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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漆雕拓野

    海上涛风一线来,楼前指顾雪成堆。

    谢昭穿着一袭狐裘大氅,独自一人靠在东临城城主府中毗邻东海、观景最佳的“断海亭”。

    她出神的看着不远处海天一线,云海相连的难得景致。

    身后一个脚步走近。

    然后一个淳厚低沉,还夹带着奇怪口音的男子声音响起:

    “既是怕冷,为何不在城主府迎客堂等我,却要将我约到这断海亭相见?”

    谢昭低头笑了笑。

    她转过身看向身后身高极高,长着明显是北朝人的深邃五官的青年。

    然后半真半假的道:“自然是因为此处,是我们二人当年临海一战的地方。

    如今江湖再相逢,我仍选在此处观景亭与你见面,你不觉得很有意趣吗?”

    青年无语的看着她。

    “你是说三年前你在中州隐形满名、锦衣夜行,听闻市井传言说我们东临城‘断海亭’前段日子有人看到了鲛人,所以慕美心动,溜进东临城跑到‘断海亭’蹲守鲛人踪迹.后来被前来海边晨起练刀的我撞见,当作乱入的贼人,打上一架的那次?”

    谢昭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倒也不必说的如此详尽。”

    青年抱着刀,眼底带了一丝笑意,他道:

    “你符景词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江湖再相逢,来此图意趣’我可不信。

    说罢,怎么今日有如此雅兴登门拜访?

    最近莫不是江湖中,又流传了什么我们东临城与海妖精怪的神花传闻,引得‘千岁剑仙’屈尊降贵,来探寻传闻逸事的虚实?”

    “啧!”

    谢昭用一脸“你怎么能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谴责表情,不满的看着青年。

    “狭隘了!你多少有点狭隘了嗷!

    我难道就不能是途经此地,想起故友,特意来看看你的吗?”

    青年性子耿直且执拗,当即断然摇头。

    “绝不可能。”

    谢昭失笑。

    “喂,我说,你这样聊天,是很容易没朋友的啊。”

    青年淡淡道:“我有我的刀,有东临城的同门,便已足够了。要那些所谓的朋友来做什么?”

    说到这里,他抬起眉头静静看了她一眼。

    “再说,你方才不是说了,我是你的故友?难道,你就不是我的朋友吗?”

    谢昭服气了,她无话可说的点头笑道:

    “你说的没错,我们自是朋友。”

    海岸边一个巨大的浪潮,此时突然拍在海岸上,激起海浪声一片。

    谢昭被那澎湃磅礴的海浪声音吸引,登时转过头看去,然后喃喃道:

    “还真别说,此处视野开拓,四面无人,确实是最适合密谋之所在?”

    青年皱眉看她。

    “我和你之间坦坦荡荡,俯仰无愧于天地,有什么事还需要密谋相谈?”

    谢昭回过神来,她无奈的轻笑。

    “喂,漆雕拓野,你这也未免太过于呆板无趣了吧?

    我是在开玩笑,开玩笑你懂不懂!难道你没有听出来吗?”

    当世七大绝顶高手之一,东临城“劈月刀仙”漆雕拓野微微蹙眉。

    他欲语还休的看了她一眼。

    “虽然我是在中州东临城长大,自幼便会说中原汉话。但是你们南朝和中州的玩笑和暗喻,恕我这么多年,还是找不到好笑的点在何处。”

    谢昭失笑摇头道:“你啊,跟三年前相比,还真是半点都没有变呢。”

    漆雕拓野却静静注视了她一瞬,然后意有所指的沉声道:“是吗?不过,你却变了很多。”

    不论是武道境界,容貌,甚至是她此时整个人带给他的感觉。

    若说她颓废放纵不思进取,她偏偏却一身生机勃勃;

    若说她还是像过去那般热爱生活,她却有种随遇而安、万事可有可无的摆烂感。

    他皱眉看她。

    “若不是你命身边的侍从,用‘黄金台’将夹带着你亲笔书信的信笺射入我房间,我也不敢相信你居然会突然来到中州。”

    谢昭哈哈一笑,道:“侍从?你是说凌或吗?他可不是我的侍从,算是我的知交好友吧。”

    “哦?是吗?”

    漆雕拓野淡淡道:“那你的‘朋友’倒是挺多,不过,是连你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的‘知交好友’吗?”

    “喂——”

    谢昭哭笑不得,无奈道:“了不得了,如今你的口舌竟也这般锋利了起来?”

    漆雕拓野却面无表情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他微微停顿,补充道:“这般年纪的圣王人境,他的天资着实不错。比你当年身边那个剑奴路伤雀要强上许多,莫非你是想收徒了?”

    谢昭微敛几分笑意。

    她似乎并不愿多提,只是垂头淡淡道:

    “别闹,人家凌少侠师出名门,自有师门恩师栽培爱重。

    至于‘黄金台’.他确实曾经是我的剑侍不假,但他并非剑奴。

    从他来到我身边,跟我一同学艺那年开始,从始至终都是自由之身。”

    漆雕拓野敏感的捕捉到一个关键词,当即反问道:

    “‘曾经’?怎么,现在难道他就不是了?他难道是自立门户了不成?”

    想了想,他微微嘲讽的笑了笑。

    “可是,他似乎还不够格开山立派吧?

    我倒不是说你们谢家的‘河图剑术’不行,谢氏三杰当年具是名动天下的风流人物。

    只是路伤雀那一身功夫,都是拾前人的牙慧,受惠于你的母家浔阳谢氏。

    一门开山立派之长,若只能研习旁人传授的功法,自己本身却并无突破造诣,那么门派前路一眼就望得到头。”

    谢昭扶额道:“你想太多了,没有的事。

    只是我累了,想一个人寻一处心境大清净罢了,无关其他。”

    漆雕拓野看向观景亭边,即使裹着厚重的大氅依旧显得身形消瘦单薄的少女,突然道:

    “符景词,他没有,那你呢?

    你的独门内功心法‘迦逻心经’和轻功‘归佛昙雪’,三年前我曾有幸见过,实在神乎其神、独具道心。

    你就真不打算脱离神台宫自成一派,去做一个开天辟地的门派的首代掌门?

    神台宫和天宸皇室世代牵扯纠葛,身为神女的束缚和规矩又实在繁琐,其实并不适合你。

    你心如百川山海,当得世间大自在。”

    谢昭静静地看着海岸边潮起潮落的白浪,忽而笑了笑。

    “‘心如山海,得大自在’,借你吉言了。

    过去,我或许会觉得这愿望可望不可即。不过如今看来,兴许今后有一日真的能实现。

    只是,开山立派做一门之主还是算了。我连自己和身边寥寥几人尚且兼顾不得,你实在高估了我。”

    漆雕拓野皱眉。

    他默默观察着她的神色,缓缓开口道:

    “符景词,你到底怎么了?过去的你,可从来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她甚至异想天开,觉得兴许自己真能在海边蹲守到一条《山海异闻录》中传说中的鲛人。

    哪怕几日未果,最后也依旧兴致勃勃的道:

    “——没关系,今日无缘得见,那便以后再来,往后的日子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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