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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千斤重担

    直到被符景词和路伤雀亲自护送到落梅镇安顿下来,安氏一行人才有中脚踏实地的感觉。

    若不是他们的随行护卫几乎人人带伤,方才在堃岭雪山里的生死一瞬,就好像是一个并不太真实的幻梦。

    刘志远自从落梅镇客栈开始,便一路罕见的沉默起来,他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几乎不怎么开口说话,但是他的行为举止里对两位小恩公却尊敬的无以复加。

    安轩和穆氏不明所以,只当他是感恩于这对少年高手的仗义出手相助。

    直到符景词、路伤雀二人与他们告辞离去,安轩这才奇怪的看向刘志远,迟疑了片刻,开口问道:“刘叔,您......有些反常,可是那两位小恩公有什么不对吗?”

    刘志远望着镇中南街尽头,那两个逐渐被人流掩盖、消失不见的背影,缓缓摇了摇头,虎目隐含热泪。

    “非也,家主,老朽这是高兴!”

    穆氏疑惑,也不解的问:“高兴?刘叔是庆幸于我们得救了?”

    刘志远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一字一句道:“夫人,岂止是我们区区一行商贾得救。天宸有此天人护佑,南朝的臣民才是真的得救了。”

    天下大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天宸建朝八百余年,兴起于强盛,振达于四境,然,近百年却颓势频现。

    符氏皇族奢靡无度、贪图享乐、不理会军民百姓疾苦。百年间,不仅南朝边境摩擦频繁,且民生日益潦苦。

    刘志远曾为效力于天宸皇朝十几年的老兵,他心中曾经对于自己效忠的朝堂有过希望,最后负伤累累,甚至最后都未能来得及为家乡的慈母送终。

    然而,希望和期翼越大,随之而来的失望便越大,朝廷甚至对于为之征战重伤退伍或是残障的将士都不能安顿,最终致使他心灰意冷,安然回乡。

    但是,就在他回乡的第二天,听闻皇帝陛下听从神台宫神女、天宸公主殿下谏言,成立了赡养司。

    赡养司照料者众,其间不止是那些为家国奉献过的臣民、如受伤残障退伍的将士等,甚至还包含天宸各地州府因天灾水祸、各种灾情导致的无人赡养的老人、及无家可归的幼童孤儿们。

    陛下因凤止大祭司曾经批下的天命,对天宸公主宠爱有加,几乎唯命是从、无有不依。

    公主此举宅心仁厚,心存天下,堪称大善!

    刘志远突然面色庄严,朝着远处几乎快要看不到了的身影,郑重跪地施了一个三跪九叩的大礼。

    不仅是街上行人,即便是安氏一行人都一时间相继失色,怔忪的看着他。

    但他并不在乎镇中街上那些北朝人看疯子一般的眼光,也不在意旁人如何做想,他只知道,自己此时心里滚烫的几乎烧着。

    原来......这便是昔年国师凤止祭司卜卦问天,为南朝百姓求来的皇朝中兴天命!

    原来,这便是他们南朝天下第一门派神台宫悲悯众生的神女大人,天宸百姓的交口称赞的公主殿下!

    得此璞玉浑金、不慕虚华,亦不惧艰难险疾的国朝公主,他们的天宸,一定会一日好似一日。

    *

    走出落梅镇市集,符景词不知为何,情绪看起来并不是很高。

    路伤雀虽然只比她大八岁,但却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的喜怒哀乐向来感知极快。

    于是见此,他略一迟疑,问道:“殿下因何不悦?臣愿为殿下分忧。”

    出了镇子,乡间野道上再没有第三人,因此他便恢复了以往习惯的称呼。

    符景词垂着小脑袋看路,没精打采、又欠里欠当的踢着足下一颗小石头。

    她走一步踢一步,头上束发的发冠上垂落的那几根丝带,仿佛也跟着主人一道,蔫头耷脑起来。

    “此地距离北朝邯庸的都城广陵只有二百里地,居然如此混乱,方才看镇中百姓神色,他们也都习惯如此了。

    如此也就难怪了,靠近南北边境之处,咱们天宸的村镇时常遭遇洗劫,北人茹毛饮血、尚武而轻礼教人命,非强力镇压之外,礼善难以威慑。”

    符景词皱眉叹了口气,抬起一双漂亮的眸子定定看着路伤雀,莫名有些难过的样子。

    “以一人之力撼天当真是渺小至极、微若凡尘。从小我师父常常对我言说,我之命格使命,当令天下少战乱、减疾苦、度离难、平乱世——师父说,我是注定结束南朝、北朝、中州、西疆离乱之人,这是九天瀚海星河给予神台宫的谶语,有朝一日必会成真。但是,我真的能做到吗?”

    女孩儿有些困惑的看着自己纤瘦的手掌,她的掌纹极浅,上面布满经年刻苦练剑的硬茧。

    人人都说天宸公主天纵奇才,十一岁入圣王境,十二岁踏进半步虚空,十三岁隔空入虚空,不过是个豆蔻少女的年华,却已然走到绝大多数武道中人穷极一生无法企及的高度。

    但是没人知道,当她还是个三岁稚童、不及成人膝盖高时,便开始刻苦磨炼谢氏闻名天下的河图仙剑,钻研神台宫最最高深莫测且晦涩难懂的大梵音术、小梵音术。

    她不仅手心有一层厚厚的剑茧,中指第一个指节上还有一个凸起的笔茧,那是太小便开始握笔习字所致。

    她五岁那年就学会了骑马,小小的身影伏在适合孩子的矮脚马马背上。天宸公主年幼的身影时常穿梭于浔阳谢氏外祖父家的演武堂,和昭歌城神台宫昭华殿神庙。

    莫说是同龄孩子轻松欢快的童年了,就连父母身边她都极少能安静的待上半日。

    她纵然天纵奇才不假,但她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复一日的辛劳刻苦,配得上她而今人人交口称颂的武道境界。

    只是,她纵然如此努力,想要尽快长大,对南朝子民有所作为,却时常都会生出力有不逮之感。

    她甚至有时凝视漫天星河时也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做到如师父所言那般,结束这百年来风雨飘摇、民心惶惑、武人以武犯禁的乱世。

    神台宫大祭司卜天问道得来的谶语,便一定会成真吗?

    “莫说天下平安祥和,只看如今南朝北朝,百姓互通买卖、富足安乐尚且无法实现,我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符景词有些迷茫,也有时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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