年开一恩科,倒是把南北读书人都安排了进去,可最后取士的还是皇帝本人。

    而孔孝廉要开的,是正式的科举,皇帝不能直接取士,而只能等科举开榜后,在中举的人里,面试后挑选。

    关键的关键,就是这个开榜,开榜意味的其实就是公平,大家糊名考试,各凭本事。

    而要论考试的本领,南方人只会轻蔑地看着北方人,一言不发,一切尽在不言中。

    旭阳帝怒火一闪而逝的原因,是因为他第一反应是南方人的士族想要搞事情了。但念头一闪,孔孝廉是河南人,哦,那就没事了,孔卿这个人历来对事不对人,有这番提议,自然不会是抱有私心,而是真正为了这个国家好的。

    旭阳帝沉默半晌,然后依次看过孔孝廉身后的内阁成员,也是六部的各个魁首。

    如今的六部之中,除了孔孝廉,其他都算是南方人,因此对于孔孝廉的提议,自然都是同意的。

    心中有所计较,旭阳帝便开口道:“朕知道了。”

    简单的四个字,没有表态,但孔孝廉却一脸平静地退后两步,随后耷拉着脑袋,不复之前的慷慨激昂。

    在场的大臣都是熟悉旭阳帝的老臣了,旭阳帝这样的表现其实就是在告诉大家,朕会考虑。

    有了这个态度,孔孝廉就满意了,其余六部的尚书也都满意了。

    “对了,秦国公要回来了吧。既然刚刚孔卿提到了各处匪患迭起,那么待他归来之后,联合兵部一起,商量商量这事儿该如何解决,尤其是梁山水泊!那里已经尾大不掉了十数年之久,就是因为它的存在,才会让那么多人跟风。商量出对策后,给朕上个折子吧。”

    旭阳帝话音落下,武将几人往前一步,与另一边同时出列的兵部尚书吴言蔼一起应是。

    随后旭阳帝挺直腰板,眼神给到米雨松,米雨松会意,单手一挥,便有一个宦官取来一张巨大的舆图,直接铺在了太和殿的地面上。

    这才是今日真正的大事!

    众大臣看了过来,发现这是一张正阳地图,只不过边界的地方向外扩大了许多。往北直接囊括整个北蛮草原,以及极北之地,用一片雪白代替。往东是琉球,日本,朝鲜等海岛近陆。往西则是一大片荒漠,以及一大块众臣子没见过的城池分布图!

    这!

    极西之地,怎么会有那么多城池!

    这是几个文臣统一的意识。

    几个武将却好像提前得到了消息,虽然眼中依旧有着惊讶,应该是第一次看到实图的原因。

    “这是今年年初,东厂这边,从正阳周边,花费了极大的代价带回来的情报,汇聚而成的舆图。”旭阳帝的声音响起,但众臣的目光依旧死死地落在舆图上。

    “东边的日本岛上,德川幕府统一了日本全境,人口超过千万,是我们正阳潜在的威胁。北边自不用说,北蛮人与我们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只不过在某一方没有做好万全准备的时候,谁都不会先动手。而最关键的,是西面。”米雨松接替了旭阳帝,替众臣解释这张舆图。

    米雨松的声音浑厚,深沉,平静,宛如一座深不见底的湖泊。

    “西方在不知不觉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国度,甚至比我们正阳还要庞大。我们已经有两百年没有探索西方,它就是在这两百年里,已经侵蚀到了我们的身边。这才是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最大的威胁!”

    米雨松的话就像是无数炸雷,不断地轰炸着众臣的脑海,就连几个武将,提前知晓一部分内情的人也在此刻眼昏耳鸣,脑子嗡嗡的。

    比正阳还要大的国度,怎么可能?

    正阳可是中央之国,天下至强!

    两个念头不断在所有大臣的脑中来回冲击。

    几息之后,孔孝廉第一个回过神来,他的额头噙满汗水,双目中满是迷茫,他下意识的便抬头看向旭阳帝,这位正阳的主宰。他想看看皇帝现在是什么表情。

    下一刻,他的心猛地定了,所有的不安和迷茫,在一瞬间消失无踪。

    就像是有一柄利剑,斩开了重重迷雾。

    旭阳帝面目平静,依旧带着一丝丝的慵懒之感,此时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姿势,甚至更像是半卧在龙椅上。

    “朕。”

    旭阳帝平静的话音在太和殿内响起,这时所有的大臣似乎都被一种魔力唤醒,就像之前孔孝廉的感觉一样,心中的迷茫顿时消散。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站直身体,看向旭阳帝。

    旭阳帝似乎很满意大臣们的表现,嘴角隐有笑意,他语气淡淡的道:

    “我们发现西方之国的同时,想来对方也发现我们了!国与国之前,不是小孩打架,看不顺眼就动手,一定会派出人,来我们的国界内试探,调查。反之,我们也要如此,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朕不怕强敌环伺,只怕敌人不够强,只是纸糊的老虎,不堪一击。”

    “朕今日将这舆图给大家看,目的只有一个,提醒所有人,我们的身侧,全是敌人,想要襄外必先安内,诸卿,可明白了!”

    “老臣,明白了!”

    “末将,明白了!”

    “臣,明白了!”

    “...”

    众臣齐声道,俯下身子的脸上,有着各种不同的神情。

    旭阳帝的眸子不带丝毫感情的一一扫过这些人的身影,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

    又是在东厂混了一天的日子,柳新觉得日子惬意得很。

    其实按照他的性子,如果不是宗门有令,他才不会来当这个烧脑子的锦衣卫。这几天下来,他感觉自己把前半身都没用完的脑子都用掉了,他甚至有点怕用脑过度会不会对智力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好在这几天傍上了东厂的大腿,如果能更进一步,寻到那位宗师的大腿就更好了。

    可惜原东祥老是不带他去见那位提督大人,而柳新也开门见山的直接询问过,得到的却是一个非常明确的答案:

    提督大人知晓他了,但是不想见他。

    看看天光,就快到下值的时候了,一天又过去了,柳新心中喜滋滋的。

    原东祥已经被提督召去足足两个时辰,不知道下值前能否回来。

    就在下值的前一刻,柳新刚准备离开东厂衙门,原东祥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原本神情还不错的原东祥在看到柳新的一刹那,脸色顿时一黑。

    “原千户,怎么看到我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柳新迎了上去。

    原东祥摆了摆手道:“没...没有。”

    “原千户,我可是刻意在这里等你的,我就想在第一时间知道咱这个案子的进展,看看提督大人是怎么说的。”

    原东祥大步往里走,似乎不想搭理柳新,但柳新就像一块狗皮膏药,紧紧地跟在身后。

    到了自己的值房,回到坐位上,看着桌面整齐的摆设,原东祥感觉自己的心情好了许多。

    其实每次见提督大人,他都会浑身不得劲,因为提督大人那里有太多的折子,密信,书籍...而这些东西提督大人不会允许旁人来操弄,因为有许多都是绝对的机密,但提督大人又不像自己那么的爱整理...于是那个环境,足以让原东祥崩溃。

    每次见提督的时候,原东祥都将视线集中在提督大人的身上,某一个部件上,或是一个衣服上的花纹,或是一件配饰。

    好在提督大人对于自己的着装打理得还是很服帖的。

    从提督大人那里回来,整个东厂衙门在他的整治下,也算是非常整洁的。但是这份整洁却因为柳新的到来而出现了一个污点,还是一个人形自走污点,永远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执行任务的时候也就算了,为什么在我休息的时候也不放过我!

    原东祥在心中咆哮。

    但柳新却不知道这一切,依旧在孜孜不倦地询问着。

    看着似乎无休无止的柳新,原东祥一拍桌子,声音高亢地道:

    “明日,你的调令就会下来。明日起,你就是南镇抚司的百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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