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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一十八章 虚假的真相

    金家人逃离京城,便彻底失去了金许氏的消息。他们都当她已经死在京城了,拿柳黛娘的尸首冒名下葬。回到老家后,金柳氏还栽二妹夫胡员外一个杀妻的罪名,再谋胡家的家产。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金嘉树从小就被蒙在鼓里。由于金二老太太与金柳氏婆媳有许多事都瞒着金举人,连带的金家长房的乳娘也不知道内情,而知情的金大姑又为了自己能在娘家安然度日,选择守口如瓶,因此金嘉树从来不曾对生母的死因起过疑心。

    后来金举人带着妻儿前往长安访友,路遇劫匪,惨遭不测,事后长安府衙抓到凶手,暴露出是金家二房的人告诉了他们金举人一家的去向。金嘉树便恨上了二房众人,坐视长安府衙将涉案之人擒拿归案。金二老太太认下了罪名,金淼直接被流放了,金鑫夫妻倒是逃过一劫,过后又卷走了全家的财产,丢下老娘和寡妹跑了。

    金大姑孤立无援,哭哭啼啼地来找金嘉树求助,那时候才告知他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金大姑认为,当年金许氏进宫做乳母,确实是拜金二老太太所赐,也是她老人家在吴家出事后,劝说金举人撒谎说妻子病重将亡的。可谁也没料到坤宁宫会出事呀!金二老太太并非存心要害堂侄媳的。而金许氏回家时,是金柳氏做了假证,又诬蔑她是吴府旧婢,才害得她被抓走。若金嘉树要怨恨仇人,也该怨恨金柳氏,而不是将金二老太太当成了杀母仇人一般。金二老太太虽说有许多做得不对的地方,但她毕竟是金举人生前敬重的长辈,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金大姑求金嘉树对老娘高抬贵手,资助一点看病的钱。

    金嘉树震惊于当年真相,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死得不明不白,尸骨至今下落不明。他依然深深怨恨着金二老太太,但金大姑当年好歹有过通知金举人去救妻子的恻隐之心,如今也告诉了他亡母的真正下落,为了表达对金大姑的感激之情,他资助了她二十两银子,还雇人护送她返回家乡。

    与此同时,金嘉树也知道了,那所谓埋在京中的生母坟寝,里头埋的其实是继母小柳氏的胞姐柳黛娘。可怜胡家兄妹根本不知道亡母遗骨所在,以为她当真是被父亲胡员外所杀,甘愿成为姨妈金柳氏的帮凶,陷害胡员外呢!金嘉树托麻尚仪打听到胡家兄妹被金鑫夫妻卖了,便自掏腰包把人赎了回来,又资助他们返乡。

    金嘉树原想把事情真相用书信告知宫中的姨母许贤妃,却被麻尚仪劝阻。

    麻尚仪认为,当年许贤妃还是宫人,千辛万苦把长姐送出宫去,就是盼着她能逃离孙贵妃的魔爪,能与家人团聚的,没想到长姐回到夫家,便立刻“急病”身亡了。许贤妃一边怨恨金家人太过恨心,一边为长姐的死而难过,深悔不该送长姐归家。不过,这事儿她伤心完也就过去了,金举人与金家二房相继身亡后,许贤妃已不再纠结于此事,安排人迁了坟,又派人去守墓,再时不时关心一下长姐留在世上的外甥,内心的伤痛早已平复下来。

    可在这时候,若是她知道,长姐当年死得比她所知道的还要惨,连尸骨都下落不明,几乎是一出宫便落入孙家人手中……只怕许贤妃要更加伤心懊悔了!她还不如求一求太后的恩典,把长姐留在宫里呢!

    出于对许贤妃的爱护,麻尚仪阻止了金嘉树写信,又将此事上报了太后,最后由太后做主,瞒下了此事。不过太后另行吩咐承恩侯府的人去打听,当年因吴家受牵连,被孙家人抓走的那些女眷,如今是死是活?死了又葬在何处?可惜至今为止,承恩侯府一直未能打听到地方,也没能找回许贤妃长姐的真正遗骸。太后便迟迟不敢告诉许贤妃真相,生怕她悲愤之下,在仇人孙家面前失仪,招来孙家警惕,也为八皇子立储一事平添变数。

    另外,麻尚仪又奉太后之命,问了金嘉树的意思,暗中安排人将“金柳氏”坟中的棺木移葬回遵化州老家,假托山民证词,只说柳黛娘当初带伤追赶娘家亲人,没有追上,晕倒在路边,被附近的山民救回家去,包扎治伤,休养了几个月,终究还是伤重身亡了。山民把人葬在附近的山上,直到最近进城,听说了胡员外杀妻案的传闻,才说出了自己救人的事,使得胡家兄妹得以迎回亲生母亲的遗骨……

    这么一来,“金柳氏”坟中只有空棺的原因,也就解释过去了。

    金嘉树编的这一套说辞,因为有他给金大姑与胡家兄妹的资助银子,还有金鑫夫妻的不明死因,显得越发真实了。就连他这几年对金梧的处境不闻不问,也有了合理的说法。即使金梧疑心自己父母的死有猫腻,也不能怨“苦主”有仇报仇,毕竟那是害死金嘉树亲生母亲的罪魁祸首。若不是金二老太太撒谎说金举人之妻已死,金柳氏否认金许氏的身份还诬告她,金许氏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金大姑是替老娘抱屈,又孤立无援,才向金嘉树告知了真相。

    金柳氏暗害了金许氏,连金举人都被她蒙在鼓里,她没让丈夫儿子知道实情,也十分合情合理。

    金嘉树远在长安,身不由己,并非存心要向许贤妃隐瞒实情,只是顺从麻尚仪的安排罢了。

    麻尚仪是奉了太后之命,而太后又是在为许贤妃与八皇子着想,同时也是不希望给皇帝添乱……

    金许氏的下落有了线索;坟中空棺也有了合理的解释;所有人都有理由,整件事都合情合理。孙家也好,金梧也好,都没办法再挑剔什么。金梧根本不可能知道当年的全部真相,自然没办法说,从金大姑那儿听说了真相的金嘉树就一定是在撒谎。

    皇帝这一方本来没有足够可靠的证人,去“证明”许贤妃的长姐确实离开了皇宫,与住在慈宁宫的许宫人并不是同一个人。金嘉树如今便给了他一个“证人”。虽说这个“证人”金大姑早已死了,可她在生前曾经将秘密告诉了金嘉树,金嘉树便取代金大姑成为了这个“证人”。世上不可能有比他更可靠、更坚决站在许贤妃一边的“证人”了。

    这套谎言,直接让许贤妃与孙家人之间结下了死仇。若皇帝还指望许贤妃母子能与孙阁老一家和平共处,那就是做梦了。看好的储君与看重的老臣之间,皇帝会选哪一个?不用想就能知道答案。

    麻尚仪将信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都没发现有什么破绽,心中暗叹一声,最终还是松了口:“这件事……得等皇上的示下。倘若他当真许你进京,哥儿也要小心行事,千万别惹来杀身之祸才是。”

    “知道了。”金嘉树微微翘起了嘴角,“对了,嬷嬷可知道当年孙家爪牙到处抓人时,都是什么穿戴?他们抓走了多少人,都是什么身份打扮?您跟我详细说说,我这谎也好撒得更真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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