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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夏侯渊:不是我挡大家的财路,是关羽在挡大家的财路!

    此后数日,曹军就在这种打鸡血的激励下,继续不计伤亡狂攻猛打。

    糜竺和田豫也确实“渐渐不支”,不得不败退,把城外的营垒全部渐渐放弃,彻底龟缩回了朐县主城区。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田豫也尽了最大的努力,给夏侯渊放血,不断消耗夏侯渊的士卒和军械、物资。

    眼看时间进入了十月初。夏侯渊的部队围困已经有大半个月,持续强攻也有十几天了,夏侯渊还是不依不饶,仗着攻城武器已经打造得越来越完备,开始了全面强攻城墙。

    他似乎已经有些迷失了初心,忘了自己一开始只是来围点打援的,有点用力过猛了。

    每到夜深人静,夏侯渊冷静下来自己也有点后怕。

    郭嘉更是提醒了他好几次:“将军,如今这样的连续强攻猛攻,伤亡太大了,越往后拖,如果关羽带着他的主力来孤注一掷救援,我们能不能有余力全歼关羽,都尚未可知,三思啊!”

    夏侯渊的第一反应是不甘心,他咬牙切齿地回答:“这种时候,如何能收手?已经折损了这么多人马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都不知道吗?再说当初让我强攻的也是你!”

    郭嘉冷静地指出:“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初要强攻,那是因为城东港区的营寨尚未切断,糜竺还有可能从海路得到周瑜的支援。只要外援不断,糜竺依托营垒跟我们消耗,士气必然高涨,守军会有信心一直守下去。

    而现在港区已经被我们强攻攻破了,也烧毁了不少设施。朐县县城本身并不靠海,我们团团围住,就可以围点打援。而糜竺放弃城东的营垒,坚守城墙后,防御力又增强了不少。将军切不可忘了,打援歼敌主力才是我们的首要目标。”

    夏侯渊被这么一分析,终于有点冷静,但他却发现自己有些骑虎难下了。

    一旦数万大军对于抢劫和一夜暴富的兽心被点燃,作为主帅也是很难压下去的。

    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大家都被伤病困扰吃够了苦头,眼下就这点奔头,就是想把敌人屠城杀光,把糜竺发下去的赏赐全抢过来。

    如果这时候夏侯渊敢踩刹车,军队是有可能哗变的。

    他思前想后,最终还是觉得军心可用,也就再撑一撑。说不定关羽就算带兵来援,只要己方士气高涨,人数也依然比敌军要多不少,那就还是能赢!

    如果关羽亲自来增援了,自己就可以说,是关羽阻止了数万大军近在眼前的发财美梦,这些士卒就会同仇敌忾、把关羽撕碎!

    与其让他自己来承受挡人财路的怒火,不如让关羽去承受。

    而就在夏侯渊忐忑犹豫之际,又经过了几天的消耗之后,关羽终于带着徐州军主力,来朐县增援了。

    而同样在这最后几天里,田豫缩回主城区后,防御的坚定程度、以及城内守军的死战勇气,也陡然提升了一大截,这一状况一开始着实让夏侯渊和郭嘉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困兽之斗?狗急跳墙?

    后来,就在关羽抵达前夕,夏侯渊才在一次攻坚视察时,亲耳听到了田豫让人在城上呐喊鼓舞士气,田豫让人喊话的内容,着实让夏侯渊有些不寒而栗。

    “诸军不必气馁!夏侯渊老匹夫已经中了伏波将军的计了!糜府君死守朐县,并不是他自己的意思,大家不要担心被连累!这一切都是伏波将军的计划,关将军马上就会来救援我们的!大汉必胜!汉贼必败!”

    “夏侯狗贼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他还为了区区朐县小城堆人命,曹军也依然肯搏命,这说明夏侯渊肯定是看中了我军赏赐丰厚、糜府君给大家人人都发了重赏。所以他们要破城夺财!

    仗打到这个份上,一旦朐县被破,夏侯渊是不会留活口的!会把我们全城屠尽、杀光大家全家、再把糜府君赏给大家的钱财统统抢走!所以想活命的,都给我拼了!”

    夏侯渊听说这些战场谣言时,内心也颇有几分动摇、没底气。可惜,已经晚了。

    这一切难道真是诸葛瑾的诡计?自己不是在跟陈宫、糜竺这些人交手么?诸葛瑾怎么可能这么早就介入?

    而且这田豫,貌似也不是易于之辈,别看他年轻没什么赫赫之功,居然能揣摩出自己鼓舞士气的技巧,知道自己许诺了破城后屠城劫掠的好处。

    这番话被喊破之后,守城将士的死战勇气,肯定是会被激发出来的,这还怎么速攻破城?

    ……

    这天,已经是十月初九。

    距离夏侯渊进入东海郡地界,已经过去一個多月。在朐县城下,也待了有二十六天。

    而夏侯渊最担心也最期待的事情,也终于靴子落地了:关羽终于带着徐州军主力,来增援糜竺和田豫了。

    夏侯渊也算消息灵通,他的骑兵部队平时也闲着没事,不可能拿来填人命攻城,那就往外尽量远远多撒斥候。

    关羽的部队距离朐县还有一天路程时,夏侯渊就提前侦查到了。他连忙吩咐停止攻城,让士卒歇息大半天,好好补觉、治疗伤病。

    还加餐犒赏了三军,让每个士兵都吃了几顿饱饭,甚至还不惜把劫来后腌制备用的肉类、鱼干都拿出来,尽量提升士气。

    一天的时间倏忽而过,十月初十,关羽的军队抵达朐县,选择了在南边距离夏侯渊营地二三十里的位置下寨。

    双方都很谨慎,没有搞任何小动作,也没有尝试夜间劫营,或许都觉得对方夜里肯定巡防严密,不会留出破绽的。

    不过当天晚上,夏侯渊在中军帅帐内,还是接到了属下部将截获的一条消息,让他愈发惊疑不定。

    消息是张郃的骑兵送来的——张郃的骑兵也是最近十天之内,刚刚从郯城那边移到朐县,准备参加决战的。至于郯城的沂水航道堵截任务,都到这节骨眼了,也不重要了。还是集中兵力更重要。

    张郃开门见山相告:“将军,我军围城营地中的士卒,傍晚时分射落了几只鸽子,是从城南关羽营地往朐县城内飞的。应该还有漏网之鸽没能全部射完,鸽子爪上绑的绢帛,内容都是一样的。

    是告知糜竺、田豫援军已经抵达,让他们放心,还让他们看准我军……兵败的机会,出城夹击,简直藐视我军太甚!”

    夏侯渊闻言,脸色愈发铁青,亲自接过信一看。

    上面居然不仅写了张郃刚才转述过的那些内容,还有一些张郃没敢说的。

    信里面,关羽明明白白告诉糜竺,说诸葛瑾也已经秘密来到前线了。此前让陈宫假装“有谋而位卑,不能制东海官员依计而行”,也都是诸葛瑾的计谋。如今已经到了收网时刻,来日夏侯渊必败。

    看到这些,夏侯渊哪里还能不清楚,这是关羽故意泄密给他、来恶心他的。

    古代使用信鸽传书,那是战国中后期就逐步出现的技术,到汉末已经有六百多年了,所以信鸽这玩意儿有见识的武将都不会陌生。

    只是这个时代的信鸽驯养技术,还不足以支撑传递密信,都是用来传那些不怕外人知道的消息。

    一来是信鸽的走失率太高,哪怕没有人用弓弩射鸟拦截,往往也只能做到放飞五六羽甚至七八羽信鸽,才有一只能归巢的。其他不是乱飞跑了就是被鹰隼一类猛禽半路截杀了。

    二来么,信鸽的使用其实有很大限制,你只能是动对静传播,甚至是静对静传播,不可能用信鸽去找移动中的军队。因为信鸽的原理就是回归母巢。

    只有把长期住在某个母巢的信鸽、临时带离其母巢几十里甚至几百里,然后利用它的归巢本能飞回去。如果母巢经常换,是训不好信鸽的。眼下这种情况,关羽用来给糜竺传信的信鸽,都得是平时常年养育在朐县,打仗前把鸽子带离朐县,放飞后再飞回去。

    如果关羽拖得再久一点,这些鸽子离开朐县的时间长了,它们甚至会忘掉母巢在朐县,鸽子也就废了,得重新训练。

    所以关羽此番敢用信鸽传递援军的消息,就意味着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要传递的消息被夏侯渊截获。

    他知道至多五六只鸽子才有一只能到糜竺手上,其他不是被猛禽吃了就是被夏侯渊截了。但他就是要让夏侯渊看这些消息,在临战前夜再打击一波夏侯渊的信心!

    其用心可谓“歹毒”了,不过,谁让兵不厌诈呢。

    而且到了这一刻,夏侯渊只能硬着头皮打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封锁消息,不让关羽密信里宣扬的那些“曹军已经中计了”的消息扩散出去。指望士兵们被蒙在鼓里别瞎想,埋头只知厮杀。

    可惜,他又能封锁多少呢?关羽战前放的信鸽,可不只这几只,只是这几只被张郃射落上缴了。

    如果有其他被射落的,被各级识字军官看到了,没有上报呢?这种中计的恐慌,会不会在军中蔓延?一夜的时间,又能蔓延多少?

    这些隐患,都是夏侯渊无法精准把握的。

    ……

    在悲愤和神经衰弱中又歇了一夜,十一日一早,两军各自出营迎击。

    关羽军自南向北,夏侯渊自北向南。

    辰时初刻出营,辰时过半已经两阵对圆,剑拔弩张,即将开始堂堂正正的决战。

    夏侯渊并不知道关羽会派来多少援军,此前他派出的侦查斥候也不敢靠得离关羽军太近,所以打探不到敌人的具体人数。

    关羽行军时,也多用疑兵,或是让战马拖曳着树枝在沙土路上刮地而行,烟尘滚滚远看根本不知兵力虚实。

    而关羽也同样不知道夏侯渊在连番的攻营、攻城战中究竟损失了多少人,只知道夏侯渊入境时有多少人马。

    因此双方都是直到最后一刻,才能对阵目测敌人的规模。

    双方都很清楚,此战不可能避免,无论敌人有多少,自己都非打不可。因为这时候谁再掉头撤退,被人咬住追杀,只会死得更惨。

    此前付出的沉没成本,对于双方而言都已经过于巨大,谁也不可能割舍已经投到牌桌上的筹码,只能跟赌注跟到底。

    “关羽倒也不愧名将之名,原来他带来的援军,最多也就一万五千人罢了,此战我军人数还是绝对的优势!”夏侯渊在两阵对圆后,仔细观察了一下敌阵,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昨夜被信鸽事件扰动的情绪,也稍稍冷静了些,让夏侯渊多了一分战胜的信心。

    而对面的关羽也容色冷峻,眯缝着眼冷冷扫视,同样在心中暗忖:“夏侯匹夫连番血战,居然还能剩下四五万人?也就是说入境一个月,他只死伤了一万多人?剩下的人都还能上战场?这份坚毅倒也不凡。

    但就算有这么多人能动弹,肯定也筋疲力竭,伤病不堪,士气隳堕。估计是夏侯渊许诺了什么重赏厚赐,强行吊着这些士卒一口勇气。一旦这口气散了,曹军不难破!何况我军还能临阵宣扬夏侯渊中计了,来打击敌人的士气!”

    关羽深呼吸了一口,心中也有了成算。

    他很清楚,打仗的时候,哪怕别的因素什么都没变,只是让其中一方的军队产生“我们中计了”这个念头,这本身就足以对他们的战斗力产生巨大的负面影响。

    打仗说到底是打士气,士气崩了,一个个都不肯出力,只知奔逃,人再多也没用。

    双方心中都有成算后,关羽也傲然出阵,喊夏侯渊答话。同时也让一群持盾的骂阵手跟随,帮着把自己的话扩音,想最后“泄密”几句,打击夏侯渊的士气:

    “夏侯匹夫!你顿兵坚城之下,一月不得存进,你应该知道你早就中计了!陈公台‘有谋而位卑,不能制子仲’,那不过是子瑜帮我想的计谋罢了!

    亏伱身边有郭嘉小儿,自诩智谋,连这点都没看出来,损兵折将一两万,军械耗费无数、全军士卒疲敝,你今日还拿什么和我打?早早投降,自可饶尔等不死!”

    骂阵手把关羽的话一波波喊出去,夏侯渊也是气急败坏,让曹军的骂阵手对骂:

    “关羽匹夫!休要猖狂,这五六年,你看似积攒了些微名,但都是欺负欺负南方蛮夷草莽。除了袁术和孙策,你还赢过谁来?今日让你们这些南蛮子,知我中原铁骑的威武!

    你们这些孱弱南狗,卑贱蛮子,在我们北方虎狼雄师面前,不过土鸡瓦犬耳!要战便战,何必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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