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酆都山中,晨曦笼罩,点点暖光透过枝杈,驱散黑暗,落于林中疾行的身影之上,不仅未令下方众人紧张神情有所放松,反倒为首两人面上更显急切
林中忽生窸窸窣窣响动,当先二人最先察觉,连忙抬手,止住后方众人,随即屏息凝神,戒备林中。
枝杈颤抖片刻,终有两只脑袋探出头来,无辜兽眸惊恐而望,待得当先的碧衣少女瞧清,杏眸中的警惕暂消,暗暗舒了口气,原来不过是两只麋鹿而已。
目光对视,麋鹿似被众人所吓,随即受惊而逃,碧衣少女的目光也被两鹿受惊逃去之路吸引。
鹿之受惊,慌不择路,撞开树丛,向分叉之路逃去。
凝视前方出现的分岔路,林深林浅,明明晨曦之光已然映照,但林深处却是云雾弥漫,看起来便诡异万分,另外一处虽是林浅,与另一路截然不同,但宁静之下似也暗藏汹涌...
果不其然,随两鹿逃入不久,悲鸣之声由分叉路中同传而出,落入众人耳中。
少女这才想起,酆都那姑娘救众人脱困时曾有叮嘱,思忖片刻,心中仍难以抉择,便回首向身后的疤脸汉子商议开口:「李叔,那姑娘离开前,曾言我们当循林深处行,凡生异雾之地不可去,林浅之地亦不可行...可此地已分两道,林深之处生异雾,林浅之地....那姑娘让我等不要冒险,咱们该当如何?」
见一向伶俐的碧衣少女,也没了主意,老李也陷两难,盯着前方分出两条道,不知该如何抉择。
碧衣少女见状,再望向老李身后的墨门众人,被困寒窖多日,此刻又连番赶路,早已疲乏难当,不由喃喃自语:「如是他面对此等困境,要如何抉择...」
杏眸再转苦思,依然无果,身后墨门众人想起天涯师兄在被带离前,曾嘱咐众人,一切皆从少女吩咐,如今见得碧衣少女陷入两难,深知只有她逃出此地,寻到那青衫少年,或许才能设法救出掌门师兄与咫师姐二人...几人互视片刻,就已做出了决定。
「唰唰——」两道身影同出,施展轻功分别向林深、林浅两路而去。
尚在苦思脱身之法的霖儿,听得衣袂声响,抬首却见墨门两人钻入两路之中,立时便知他们是想以性命为众人探路,忙欲动身去阻,却被墨门众人拦下。
「霖儿姑娘,这已是唯一的法子,我等众人若非得你与木兄弟相助,早被尺千刃那厮所杀...更何况掌门师兄深陷此谷,只有你保住性命,寻到木兄弟,才能救出掌门师兄与咫师姐!」
「糊涂,若每遇困局,便以人命探路,咱们这些人,哪够逃出此谷之数。」碧衣少女声出之时,身形早动,越过拦路的墨门众人,向那两人追去,可最终还是晚了一步,赶至分叉路前,就听林浅之地,发出闷喝之声,随即重归平静。
知探路之人,已遭不测,碧衣少女只得驻足,杏眸之中,顿满悲切...
恰也同时,林深之处,传出衣袂之声,去往林深一道探路得墨门弟子运功而出,自己无事,入林浅之道查看的师弟却不曾出,顿晓一切,不忍阖目,心中暗自缅怀片刻,便已睁开双目,逝者已矣,带众人脱困,方为眼下最重要之事,当即一跃,行至碧衣少女身侧。
「霖儿姑娘,林深之地并无陷阱,只不过是那麋鹿慌忙逃窜,鹿角卡入密林之中,慌忙挣脱下,自个儿扭断了脖子,咱们快快动身!」
既已探得前方之路,碧衣少女也只得强忍悲切,唤起众人,欲往林深处行去,才入林中,又折返而回,细心将地面足印尽数掩去,方才向入林众人疾追而去...
穹顶晨光渐浓,众人离开盏茶功夫,两道身影疾跃而来,身形之快,便是穹顶晨光也稍逊三分,只见得残影
阵阵,不见两人面容。
直至两人落于众人立足之地,晨日之光,方才照耀两人面庞,早已脱去红袍的慕容楚,唇角依旧挂满笑容,身旁蓝袍双目无神呆滞,立在一旁,臂弯之中横抱一人,昏迷不醒,赫然正是为消去青儿师姐疑心,而自乱丹田昏厥不醒慕容妩。
慕容楚却毫不在意妩师妹伤势几何,只是俯身查看地面片刻,不见足迹,稍稍思忖,便知是那群人掩去了行踪,微微摇首起身,向那蓝袍横抱,仍陷昏迷的师妹,喃喃开口:「妩儿师妹倒是细心,竟将迷魂殿的路都已告知,看来我得快些,方能赶得上...」
言毕之时,立身之地,再无慕容楚并蓝袍身影,唯林深雾浓道中隐隐传来衣袂之声,才隐见其身形远去。
追者才去,后来者也已经赶到,红袍倩影虽是先行一步,但却在酆都城南五里外耽搁了些许时辰,方才追来,魅眸掠过下方林中一切,亦是发现了蛛丝马迹,轻功顿转,宛若林中蟒蛇一般绕树而下,落于适才墨门众人驻足之地,望向树林深浅两路,稍作思忖,冷笑开口,道出岔路之秘。
「倒是聪明,林浅易行,却暗藏杀机,林深雾重,却只是障眼之法...」
为免万一,慕容青稍抖红袍,两条细小红蛇,似箭飞出,没入深浅林中,慕容青随即阖目凝立,只稍片刻,再睁开眼时,已然通过袖中红蛇,探查到了岔路中的一切,带些许不屑哼道:「还当是聪明,原是用人命探出路来...」
言毕,正欲动身,却查身后林中衣袂声响,传入耳中,本欲回身相攻,但来人却已主动开口。
「青儿妹妹,且慢动手。」
一路追寻而来,内伤未愈,剑十方面色苍白,察觉慕容青红袍真气涌动,连忙表明身份。
眉头微蹙,慕容青再不似酆都城中魅态,冷面而问:「剑公子不是已应下了我,在城中修养,为何却又追来。」
「我...我实是担心青儿妹妹...」剑十方心中确实忧心慕容青,但更多的却是想要趁机同行,好完成那位慕容谷主的托付,而后完成师命。
慕容青面上阴晴不定,但眼下抓人事重,无暇再与剑十方周旋,见他执意同往,不再开口,只得冷哼一声,施展轻功,赶往林深路中,见慕容青并未拒绝,剑十方连忙动身同往...
两路人紧追而下,同样有一路人循山而上,冲酆都而来,皆着红袍,并未以兜帽遮面,在前领路的两人,身形奇特,一高一矮,高者瘦如竹竿,矮者胖如石墩,正是接下慕容谷主之命,前去捉拿青衫少年的胖瘦红袍二人。
此刻的两人,全然没了下山之时,轻松破开野***万鬼大阵的高手模样,步履踉跄,步伐虚浮,登山而行,穿林过雾,已是气喘吁吁,尤是矮胖石墩之人,本就腿短,这一番折腾,肥硕面上,落汗如雨。
身旁的瘦高竹竿,虽是师弟,却无搀扶之意,只因知晓,今时已非往日,身后随行的几人,莫说那萧笛琴三兄弟与青衫少年,便是先前入不得师兄弟二人之眼的虬髯大汉,也能轻松了结两人性命...虚弱不堪,却不敢怠慢,好不容易向前再行数丈,忽闻草中异动,两人面上齐齐显出惊恐之色。
「明明此路是往酆都而行的小道,难不成青城主已有察觉,令人暗设埋伏?」胖受红袍心神不宁时,一道雪白身影,已是穿过林中浓雾而来,口中似还叼着寻来的野味,瞧得胖瘦二人之时,不忘呲牙咧嘴,喉中发出「咝咝」声响。
小小雪貂,此刻也敢再胖瘦二人面前耀武扬威,两人却不敢透出丝毫不满之色,只因这雪貂,乃是身后随行的青衫少年之宠...不过是这雪貂,总好过是酆都城中之人设伏,胖瘦两人,稍定心神,同时止步,为雪貂让开道来。
叼起
口中食物,雪貂大摇大摆从二人当中穿行而过,好一番狐假虎威,直行至青衫身前,攀附而上,蹲至肩头,还不忘将口中猎物衔与少年。
少年唇角显出笑意,抬手接过雪貂递来之食,轻声道:「倒要先委屈委屈你了,谷中事,尚未了,咱们还不能大摇大摆,待得此间事毕,我自带你去大吃一顿,如何?」
雪貂在少年肩头立起身子,似是听懂出了少年话中暗藏的忧虑,伸出粉嫩舌头舔舐着少年面颊,以自己的方式安抚一番,随即跃入青衫怀中,叼起食物,钻入一旁林中大大吃大嚼去了。
少年并不担心踏雪,至少它在自己身旁,能够相护于它,反是霖儿、李叔等人,受困冰寒之地,不知现在如何...还有那以残梦功探出无归山中一切的吕残,定要在慕容谷中寻到此人,以绝后患...
尺夜、薛虎二人,倒不知少年心中藏了如此多事,对两人来说,唯一的想法,便是于这慕容谷中,救出各自想救之人,尤是尺夜,此前少年让他们先行离开,独战胖瘦红袍之时,还担心少年不敌,当折返而回时,却见酆都山索桥旁已多了三位高手,且将胖瘦红袍二人擒下,不由暗暗惊讶,能生擒这两位掌迷魂殿主的三人,是何等武境修为。
如说此前还担心即便有了少年相助,想要从酆都城中救人,也只五成把握的尺夜,待得瞧见少年与持箫客二人齐齐出手,废去胖瘦红袍内力之时,心中便多了几分底气。
眼看谷中一夜又过,胖瘦红袍二人虽在前引路,却行得极慢,且这酆都山中云雾之浓,在穹顶日光映射下还未消散,担心引路两人使诈的尺夜,快步行至青衫身侧,出言提点。
「木兄弟,此地愈发诡异,咱们耽搁愈久,酆都城中恐生变故...」
被尺夜之言唤回思绪,望向前方穹顶晨日光芒下久久不散的浓雾,少年剑眉微锁,此地雾气横生,处处透着诡异,也不知是不是前方带路的胖瘦二人刻意为之...
思忖间,目光正迎上陈大哥「稍安勿躁」之眼神,心中稍安几分。
「咳咳——」陈庆泽亦听得尺夜之言,权衡一二,故作咳嗽,前方引路的胖瘦二人闻言,立时止步。
回首就瞧见陈庆泽目中冷意,甄、贾二人顿时打了个冷战,两人被废去一身修为,如今已是砧板鱼肉,胖红袍忙躬下瘦如竹竿的身形,显出谄媚模样。
瘦红袍立时猜出了身后几人心思,不再似先前般寡言,忙开口道:「诸位有所不知,此林深小道虽是难行,但比起林浅大道,却少了诸多阻碍上山之阵...」
听得师兄之言,胖红袍忙挺起瘦弱腰杆,不落其后,生怕自己说得慢了,激怒少年几人,惹来杀身之祸:「师兄所言不错,此地已过野***,入了我迷魂殿地界,我二人最是熟悉,还请诸位放心...」
生怕对方不信自己之言,忙开口继续解释:「这林深雾浓,正是为了迷惑闯谷之人,实则当中有一小道,可绕过迷魂殿,直至酆都。」
陈庆泽喜怒不显,只将目光掠过胖瘦红袍二人面庞,以作威慑,而后将目光转向身侧少年,大有一副「你做主」的意思。
瞧得两人面上神色,少年已笃定二人所言非虚,但己方众人皆不熟酆都山路,如此二人动了歪心思,恐再难掌控,迎上陈大哥目光,少年思忖一二,似已有了主意。
「尺夜兄。」少年轻声开口,身后尺夜闻得少年呼唤,立时上前。
「两位或许还不知晓,我这大哥,对丹药一途,研习颇深...」
尺夜顿时听出了少年言外之意,既是要唬住胖瘦红袍两人,自然要做戏做全套,忙从腰间包裹中摸索片刻,掏出小小瓷瓶,交予少年掌中之时,还不忘暗使眼色。
少
年瞧见了尺夜眼中狡猾之光,立知掌中瓷瓶装的并非穿肠毒药,心中暗笑,虽与尺夜大哥相识甚晚,但这「英雄所见」倒是「略同」。
掩住笑意,手持丹瓶,行至胖瘦红袍二人身前,递将上前,冷声开口:「二位是想自行服下,还是逼我动手?」
胖瘦红袍,面色骤变,少年笑容,落在二人眼中,令人生寒,可此间形势已由不得二人做主,相视一眼,只得咬牙接过瓷瓶,打开木塞,腥臭扑鼻,灌入鼻腔,令二人掩鼻欲呕,可比起性命,莫说是腥臭丹药,便是肠中蠕动排泄之物,也要吞下,两人不作犹豫,倒出两颗,分别吞下。
即便再是老江湖,此番没了内力傍身,吞下腥臭丹丸,也无法分辨毒性几分,何时发作,心中将少年全家问候了十八遍后,听得少年继续开口。
「如两位老老实实带路,我等入得酆都,一切顺利,自会将解药交给二位,到时二位是想离去也好,躲藏也罢,我等再不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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