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不知何时,这一片战场上竟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乌云,就恍若是那上苍似是也感受到段延庆心中那亿万大恨,继而投下几分阴影般。
而在这乌云覆盖战场上,一尊隐约模糊的恶鬼修罗相,正从那尸山中慢慢爬起身来。
这恶鬼修罗相起初不过是模糊至极,可待到天上雷霆划落时,那原本模糊不清的恶鬼修罗,竟是在缓缓的吞吐那尸山中堆砌的血肉。
恍惚之间,这一尊恶鬼修罗似是自那地狱冥府之中踏出,而困住段延庆的那一座尸山,则是成了唤出这恶鬼修罗的献祭般?
穹宇上,雷霆震鸣不断。
战场中,无论是那些士卒还是那坐镇军阵最后方的段正明,此时皆是傻傻愣愣的见着那尸山中光景。
这一尊恶鬼修罗浑身覆盖诡异血色纹路,它似是感应到段延庆心中大恨,就那般当着无数人的面,正在凝聚吸纳那道道血肉,要化作一实质!
“段延庆那声音,不是带着几般绝望么?”
“为何我心中这种悸动压迫感,越发的强烈了?”
大理皇宫中,乔峰见着城外天上倒卷的乌云,见着那一道道银蛇闪烁,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此时的乔峰本能的感受到,感受到一股极强的生死危机感正在自己心中蔓延开。
不仅仅是他,乔峰身边的葵花老祖亦是死死皱着眉头,与乔峰一同看着那城外乌云覆压而下。
“或是,出事了!”
葵花老祖的面色凝重,尤其是再感受着自己胸腔那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葵花老祖心中甚至忍不住生出一股就这般逃离大理城的念头来。
“段延庆莫不是彻底的明悟的真意?”
“城外的那般光景,或就是段延庆领悟真意后异象?”
乔峰的心跳此刻亦是砰动不停,何止葵花老祖,就连乔峰这样闯过大风大浪的,此刻心中亦是忍不住生出这般逃离念头来。
就恍若,在那大理城外不远处,正有何等恐怖存在正在孕育。
而待到那恐怖孕育之后,顷刻间就要天翻地覆,甚至是闹得个山崩地裂!
“可就算是蕴出武意来,也不该让我心中生这般紧迫,甚至是恐惧心来才是吧?”
“我看了无崖子破宗师境界的文案,无崖子那武道真意可是神话中才有北冥腾鲲鹏武意。”
“然而就是那般武意,也未曾听到任何江湖客说,生的武意时,会让人心中悸动不定!”
“还有大理城外那般雷霆闪烁轰鸣……”
“这般光景,反倒是让人凭空想到,世有妖孽生,天公降雷霆,要扫清人间邪魔的感觉……”
葵花老祖皱着眉头,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那一股大惶恐不仅不曾有丝毫的削减,反倒是随着时间流逝越发的浓郁,浓郁到葵花老祖这般强者心中仿若被压上一块巨石!
“或许,段延庆的武意有伤天和?”
“还有,我至今尚不明白,这段延庆的真罡怎可能那般充盈?”
“我已是先天六重武人,距离宗师境界按理来说应当不远,按照我估计,纵然我成就宗师,莫约也只能鏖战半个时辰就撑死了。”
“可段延庆的真罡,充沛的远远超出我的预计……”
“难不成先天到宗师之间的跨越,大到这般地步了?”
到了这时候,乔峰终于是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事实上不仅是他,葵花老祖对于段延庆的真罡充沛同样感到奇异。
只是二人终究不是宗师,无法知晓宗师的真罡到底有多么充沛。
不过看着此刻乔峰和葵花老祖模样,这二人似乎皆无有动身念头?
这倒不是二人贪生怕死,而是段寿辉与乔峰二人商议时说了,非要待到段延庆真罡耗得差不多时,才是他二人,乃至江湖武人出手时候。
段寿辉安排的这般严密,赫然是存在着一战就杀段延庆念头在。
这诸夏大地上自古流传一句古话。
人算,不如天算!
按照段寿辉想法,再有葵花老祖指明段延庆弱点所在,段延庆本该就那般被步战车冲击至死才是。
可看着大理城外战场那尸山中光景,此时段正明心中反倒是生出一股大茫然。
他这是茫然,段延庆这般存在,当真能杀死?
就算杀死,这段延庆是否真的会成了他背后那一尊恶鬼修罗,从死者的界域杀回人间?
并非是段正明是这般胆怯之人,实在是眼前所见一切,实实在在已是超出段正明这数十年来对于世界认知!
在段延庆喊出那样的恨声恨语之后,肉眼可见的,那尸山上,有修罗恶鬼生出!
这修罗恶鬼身高足有一丈三,也不知是否是段正明错觉,随着时间推移,段延庆唤出的那修罗恶鬼,仿若还在继续生长?
而那修罗恶鬼生长的养料,好似正是那段寿辉为段延庆备好的尸山?
“武意……”
“这就是,我的武意!”
随着那尸山中修罗恶鬼生出时,战场中再有一道嘶哑着嗓子的癫狂声音响彻。
能够发出这般嗓音的,整个战场上除去段延庆之外,还能有何人?
段正明尚未从那般见证修罗恶鬼衍生人间的骇人景象中走出,下一刻他便是再见到,见到那修罗恶鬼分明是拖曳着一道道残肢断臂,撞开堆砌如山的尸首,护着段延庆走出。
段延庆的嘴角仍旧挂着血痕,步战车的两次冲撞,赫然是让段延庆也是受了不小的内伤。
可此时的段延庆分明是在笑啊!
这战场上死了那般多人,这战场上那般多少尸首陈列,更有一座尸山见证着这一场真战争的惨烈,然而段延庆脸上的笑容,却是那样的畅意,那样狰狞!
段正明方方才是从那般惊悚画面中回神来,片刻后他再是见到,见到段延庆背后那一尊一丈三的恶鬼,分明是勾勒出一道与段延庆脸上一般无二的狰狞笑容!
段延庆佝偻着身子踏步时,那一尊恶鬼仿若是段延庆守护灵,只紧紧跟随段延庆身后。
不仅如此,这恶鬼也不知是何等恶癖,伸手时,竟是捡起尸山上白骨握手中!
这恶鬼踏步时,战场上自有一股恶臭腥风席卷四方,有站的更近些的士卒见得清楚,段延庆身后这尊恶鬼,口中分明还在咀嚼着何等事物,嘴角再有猩红色流淌下。
“不够!”
“不够!!!”
段延庆瞳中双眸此时已是猩红一片,隐隐约约间,段延庆的双眸好似在闪烁光芒?
段延庆嘶哑着声音再开口时,落得人耳,只如那邪神呓语,更似那盲目痴愚者无意识呢喃!
当段正明的目光碰撞到段延庆猩红双眸时,段正明再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恐惧。
到了这般时刻,段正明就算是傻子,也知晓段延庆说的不够,到底是什么。
“邪魔……”
“父王,你一语成谶了……”
“段延庆,真的是成一尊邪魔了……”
整个战场上,这一瞬间只剩下段延庆的呓语呢喃。
无论是先前那些舍生忘死的士卒,亦或者是站在军阵最后方的段正明,心中皆是生得一股明悟。
恶鬼出世,需生食血肉!
而他们,就是这恶鬼出世时,将要生食的血肉!
“逃!!!”
当人面对未知恐怖时,大脑无法思考,只余下恐惧来支配身躯。
见得尸山中走出恶鬼,战场上士卒再是压不住那生命最本能恐惧,谁也不会再关注那越发急促的击鼓声,这些士卒此刻忘却一切,唯有本能操纵着他们逃离。
他们身上每一个部位都在尖叫,都在警示,都在提醒他们离那段延庆越远越好。
段正明也想逃,可也不知是段正明是吓傻了,亦或者是段正明还死死的记着自己的责任,此时的段正明却就站在军阵最后方的战车上一动不动。
“咚咚咚!!!”
战鼓轰鸣,原来不知道何时,击鼓兵已经是瘫软在地,段正明这是自己接过面前战鼓,自己亲自在敲动着面前这战鼓啊!
他敲动战鼓,是那继续冲杀的命令,然而此时战场上,又有谁人敢直面恶鬼?
风声鹤唳,战鼓苍茫,然而此地已是自人间界域彻底化作地狱!
段延庆背着身后恶鬼,身躯恍若真鬼魅般,在这战场上尽情收割着生命。
他用的不再是六脉神剑的无形剑气,寻常士卒逃跑时眼前只一花,下一刻面前便是出现一狰狞鬼面。
鬼面狞笑时,再是探出自己那恍若白骨铸造手掌,生生将人撕碎,填入口中去。
这恶鬼似是用不会满足,他的肚子更恍如是那无底洞。
这不再是战争,已是彻底成了一场恶鬼的自助盛宴。
可若是仔细看过去是,却又能见到,并非是这恶鬼真的在食人,而是这恶鬼将那士卒撕碎后,短短时间吞噬血肉中一切血气,再留下干枯的尸骨在原地。
事实上,此刻的段延庆是无意识的,或者说,已是彻底成了一被欲望支配的野兽邪魔。
这恶鬼修罗因他而生,可这恶鬼修罗却又是反过来在影响着段延庆。
纯粹由恨意凝结的恶鬼相,此刻只无限放大段延庆心中恨意。
段延庆只知道,自己要杀人,只知道,这人身的血气对于自己来说乃是无上妙药。
他那狰狞的模样并非自己扮做,而是段延庆无意识间,恨意凝结到极致时,在他脸上最清晰表现。
天上乌云越发的深厚,一道道电蛇越发疯狂的肆虐狂舞,好似天公此刻也见不得这般邪异景象。
可天上乌云中雷霆终究不曾降落,只是任由段延庆在人间上演这般地狱景象。
不知道何时,战场上的悲鸣哀嚎声竟是慢慢的淡了许多,最后剩下的,竟只是那一道依旧悲壮的战鼓轰鸣声。
亦是不知道何时,天上的乌云终是落些暴雨。
更诡异的是,这暴雨只充斥大理城周近,更远一些的地界,却见不得任何暴雨模样。
这般暴雨中,段延庆也仿佛慢慢找回自身理智,当段延庆见着眼前这地狱惨剧时,饶是段延庆,心中也是忍不住稍稍悸动了下。
当段延庆再回首时,所能见到的,唯有一张正对着自己狞笑的鬼面。
这一场疯狂至极的杀戮,原本只有一丈三的恶鬼相,足足生长到一丈八!
段延庆再是感受自己体内真罡时,分明感受到,感受到自己体内真罡亦是染上了血红色,仿若他这一身真罡,乃是在这无边血海之间铸炼出!
天地间,雷声依旧轰鸣,伴随着雷声轰鸣的,还有高台战车上一道奋力击鼓的身影。
东城墙上,段寿辉,段正淳皆是站在那里,可他们只见着城下那般地狱光景,只见着段正明一人在这暴雨中击鼓不断。
段正淳糯了糯嘴,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转头见着段寿辉面容时候,段正淳再看着城下那段正明,眼眶慢慢的红了。
除却段正淳段寿辉外,这东城墙上,分明还站着数千的士卒和那些主助拳的江湖武人。
没有人去问为何段正明不入城,他们只是静静地,如同一尊尊雕塑般,凝望着下方击鼓长呼的段正明,再看着那浑身被血雨浸湿的段延庆。
“入城的话,你还能活下来!”
“留在这里演什么英雄戏?”
段延庆的身躯飘忽之间,已是走到这战车高台上。
也不知段延庆是如何想的,他看着面前段正明时,开口竟是提醒,段正明入城是能活下来。
可段正明只对段延庆话语置若罔闻,依旧奋力击鼓,恍惚要将自己身躯最后一份力,也彻底化作鼓声祭奠这战争中死伤士卒。
“是觉得你入了城的话,我也会顺势入城么?”
段延庆扭了扭脖子,他的声音此刻已不再是先前那般嘶哑,反倒是带着几般温和。
倘若是只听段延庆声音,脑中甚至能勾勒出一陌上公子模样。
“咚!咚!咚!”
段正明听着段延庆的话语,不曾有任何回应,继续奋力击打眼前战鼓。
此刻段正明这鼓点,慢慢从那悲壮化做激昂慷慨,好似在映射些什么?
段延庆听着这越发激昂鼓点声,猛的转头看面前段正明,终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处。
然而。
“伱走不了了……”
赶上了赶上了,我还没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