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来的人，有些灰头土脸，但精气神饱满，看那面相，不是陆长生是谁？
“古山老哥。”
陆长生露出一丝笑意，心想，那两个小孩多半与古山有关联了。
前几天，他在谷内与白猿搏杀的时候，偶尔注意到了那两个小孩，并顺手救了他们一下。
当时便是想着，能出现在这里，兴许和古前辈有关，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你不会是真的在谷内与那白猿搏杀吧？”
古山到底是有些不敢相信。
距离上次分别，才过去了四年有余，就算再如何天才，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达到能与异兽白猿搏杀的程度的。
要知道，那可是连洪元单独遇上，都要跑路的存在。
不想，陆长生却是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如今他武学大成，与那白猿搏杀多次，明白了自身的战力，已经不下于洪元，心中自是没多少顾忌。
不像以往那般，还要隐瞒一下修行进度。
古山顿时为之咋舌。
语气中满是震惊之色。
见陆长生身上衣物破碎，露出精壮的上身，那一身腱子肉下，恐怕是蕴藏了极其强悍的力道，心中万分羡慕。
他有古前辈这个老牌真气境的先辈，资源却是不缺的，可惜，自己天赋根骨不行，哪怕是吃了一颗佛陀丹，也无法迈入真气境。
因此，他深知，在这么短的时间，达到洪元那种高度，含金量有多大。
在谈话中，知道这些年古山一直在此居住，陆长生便跟着过去，祭拜一下古前辈。
“我就在外面的扶风镇居住，却是没想到古山老哥还在这里，不然的话，就早点过来了。”
陆长生心中有些愧疚，这些年专心练武，又顾忌此地的白猿，因此便没有过来。
“现在也不晚。”古山笑道。
回到山头那边，知道上次是陆长生救了两个徒弟，便让对方过来拜见，顺便道谢。
“谢谢陆前辈的救命之恩！”
少年少女齐声说道。
古山板着脸训斥了一番，说道：这是最后一次，若是下次还有这种行为，那就送两人回村里。
两名小孩连忙慌乱地点头，言说不敢。
陆长生到了古前辈坟前祭拜了一番，便返回扶风镇。
翌日，他换上了衣物，再次去到了山谷之中，不多时，便是看到了那异兽白猿。
对方似乎已经习惯于与陆长生搏杀，早早等在此处。
看到陆长生的身影，顿时一声怒吼，灵活的身子在山石之中跳跃，高高跃起，双拳如钟，悍然锤下。
劲风扑面，四周树叶狂摆。
可见这力道非凡，寻常真气境面对这种攻势，只能躲闪，或者逃窜，但陆长生却无需如此。
也不会这么做。
桩功涉及到体内的气血、力量、以及各种体魄的协调性，过多的闪避，根本达不到融合贯通的效果，于是，双腿弯曲，犹如一张不断绷紧的弓，砰的一声，脚下的山石似乎被什么重物重重地撞击了一下，下一刻，他的身躯如炮弹一般冲天而起。
长枪抽打在白猿的双臂之上，发出一阵轰然巨响。
两道身影倒射回去，又在数息之间反冲而上，缠斗到了一起。
异兽白猿力量奇大，饶是陆长生五宝真功臻至圆满，亦是难以多次硬抗下来，只能一边借助巧劲和招数与其对抗，等身体从上一次的碰撞中适应下来，再放开手脚。
“陆叔叔又在与白猿搏杀了。”
远处山头，正在修行的少男少女心头一震，眼神中带着一丝崇拜。
那种力量的碰撞，能跨越数里传到此地，可见其可怕。
“长生老弟如此天资，兴许，真的能走到最后那一步，成为真正的先天武人。”
古山心中期待。
古前辈求仙一生，最终认为，求仙的难点有二，一个是拜仙方不完整，另一个便是境界不够。
在他的心中，那最后一次的拜仙仪式其实已经算是成功了，可惜，他们之中，并没有先天武人。
只是，在古山的心中，却有一个疑问。
“古史之上，先天武人如草芥之多，为何到了现在，却再难诞生？”
“是法的缺失？还是有什么世人不知道的变故？”
······
转眼之间，又过去了一个月时间，陆长生与异兽白猿也算是打出了真火，每天，他都会准时地到山谷，而异兽白猿也是一早就在等他。
一人一兽，一见面就是开干，在山林之中不断地搏杀，一个多月下来，不管是异兽白猿，还是陆长生，战斗经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异兽白猿力大无穷，皮糙肉厚，哪怕是挨了陆长生的枪，也不过是小伤，只要是没有刺入要害，便也无事。
与陆长生搏杀多次，它竟是学会了运用一些简单的技巧，配合上那身铜皮铁骨，可谓是杀伤力大增，将那山谷中的山石灌木蹂躏得一塌糊涂。
而陆长生也有了巨大的收获，数十门桩功似乎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变化，原本已经达到圆满的五宝真功真气，竟是再度有了朝前进一步的趋势。
“再往前一步，便是先天！”
陆长生心中暗道。
“明天便是五人会聚会之日，不知这次，是否能有人过来。”
自从黑山府战争爆发之后，五人会的聚会，便与他暂时没多大关系。
只不过，在聚会后的几天，会有人过来这边，给他传递一些消息，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来人就一次比一次晚。
五人会的根基，在黑山府，黑山府陷入战争，自然诸多消息就很难传出来了。
“去看看吧！”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异兽白猿，提枪跃入林中，消失不见。
那异兽白猿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淡淡地看了一眼，眼神中的暴虐似乎也消散了一分。
······
清水镇。
赶跑了一群鸠占鹊巢的混子后，陆长生待在了一座小院子里。
两天过去，依旧没人过来。
他心中微微一叹，正要离去，忽然间，一道敲门声传来。
“有人在么？”
“阁下几人？”
“五人来，可否？”
暗号对上，陆长生连忙上前开门，门外，一个风尘仆仆的汉子吐了一口浊气。
见到陆长生后，汉子抱怨了一阵路途难行，最后，便是跟陆长生道：“阁下这倒是个躲避战乱的好地方，可惜回来难，再想回去，就不容易了。”
陆长生眼神中浮现出一丝异色，问道：“阁下是哪个府上的？”
从对方的举动来看，很大可能是个大户人家的护院，因此，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登不上台面，在下是溧阳府华府的护院，受人之托，过来传递一下消息。”
汉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之色。
陆长生脸色微微一正，心中一沉。
他本以为此人是这些年其他五人会核心成员收的一些普通成员，没想到，竟不是。
局势，已经如此恶劣了么？
接下来，陆长生询问对方诸多消息，心中的不妙感越发强烈了。
此人是溧阳府一个普通大户的护院，本是加入叛军之中，奉命围攻黑山府，不过在一次外城的拉锯战中，被黑山府的一支先锋队给冲散，眼看着就要丧命，为首的一名军官放过了他，要求，便是将消息带到此处。
“那人让我带了一个消息过来，说‘家父身体欠安，若是有心，望速归’！”
陆长生点了点头，又询问了一下此人黑山府当下局势。
知道，叛军与溧阳府已经彻底占据了外城，如今正在攻打内城。
内城本就是专门为了战争准备的，易守难攻，而徐元早有准备，因此，才能防御这么久。
“周边二府呢？”
与黑山府接壤的三府，除开溧阳府之外，另外二府按理说是应该驰援的。
只是，如今却坐视黑山府被围困四年之久。
实在是无法理解。
“其他二府自顾不暇，哪有多余兵力来驰援此地？”汉子起身道，“若无其他事情，我便走了！”
“好！”陆长生送他出门，等对方走远，转身关上门，脸上不由得露出森寒之意。
“此人虽然尽力掩饰，但当我问起那叛军之事时，每次都会起一些犹豫，显然，此人心在叛军那边，而并非他所说的那般，逼不得已。”
“那么此人不远千里过来，多半不是为了报恩，而是——”
“建功！”
他翻墙出了院子，沿着对方消失的方向追去，以他如今真气境巅峰的实力，身可如大钟，亦可如柳絮。
顷刻间，便是看到对方走到镇口的一座院前，敲门走了进去。
“如何？可见到了人？”
“见到了，此人精气神饱满，估摸着修为不低，这种人在黑山府，绝对不是一般人，搬迁到此处，应该是带了不少家财。”那汉子脸上浮现出一丝贪婪之色。
“好，若是真的是条大鱼，等回去之后，我会给你记一功，用不了多久，便能让你做个营头当当。”一名虎目精光的大汉爽朗一笑。
“龙校尉，我不明白，为了一些人跑那么远来，值得么？”那汉子见虎目大汉发笑，不由得疑惑地道。
“哈哈，伱这就不懂了，每一座府城，掌控权势的都是那些老爷们，而他们在知道战争来临的时候，基本上都会想办法将家人送走，若是我们能够抓到某些大人物的家眷，再给内城的那些顽抗的大人物送去消息，你觉得，他们会如何想？”
说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溧阳府就是这么拿下的。”
不等那汉子露出震惊之色，虎目大汉朝着里头叫道：“嘎子，你带人去跟着那个家伙，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同伙。此人倒是谨慎，连传递消息的据点都没有放在同一个镇子上。”
一行人来了此地已有了十多天时间，对镇上的居民都打听了个遍，可惜，都没有他们想要找的人。
无奈之下，才让那汉子出去接头。
“好的，老大！”
厢房内传出嘎子的声音，然而，不等他离去，忽然，一道声音传来。
“不用了，我已经过来了！”
虎目大汉脸色微微一变，转身就要回去取刀，忽然，身后一阵震响，却是大门陡然炸开，一道身影迈步走了进来。
“好胆，见了我龙一刀不跑，还敢打上门来，等会便教你知道什么叫做——”
虎目大汉眼看着刀就在眼前，脸上一阵狞笑，欲要先声夺人，压下对方的势头，再刀斩对方。
不想，眼前人影一闪，来人却是到了身前。
“什么！”
虎目大汉心头狂跳，这什么速度，竟是如此快捷。
心头，已是升起了一股不妙之感，果然，下一刻，一股剧痛从腹部蔓延开来。
巨大的压力疯狂地挤压着他的腹腔，随后蔓延至脑门，一双眼珠子像是被什么挤压出来，一道道血丝疯狂蔓延，似要炸开一般。
来人拳头在其腹部收回，顺势一肘落下，轰然一声，虎目大汉刚凝聚出的真气硬生生地被打散，一张脸直接撞在了地面上。
一套连招，行云流水，是陆长生以往使不出来的。
与异兽白猿搏杀一月有余，练就了他对出手时机的精准把握，以及不给敌人喘息时间的出招习惯。
“老大！”
就在堪堪将虎目大汉击倒的瞬间，旁边的厢房中冲出几名身手敏捷的汉子，其中一个身上竟是有真气鼓荡，显然，又是一名真气境。
不过，在看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虎目大汉后，他脸上满是震惊之色，想也不想，转头就跑。
从门外传来声音，到自己冲出来，才多长时间？
最多三秒。
三秒钟，自家真气境层次的老大就倒地了，他比老大还要弱上几分，拿头去和对方拼？
那几个桩功大成的武人队友？
这不是开玩笑么？
可惜，他反应快，陆长生比他更快，一把抓住旁边桌上的一把筷子，瞬间甩出了出去。
空气中发出一阵爆鸣声。
那嘎子身在半空，就感到双腿一阵刺痛，再落地的时候，只见一根根筷子插在腿上，差一点就洞穿而过了。
“饶命！”
剩余的几个汉子心中涌出一股寒意出来，其中两个倒是十分干脆，砰地一下跪到地上。
其余四个人则是分散跑开，能逃一个是一个。
可惜，他们小看了陆长生的实力，左手一摄，手上顿时多出了十多根筷子，而后，半空之中，便是出现了一道道锐利的空气爆鸣声。
一连串惨叫传开，还没翻出院墙的四个人，身上都出现了几道惊悚的血洞。
“将外面的家伙抬进来！”陆长生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朝着跪地的两人说道。
“好的，大人！”
两名汉子声音都在颤抖。
哪怕是出门，隔了一堵墙，也没想着跑掉，因为，以陆长生的手段和身法，别说是隔着一堵墙了，就是让他们先跑一百米，都跑不掉。
许久，陆长生从屋内走出，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十分凝重。
至于那些人，自然是料理掉了。
敢对自己的家人出手，他从不会心软。
“卫峰使用这种手段让人来报信，想来，局势已经到了极其严峻的时刻。”
“他们都知我已经将家人带了出来，还借着此人之口传递‘家父身体欠安，若有心，望速归！’，其中的‘家父’，只能是他了。”
师如父。
若是其他人，卫峰他们不一定会想出这种办法给自己传递消息，因为，此举多少有些冒险。
如果来的人实力很强，多少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如今一身实力已经不下于洪元，不然的话，兴许早就采用了这种手段。
而这消息，也是在侧面告诉陆长生，来传递消息的人，并不可信，需要堤防。
晚上，回到家。
陆长生将此事告知了李南瓜。
“你是想去救出老师么？”
“内城老师病重，一旦没了老师钳制，叛军中的真气境便能轻易地潜入内城，对黑山府的防御造成极大的破坏，到时候，他们撑不了多久的。”
陆长生说道。
今天审问那几个叛军的时候，对方就提到过叛军之中的一些布防，以及兵力。
其中让陆长生感到有些棘手的是，黑无寺的主持黑无天，实力比洪元还要强几分。
当初洪元与黑山府一众真气境武人冲入军阵之中，欲要阵斩叛军高层的时候，也是此人出手，将洪元击伤。
若非如意道姑以及关红修相救，洪元怕是要身死当场。
当然，此事他没与李南瓜说，免得她担心。
“我欠老师太多，不走这一遭，心中不安，而对我来说，这以后可能会成为我往前一步的阻碍。”
距离先天境越近，陆长生越有那种明悟。
这世上，人情不好还，是以，以后若非必须，最好不要欠下人情。
“放心，如今我实力更在老师之上，而且，想要救老师，并非要直接冲进去！”
陆长生安抚李南瓜道。
第二天，陆长生继续入了大王山。
天上下起濛濛细雨。
他来到谷中，站在以往经常站立的石头上，正寻找异兽白猿的身影，忽然看到了震惊的一幕，只见异兽白猿一身狼藉地站在小溪下，身后躺着一个鼓着大肚子的普通猿猴，神色萎靡，一副垂垂欲死的模样。
而在白猿的前方，一条水桶粗的黑色巨蟒，正吞吐着蛇信，与其对峙。
“好大的蟒蛇！原来，白猿并非没有天敌，只是平时我没有发现而已！”
“看那猿猴，是因为受到了巨蟒攻击，再加上到了孕产的关键时刻，所以，让白猿受到了极大的掣肘，只能与巨蟒硬抗！”
“而且，看那猿猴，若是没人救治的话，多半是要死了！”
陆长生瞬间便是看出了不远处的局势。
按照正常思维来说，他应该作壁上观，让两个异兽拼个你死我活。
巨蟒虽然肉身比白猿更强，但白猿若是拼死搏杀的话，即便是巨蟒能够获胜，也不可能完好无损，到时候，自己出手，就能收获两头异兽的尸首。
异兽身体基本上都会有些神异之处，可当大补。
虽然对自己这个顶级真气境已经没多大好处，但若是给后代食用的话，是能提升一些根骨天赋的。
但——
“白猿与我也算有缘，而且，此前我们杀死他的一个后代，若是如今再看着它的一个后代死去而不顾，并非我愿！”
上次杀死对方的后代，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却是不同。
“罢了，算我欠你的！”
明悟武道真谛之后，陆长生知道自己多少是欠了白猿一些人情，于是，转身离去。
不多时，手中就多出了一些刚采摘的药草来。
他医术大成，只要是医书中提到过的药材，基本上能一眼看出。
大王山人迹罕至，陆长生常往来其中，哪里有药草，心中自然有数。
现在的他，即便没了官身，就借着这一手医术，都能在任何一个地方混得风生水起，养活一家人绰绰有余。
而等他回到的时候，黑色巨蟒与白猿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蛇鳞、蛇血、白猿的血液，溅得到处都是。
因为身后有自己的后代，白猿只能死战不退，连灵活的身法都用不上。
而那些普通猿猴，被巨蟒咬死了十多只，又被蛇群缠上，哪里还顾得上这边？
如此下去，白猿要不只能放弃身后的母猴，要不只能丢掉性命。
自然界的争斗，并不比人类弱到哪里。
“吼~”
白猿似乎也察觉到了危机，双眸泛红，吼声中带着一丝浓浓的悲愤。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身影落在母猴躺着的石头上。
白猿一下子认出了陆长生的身影，不顾身后的危险，疯狂地冲了过来。
“你若是想救她，就不要攻击我，不然的话，即便你能赶走巨蟒，她也活不下去。”
“当然，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陆长生淡淡地道。
他与白猿交手不知多少遍，白猿想要伤到他，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这样的话，想要救治母猿猴，就不可能了。
白猿身子微微一顿，似听出了陆长生话里的意思。
在陆长生愕然的目光中，竟是双膝跪倒在地，给他磕了一头。
后果，自然是被那巨蟒一尾巴，扫飞了出去。
陆长生心中一叹，道：“原来你的灵智已到了这种地步，前些年之事，我们做差了，不过，一饮一啄，自有天定，你这孩子，我陆长生帮你保下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