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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江上夜行舟

    刚刚有这个意识,房门慢慢推开,彩珠莲站在房门边,把个侍女吓了一跳。

    “姑娘也来了?”林苏热情打招呼。

    彩珠莲微微点头。

    “这倒是真巧了,没想到刚刚客栈分别,上船居然也能同行……”

    彩珠莲道:“没那么巧,我原本没打算上船的,突然想到了一件往事,临时改变了主意。”

    林苏心头微微一震,一件往事?不会是那件吧?……

    那个侍女开口了:“不知姑娘有没有开房间,如果需要的话……”

    “不需要!”彩珠莲四面打量一番:“这房间就挺好。”

    啊?

    侍女愣住。

    林苏也愣住,基本可以肯定,那件事情好像、似乎、肯定……已经穿帮……

    彩珠莲一双妙目定在林苏脸上:“苏少侠不会在意吧?”

    “其实……怎么说呢?要不……”林苏突然捕捉到了她的眼神变化,赶紧改口:“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姑娘愿意在这里共赏江景,苏某敢不从命?”

    “好了,苏少侠同意就好!”彩珠莲轻轻一挥手:“你出去吧,我与他聊点事……”

    侍女目光移向林苏,林苏向她轻轻一点头,侍女出去了,多少有些失落,什么意思嘛,眼看着这男人就要动手了,你跳出来打扰别人的好事几个意思?

    房门关上了,林苏抬起手,给彩珠莲倒了杯茶。

    彩珠莲接了,人坐在他对面:“我曾问过你,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面,你说是西京?你确定是在西京?不是在某个山洞?”

    林苏捧着茶杯没出声,眼珠子悄悄地转……

    彩珠莲道:“你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你听过另一种说法吗?江湖儿女坦坦荡荡,有些事情做了就做了,遮遮掩掩算什么男子汉?”

    林苏慢慢抬头,脸上尽是纠结:“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承认就是!去年在山洞里见过你的那个人,是我!”

    彩珠莲死死地盯着他:“刚才为何不承认?”

    林苏叫冤:“我敢吗?妹妹!刚才就因为弯刀宗的少宗主看了你练功,你杀他一个血肉横飞,我还敢承认?找死么?”

    彩珠莲脸蛋崩紧了:“那个狗屁少宗主只是想看,没看着……”

    “对呀,他只是想看没看着,就弄了个身首异处,我可是实实在在……”

    说到这里,彩珠莲脸色不善,林苏赶紧转向:“妹妹啊,你这么美的个仙子,总得讲点道理吧?当日我无心之失,跟你道了一堆歉,你还用头发将我吊在瀑布下面冲刷,我衣服全冲没了,我丢的脸可比你大多了,再说了,你后来也亲口说过了,只要我进无定山帮你做成那件事,咱们那破事儿就算翻篇……”

    这话说服力太大了。

    当时他无心之失,看了她。

    但她也看了他,而且是吊起来看。

    她也的确承诺过,只要他破开囚禁巫山圣姑的阵法,这事儿翻篇,事实上,他也做到了,因为除夕之夜,巫雪出现,解救了巫山危难。

    江湖儿女嘛,嫉恶如仇是常态,杀伐果断是优点,但自己亲口说过的话,总也不能出尔反尔……

    彩珠莲真没办法怎么办了,只能轻轻摇头:

    “我怎么就遇到了你这个无耻之徒!好吧……你到底是谁?”

    林苏眼珠悄悄转动,难道说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大苍状元郎林苏?她跟巫雪不是一个系统的吗?巫雪知道他是林苏,连那只鸟都知道……

    “你少在那里转眼睛编故事!你当初告诉我,你叫章浩然,现在我知道,你不是!”

    “嗯?怎么知道的?”

    “我上过京城,亲眼见过章浩然!”

    靠!你们还真是一个系统的啊,作风很扎实啊,较起真来全都不远万里实地查证……

    彩珠莲道:“今日你又告诉我一个名字,苏林!请问,这个新名字有几成可信度?”

    林苏立刻回答:“十成!每个字都是真的!我以祖宗八代的名声起誓……”

    这个誓言就比较硬了。

    彩珠莲瞅着他,揣摩着到底可信不可信。

    下方突然传来喧闹声,一群文人从房间里出来,来到二楼大平台,最前方的一人,身着文士装,长发披肩,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酒气。

    身后是一群年轻文士,跟林苏一起上船的几人也在其中。

    “霍兄一代诗狂,乘舟过独尊山,焉能不留诗一首?”

    这句话声音极大,大船上下几层全都听到了,或许是有意说给别人听的,一时之间,无数的脑袋从窗台露出,带着惊喜……

    甚至林苏身边的彩珠莲也一脸惊喜:“一代诗狂,霍东来?”

    林苏瞅着她满脸的惊喜,有点摸不清头脑,诗狂?还一代诗狂?名头是很响亮,但跟你有个啥关系?你就是个修行的……

    霍东来手一伸:“笔来!”

    旁边一个书童双手托起一支笔,另一个书童双手托起一块大大的纸板,霍东来手持毛笔,遥望船侧的独尊山,身边众人如同众星捧月,鸦雀无声……

    江风猎猎,将他的头发吹得高高飘起,实话实说,这作派真的很象是一个诗坛狂徒,有李白“天子呼来不下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姿态。

    霍东来手中笔突然落下,一挥而就,笔舞龙蛇!

    大大的白纸板上出现一首诗,也是龙飞凤舞,一般人根本认都认不出来,乃是这个时代极少见的字体,隐隐有草书的雏形……

    旁边有人大声念道:

    “秋水长空去,空留独尊山,一山分西泽,两水赴江南,临风听秋雁,江上走行船,峭壁猿声寂,未语金沙滩。”

    诗完结,采声如雷……

    旁边一名学子道:“霍兄这首诗,不拘格律,洒脱无伦,天马行空,将秋水、秋雁、秋江、峭壁、金沙滩全都融入,意境高远,无愧于一代诗狂!”

    是啊是啊,一堆人附和,一山分西泽,两水赴江南,千古绝句也!

    林苏耳边传来彩珠莲的声音:“哎,第五句是什么?你能认出来吗?”

    林苏侧身,好吃惊……

    彩珠莲面前有一个小册子,她正提笔抄写呢,前面四句她抄下来了,但第五句着实有些狂草,她不认识,林苏只能告诉她,第五句是“临风听秋雁”,但到了第七句,她又不认识,再问林苏,林苏摇摇头:“我说你一个修行的,随身带个小本子记录诗词?不觉得有些颠覆么……,第七句是:峭壁猿声寂……”

    峭壁猿声寂……彩珠莲写下,回他一句:“你懂什么?这是文道的魅力!第八句呢?诗狂的字,真的不好认……”

    “未语金沙滩!”

    彩珠莲全部抄完,拿起这首诗反复看,反复吟诵,满脸陶醉……

    林苏实在忍不住:“你很喜欢这诗?”

    彩珠莲点头:“真没想到,走一趟江湖,居然还能亲眼见证一首绝妙好诗的诞生,真是此行不虚!”

    “绝妙好诗?好在何处?”

    彩珠莲微微一愣:“……你没看见连那些文道天才都叫好吗?”

    “别人叫好是别人的事,你觉得好,总得有个好的理由,你告诉我,好在何处?”

    彩珠莲恼了:“你根本不懂诗,跟你有什么好讨论的?”

    林苏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他总不能告诉她,在他看来,这首诗水准还低得很吧?

    诗狂,从作派上来看,学到了李白的七分,他的行文风格走的也是李白的路子,诗并不在乎格律,可惜,他没有学到李白的精髓,李白的诗虽然狂放自如,不讲格律,但逻辑上是严谨的,意境上是一脉相承的,所以,他才是诗仙!

    比如说这首诗,单以某一句而论,还不错,但组合起来就是逻辑不通,缺少画面感,缺少层次感,缺少递进感,如果写在金纸上,林苏敢断言,连金光诗的标准都达到不了。

    下面的人还在吹嘘,还在狂欢,独尊山过去很远了,讨论还在继续,诗狂霍东来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接受四面八方的祝贺,对此,林苏表示无语,被诗狂咏过的独尊山,也表示无语……

    更让他无语的是,彩珠莲化装了,化装成了一名侍女,混进了外面的侍女群体,给霍东来送了一杯茶……

    你堂堂巫山圣女啊,道花高手啊,有没有点底线?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彩珠莲回来了,兴冲冲的小模样。

    林苏没好气地问她一句:“怎么?跟你的偶像亲密邂逅了?”

    彩珠莲不懂啥叫偶像,也不懂啥叫邂逅,但意思她还是懂了,她说,霍东来此去西州,是专程参加一个婚宴的,知道是谁的婚宴么?恰好是她家的婚宴。

    林苏眼睛睁大了:“你要出嫁?”

    彩珠莲瞪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是我姐姐!我姐姐将在下月出嫁,知道她嫁的人是谁吗?文道天才!当日西州会试,高中第三名!”

    “哇,好了不起!”林苏喝彩:“殿试呢?他第几?”

    彩珠莲不高兴了:“我说的是会试,你扯什么殿试?”

    “也就随口一问……”

    “这次殿试他虽然失利,但三年后,他一定榜上有名,他会是赫赫有名的进士大儒!”

    靠!你说得眉飞色舞的,我还以为已经上榜了,原来是落榜,呵呵,上榜的人都在本帅哥脚下踩着,那些没上榜的是个啥……

    江舟夜行,月明星稀……

    二楼的学子们回房了,几个侍女也跟着进去了,玩的名堂就不足为外人道也,这个世界的文人走江湖,还真是逍遥啊,就如同大宋朝柳老P逛青楼一样,不花钱都能玩个痛快。

    林苏目前不是文人身份,享受不了这个待遇,唯有砸钱。

    他砸了五两银子的高价,争取了一个有专用侍女的豪华房间,本来也可以不用花钱玩个七上八下,但彩珠莲将他的房子占了一定的份额,那个可怜的小侍女只能靠边了。

    林苏跟她经历了无意邂逅、危机萌芽、危机化解的全过程,再过渡到正常的聊天,慢慢的也熟了……

    她原本不需要走江湖的,道花高手走什么江湖?直接穿空而起就能到大苍的边边角角。

    但她偏偏就选择双脚落地,走一走江湖,为啥?

    跟章亦雨走江湖是一个原因。

    她目前已达道花极境,面临着道果的选择,道果嘛,每个人都不一样,感悟世间百态,磨砾自己,找到正确的方向,是每个想摘道果之人都会选择的一条路。

    所以,她才借参加自己姐姐婚礼这一机会,从师门步行回家。

    她老家在西州,她爹爹还是西州州府的一名官员,她还有个兄长也是文道,只不过,这兄长自幼娇生惯养,吃不来读书的苦,到目前也才勉强考上一个秀才。

    她跟章亦雨很象啊……

    自己在道门,兄长在文道,爹爹在官场……

    只不过,章家比她家在文道和官场上都走得远……

    彩珠莲对文道是真爱,她崇拜诗、词、文章,身在修行道,心在文坛飘……

    她姐姐嫁给了一个文道天才,她比姐姐还骄傲,跟林苏这个半路相逢的人,都无数次地提起,她姐夫的诗,她全都写在小本本上,念给林苏听的时候,看林苏打了个呵欠,她还毛了,鄙视林苏朽木不可雕。

    林苏全过程没有显露自己的半分文道天赋,说话用最直白的,听到诗词是懵的,提到官场他是不懂的,因为一点,她的身份。

    她不仅仅是个修行人,她还是个官二代。

    自己此去西州,要办的就是西州的官,能告诉她自己就是钦差吗?她可是带着几千万把刀睡觉的——如果头发真的是刀的话。

    次日清晨,在露台打坐的林苏睁开了眼睛,一夜时间,又打通了七八十条细小的经脉,这些经脉很微小,里面的杂质虽然不多,但也让他全身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林苏瞅瞅蒙蒙亮的天空,从露台一跃而下,到了江中,清凉的江水,伴着香皂洗去了一身的污垢,他重新回到了三楼甲板。

    秋风徐来,吹散满江薄雾,一轮红日从遥远的江面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缕香味,很熟悉的香味,正是刚刚面世的桂花香水味。

    林苏慢慢回头,一个绝色女子从房间走出,她身着长裙,秀发高高扎起,露出白玉般的颈,高贵典雅。

    又是几个跟她同样打扮的女子从房间而出,其中一个女子鼻子轻轻一吸:“可馨,你擦的是什么香水?如此好闻。”

    “秋泪。”那个叫可馨的女子吐出两个字。

    “秋泪?我知道春泪,还没听过秋泪……”

    “我倒是听说过,林家刚刚出了新品,就叫秋泪,师妹,这秋泪你可带着?给我们看上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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