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第二年，北欧的春耕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
停靠在边墙前的独轮车，带走了最后一包晒干的粮食。
新历第二年的第一次春耕，是留在日德兰难舍的情结。
“我还会回来的！”
阿尔伯特不甘的看着丹麦城墙，一扯缰绳，下达了撤军的指令。
为了秋天的收获，日耳曼诸侯发起的日德兰战事最终无功而返。
城头，布鲁克放下了单筒望远镜，看向了身旁的麻衣神父：“拉斐尔，你觉得他下次还会进攻日德兰吗？”
拉斐尔很肯定的摇头：“不会。”
日德兰边墙就是练兵的地方，一旅一旅的轮换新兵，大批量流水线的刷经验。
丹麦神父就是跟随新轮换的旅团过来，跟队提供医疗服务，也是完成圣者最新的‘教士要多下去走走’指示，扑下身子干实事、谋实招、求实效。
拉斐尔智力极高，记忆力极强，跟随圣者学习的一个多月，接触了大量新知识。
看见退兵的日耳曼大军，拉斐尔结合这段时间所学，做出了分析：“圣者编纂的《战争与后勤》说过，人口规模和生产力水平限制了战争规模。”
“在社会生产力条件低下，农业产量较低，金属农具和工具较少的情况下，能够供养的人口有限，需要进行渔猎等副业进行补充。”
“这种初级生产力阶段，劳动力全年劳动时间较长，抽调大量劳动力参加战争，必然影响社会生产，所以组织战争的社会动员力量和战争规模与战争持续时间也相应的受到限制。”
“例如欧洲战争的主要组织者和参与者，都是以诸侯的家族和贵族成员为主，就是因为这些人属于可以脱产参加战争的非劳动力。”
“落后的生产条件也提高了战争的组织难度，社会生产水平制约战争不能长期化，扩大化。”
这位丹麦神父跟着圣者学习了一个多月。
在圣者的教导下，拉斐尔接触了新的世界，已经产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要让过去认识的朋友见了，肯定会感觉到惊讶，可能还会感觉怪怪的。
这何尝不是一种牛
“落后的生产力把劳动力束缚在土地上，这跟我们完全不同。”
拉斐尔已经完全接受了圣者的新理念，张开口就很有主人翁意识：“在圣者的智慧带领下，我们已经完成了土壤、化肥、畜力、种子、水利的五大农业技术革新。”
“还有最新在冰岛挖掘出来的鸟粪石矿。”
农作物生长过程最重要、最需要补充、补充量最大的三种生长元素是：氮、磷、钾。
鸟粪石就是一种优质的氮磷肥料，再搭配上土法化肥，基本就能满足所需。
冰岛附近丰富的渔产，吸引大约数以千万的各种海鸟在岛上栖息。
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这片土地还是鸟类在北美和欧洲大陆间迁徙的中转站，光是巢穴就有几百万个，岛上因此积累了无数年的鸟粪，有些地方的鸟粪甚至堆积了几十米高。
鸟粪石就是开发冰岛的最大收获之一。
芬兰作为千湖之国，当然也有大量的鸟类，但因为气候的关系，鸟粪很难变成鸟粪石，鸟粪很容易就会被淋滤、流失回归大海。
不像冰岛，有火山200~300座，地热资源极其丰富，在高温环境下鸟粪土中有机磷盐能瞬速被分解，并留下丰富的磷酸盐，在碱性地下水的作用下，可溶性磷酸盐又与碳酸钙反应，这才留下了鸟粪石矿。
冰岛相对赤道带、拉美的那些世界级矿肯定比不了。
但艾欧王国现在也没养那么多人，鸟粪石+土法肥绰绰有余。
合成氨当然是最好的，可这玩意只有在高温高压下才能进行，如果没有高质量合金钢，基本造不出来。
这就不是靠傻大黑粗的加厚就能搞定的，反应塔有活动部件，如阀门、压缩机等，这些必须精细加工，不能过分加厚。
而且厚度一旦过大，铸造时钢铁内部的气孔、缺陷几乎是无法避免的，材料强度不够的情况下，几乎没可能在高压高温情况下使用，要不然那些老大粗的土炮也不会动诺炸膛了。
别说中世纪了，就算是现代，能自主通过合成氨生产化肥的也不是每个国家都能实现。
可以说大炮和黄油是工业化的一体两面。
“生产力更发达，可以解放更多的劳动力，再加上一直不断补充劳动力，我们在进行超级大工程的同时，还能海外支援日德兰半岛，搞轮换练兵。”
拉斐尔继续说道：“这样的事情是日耳曼诸侯们做不到的。”
深耕细锄、厚加粪壤、以助地力的用养结合的农业经营方式，就是依靠大量的人力投入维持着土地的高效利用，可以看作一种集约化的经营。
方法好，但需要更多的劳动力。
欧陆从粮食单位产量来说，直到17-18世纪，老家的单位土地的粮食产出比欧陆高得多。
在加洛林时期，西欧的粮食产出，按收获量与种子比计，有时低到2:1，就是说，收获2斗粮食，要留下1斗作为来年的种子。
这也是因为欧陆在古代晚期和中世纪早期，经历了比较严重的经济衰退。
作为征服民族的日耳曼人，还没有完全从游牧和游耕状态过渡到定居农业阶段，耕作方式原始粗放，加之欧陆地广人稀，劳力相对不足，很自然的采取这种粗放经营。
想要精耕细作，也没有那么多的劳动力来，只能撒上种子等着收。
不像老家，人口太多，耕地太少。
农业上面，很多事情是因地制宜的。
就像拿东罗马没有普及重犁，就说农业技术停滞，但这其实是因为爱琴海沿海的农田多为沙土地性质，不适合重犁。
没足够劳动力，又没有先进畜力机，日耳曼诸侯也得看天打仗。
“劳动力为了糊口，全年要不间断地进行农业和渔猎来糊口，还有满足对贵族的供奉。”
“诸侯国里只有不需要劳动的贵族，才能有时间去参加战争，落后的生产力也限制了粮食、马匹、金属等战争物资的组织消耗水平。”
“贵族抽调随军的劳动力不能长时间外出，否则就会耽误本国农业耕作收获。”
“深入敌后对敌国劳动力屠杀和毁坏耕地等破坏性方式，也会让敌国随后报复造成两败俱伤，所以欧洲战争才会有战场不重伤敌方贵族，不擒杀非作战人员的约定。”
“不选择春耕秋收的季节作战，战场选择要避开耕地，捕获敌方作战人员和随军劳动力允许赎买释放.这就是贵族所谓的礼。”
“本质就是为了彼此保护生产水平，避免通过战争造成永久性破坏。”
本质上和春秋贵族的礼差不多，这就是战争和生产力的公式关系。
“阿尔伯特没有那么大的资本把宝贵的劳动力浪费在攻城上面。”
“就算他舍得，他旗下的贵族们也会有意见。”
“为了能顺利统治瑞典，他不可能现在就和封臣闹翻。”
拉斐尔做了总结：“等春耕结束，不出意外的话，他会绕过日德兰半岛，选择从汉堡那边走水路，直接登陆瑞典南部，跟投靠他的瑞典贵族们联合在一起。”
布鲁克有些遗憾的咂了咂嘴：“要是他不来，我们的日德兰大公多半也不会继续免费提供后勤物资。”
“日德兰大公可能用不来多久就会赶我们走，三旅少了白吃白喝免费练兵的机会.可惜了。”
即便圣者和日德兰大公的关系特殊，但不会自带干粮的帮忙守城，物资都是日德兰大公这边提供的。
还是那句话，联姻的前提是因为利益相同，不会因为联姻就亏本资助小舅子买房买车娶老婆，做领主的都很现实。
现在少了大敌，当然也该现实的赶人走。
说岳父岳父到。
没过几天冯道夫就收到了4号岳父的信函，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岳父家也没有余粮，新包的小蜜都饿瘦一个cup了。
他也没有多纠缠，基层公务员培养的数量还不够，现在还不是背刺岳父岳母的时候。
给了布鲁克撤军的命令，冯道夫拿起了丹麦那边的情报。
“不需要动兵，效果却比战争还要好，这是天才的战略。”
担当大臣的黑发太太说道：“但很多领主都在谨慎观望，这个战略需要很多年。”
冯道夫：“意料之中。”
羊吃人是一个旷日持久的过程，动辄几年、几十年都是非常常见的事情。
像是发生在英格兰历史上的那次圈地运动，1782年北安普顿的灵斯特德地区有人提议圈地，结果就是地方上反对圈地阻力过大，直到47年之后的1829年圈地才终于开始。
不过这也是当时王权衰落、进入议会时代的关系。
“现在的封建领主能用暴力手段，在圈地上是有天然便利的。”
冯道夫说道：“光是通过提高地租，就可以收取更多的土地转让金来迫使佃农退租。”
“所以现在缺的就是再在他们背后助推一把，让他们下定决心。”
“背后助推？”
黑发太太：“你说过丹麦女王是最聪明的女人，万一实施的过程被她看出来怎么办？”
就算是聪明人，也会有时代的局限性.
冯道夫笑道：“在不收割货币的情况下，这些民间的贸易活动，反应到上面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
“她察觉出来问题也需要时间。”
“我需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等她反应过来，权贵们已经尝到了甜头，这场羊吃人的大势已成。”
“丹麦的复兴女王擅长的是借势，而不是逆势而为。”
“这从来不是玛格丽特一世擅长做的事情！”
哪怕已经发生过圈地运动的血腥前例，未来照样还会有大批人上同样的钩子。
人类从历史中吸取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从不吸取教训。
只要人还有人性，这些利用人性的战略就永远有效。
这便是冯道夫为丹麦女王准备的彩礼。
这一招还用在了瑞典身上。
黑发太太：“怎么助推？”
冯道夫：“包装几个东帝国的贵族，向丹麦和瑞典的贵族推广下午茶。”
“北欧蛮子一贯向往东帝国的一切，利用这一点，让他们喝着茶，加我们的白糖，喝完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声哟西，挪威的白糖，大大滴好！”
“东帝国的贵族都爱的事情，那叫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啊！”
“你个北欧土鳖不学习一下，那还能叫贵族？”
“要不够那就再宣传一下茶叶，小罐茶大师造，来自东方几千年传承，可以美容壮O狠狠的刺激他们的消费欲望！”
“到时候再放出话来，用白糖和茶买羊毛.伱觉得他们会不会疯狂？”
暗地里再在贵族太太们发展传教，给她们点上艾欧教的生育BUFF，身边亲眼所见的效果，这叫一个双管齐下！
黑发太太已经呆了。
就算聪明如她，在时代的限制下，也想象不出这样的骚操作！
只是太没节操了吧！
黑发太太投以无言的目光。
冯道夫脸皮多厚，直接无视之，开始给丹麦和瑞典内部的暗子发兔子电报。
然后抱起了黑发太太，开始了暗流涌动。
最先是包装。
按照圣者教的，每种草药茶装进不同的小罐里面，一套锦盒10小罐。
每盒小罐茶里还有宣传折页，宣称这是由东帝国十位最顶级的茶叶大师，亲手炒制的精品。
有一样原材料，就是取自海外神秘的冰岛，吸收了几万年精华的苔藓…冰岛茶！
宣传折页上还有十位大师的头衔和经历。
虽然完全没有听过这些大师的名字，但只要够响亮，在消息不够灵通的时代，他们也只能认为是自己孤陋寡闻。
包装好，就是请托。
各种高大上一出，直接镇住了北欧土鳖，喝下午茶开始风靡。
贵族太太们那边也开始传播艾欧法理。
因为真实不虚的祝福力量，她们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理，学习热情高涨，经常会参加组织的沙龙，集体的学法讨论和集体弘法，顺带集体的吃小零食。
贵族们潜藏的欲望被刺激，这时候传出了用奢侈品高价收羊毛。
等真的用羊毛交易到了‘甜盐’之后，一些性急的贵族开始驱逐佃户，直接在麦田里面放羊。
羊吃人的车轮开始转动。
与此同时，车轮转动的还有苏格兰地区。
这段剧情本来想写的更搞笑诙谐一些，最后写的干巴巴的还掺水，事情多没状态，昨天还食言了，抱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