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耳话罢,葛贤再度看向吴藻。
面上心头皆有些意外,此世万千法脉,不论哪一种,几乎都是惊悚、诡异一类的风格。
稍好些的,乃是“仙道”。
当然,好的程度也有限。
比如他所兼修的【睡仙法脉】,创立者是陈抟老祖,听起来似是什么一梦千年,仙气飘飘,实则也暗藏大秘,非前世所理解的那种仙道。
不过眼前这少女所得传承既然以“真武”为名,说不得稍好些?
可听来她又是以诡武入道的,此世诡武是什么样存在他可太清楚了,用这玩意来入道,会变成什么存在?
他一边思量,一边观瞧。
不等他看出什么来,双手握着香炉的吴藻嫣然一笑道:“葛大哥,想试试我?”
这少女,不管是眼力还是心思,都是一等一的厉害。
话是提问,实则完全洞悉了葛贤念头。
什么试试不试试,这福缘逆天的货郎细作,分明就是好奇她所修的法脉是什么样的光景。
既如此,她就满足他。
就见吴藻一边缓缓伸出一根白玉似的嫩白手指点向葛贤,一边开口吐露古墓派秘辛道:
“前宋时曾有一位黄姓奇人,号紫玄翁,其有感于武道凋零,遭众法脉欺凌,耗数十年自创出一门无上武道功法,名为《九阴经》。”
“此经包罗万象,有各种斗法神通妖术,但其根基所在,却是九阴总纲。”
“要炼成,需先搜集齐全玄阴女魅、阴摩罗鬼、太阴月兽……等等共计九种阴属邪祟,再依照特殊风水地势建立一座九阴大墓,于墓中,融合九阴,方有所成,炼得此法后可与其他法脉的筑基境修士厮杀而不落下风。”
“若能炼至大成圆满之境,则可与蜕凡境修士厮杀。”
“当然,一旦施为,也将再不复人形,躯体将化作一头同时具备九种阴属邪相的怪物。”
“葛大哥且看,小妹我已炼成九阴经,这一指便是真经内所记载的武道神通【九阴白骨神指】,其中异力取自荒野邪祟‘白骨阴魔’,寻常筑基境修士挨上我这一下,即刻就要身化白骨,血肉消融,暴毙当场。”
话罢时,吴藻手指已停在葛贤胸前。
那嫩白晶莹指尖,赫然泛着一种无比凶险的幽幽辉芒。
稍稍感知,葛贤就知吴藻没有说谎。
这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一指,极为要命。
而按照此世武道的规则,吴藻既然借用了这力量,她那如大家闺秀,阁中妙女的躯体,此时该变作一头白骨尸魔才是。
但是,并无,吴藻依旧是吴藻。
“好神通!”
葛贤忍不住,大赞道。
他这般兴奋不是违心的,很是真诚。
三家反贼不愧都将造反事业干的极好,送来的“考生”,一个比一个厉害。
虽然前头常碎颅、百花和尚这两位,葛贤还不曾真正较量过。
但他笃定,都比袁大用要强。
眼前唤作吴藻的少女,则更毋庸置疑。
“这少女一身诡异凶险的神通手段藏得比我还好,任是谁见了都会当她是一位机灵可爱的大家闺秀,因此而不生出什么戒心。”
“谁会想到?此女轻飘飘的一指一掌,都可能是要命的。”
动念中,葛贤毫不犹豫也应下了施耳的求请。
他扮演这“多家细作”已是得心应手,使得各家上线都当他是自己人。
哪怕是杨毕这奸猾的,也觉得葛贤是可用之才。
而他之所以痛快答应在考试中照顾常碎颅、百花和尚、吴藻三人,除了要继续保持与反贼们的联系外,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在几乎所有外人看来,我如今是大原朝丞相脱脱的人。”
“这种借羽翼之法不可长久,在这样的世道厮混,迟早还是要有自己的班底,尤其是一旦加入那万法搜神司,当了灵官,怎能不拉帮结派?聚拢势力?”
“这三位天骄强者,不知名反贼,皆可列入相交为友之列,多厮混厮混,说不定日后就会选择站我身侧了。”
“成与不成再说,先下注必是没错,再说也用不着我耗什么精力功夫,依旧借一借脱脱的虎皮就是了。”
带着这些念头,葛贤回归丞相府。
未来三日,脱脱忙于政事夜不归宿。
白富贵将俏少妇拐了去天枢上相灵神庙,言说在科举前一日再归。
偌大相府,倒成了他葛贤的地界一般。
不过他也没时辰可耽搁了,明面上的战力,他已预备好。
蜕凡境的“应龙之躯”,加上足足六门本命神通,其中那融合了他所有龙族妖术手段的【应龙泽】更是凶到让天枢宝图都不得不将他驱逐出来。
葛贤有自信,若再面对袁大用这位花果山猿妖嫡传,哪怕他展露出全部实力,照样也被他葛货郎碾压。
明面有,暗手也得有。
……
富贵别院,静室。
葛贤无声无息召唤出一团昏昏沉沉的海雾,恰到好处笼罩己身和室内,不外泄一缕。
再释放感知天赋,确认无人窥视后。
他这才从【伏藏宝囊】内,缓缓取出二物来,乃是又一枚宝囊,以及一尊形象为“大角怪鼠”的生锈铁像。
这二物,前者名为社君宝囊,得自钱塘县外,那娶了人族百妃的鼠族皇帝白玉老道,这厮本是个保佑人族多子多福的本地鼠神,因为异化堕落,成了那惊悚模样,还试图勾引天外鼠神降临俗世,以全了自己的野心。
宝囊之内,正是那一具可容纳鼠神意志降临的胚胎。
而后者,正是那天外鼠神的神像,其背后蚀刻着可通往蜕凡境的邪恶功法,因无对应灵材资粮,加上“天外鼠神”被定为邪神,代价恶癖极多,所以此宝在地址宝库许久,一直无人取走。
没想到最终便宜了他葛贤。
“先前我不敢打开社君宝囊,忧虑其中有可能藏着一道半道‘鼠神意志’,当场夺舍吞吃了我。”
“如今我有【万龙幡碎帛】以及己身应龙血脉,即便那胚胎内真有,也可强行镇压粉碎……至多再从无主碎肉中挑拣几块,修炼成‘角鼠灵妖之躯’。”
“有二天赋在身,我可无阻碍挖这些天外邪神的墙角,窃取力量,只要不激进,当是无事。”
念头定下时,葛贤已准备好了手段。
那可召唤出亿万龙族和应龙灵神的碎帛,飘荡于葛贤头顶,他自己也已化作半人半龙之躯,随时可直接变作真正应龙。
下一息,他打开了那满满当当的社君宝囊。
仿佛是虚空开了裂缝,强行将一团有些复杂的“嫩肉”挤了出来般。
鼠神胚胎,落于葛贤面前。
当他嗅到弥漫室内一股怪异香臭气息时,双眼也正式瞧见了那物。
约磨盘大的一具怪鼠胚胎,色泽鲜艳,蜷缩在一起。
许因为白玉老道这厮也曾是庇护一方的祥瑞鼠神,这胚胎表面生出的绒毛并不是黑色,而是雪白之色,稀疏覆盖着。
除此外,皆是恶相。
虽无有一物成型,但已隐约可看出头颅、爪子、鼠尾以及那层叠嶙峋,神秘惊悚的一根根“大角”。
该说不愧是预订好用来容纳天外邪神的胚胎,它一被挤出,立刻开始污染周遭。
既香又臭的气味直接化作实质,乃是一缕缕深绿炁息,无孔不入的流淌弥漫。更可听得虚空中,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好似老鼠爬动、尖叫的声音,直接往耳窍、颅脑中钻去,甚至那些绿炁落地后,偶被催化,还会直接化作半人半鼠的邪祟,发出一阵嗷嗷乱叫后再崩解消失……。
仅凭借这些异象,任何人都可看出这胚胎虽凶煞,却也是异宝。
若换个普通人族在此,当场就要中招。
心魂崩溃,浑身溃烂,哀嚎而死。
但葛贤?
却在仔细感知后,不由得露出笑意来。
“倒是我过分谨慎,杞人忧天了?”
“这胚胎内?并无鼠神意志存在,哪怕半道也没有。”
明悟这点后,葛贤欢喜一笑。
虽说已经有了准备,但不需要与“天外邪神”的意志干架,自然是大好事,毕竟那随时可能翻车。
怀着欣喜,葛贤又拿起那生锈神像。
双手一阵揉搓,去干净锈迹,也意味着破开了皇家宝库临时禁制。
翻至背后,心神沉浸,认真阅览起来。
不多时,葛贤醒转过来,脸上露出明悟之色。
“原来如此!”
“那白玉老道虽然意外与【天外鼠神】勾连上,但他毕竟曾是正神,虽已堕落,却因恶癖之故,沉浸于己身欲望,侍奉神灵的心思不纯,还没来得及布置好祭祀仪式。”
“没有足够的祭品,加上奉献仪轨,天外鼠神并不会主动将意志降临过来。”
“这倒是方便了我行事。”
“而这天外鼠神一脉,从功法、代价、恶癖等等来看,毫无疑问是类似于永生教、弥勒教这些邪神法脉,一旦修行且完全顺从教义,必是朝着‘灭世’这一途狂飙。”
“当然,我葛贤大不一样。”
“某种程度上,我可算是法脉窃贼了?”
最后一念,意味着葛贤已决意要再兼修一门法脉了。
在钱塘县确定天赋、道途时,他就产生了万法归于一身的野望。
到如今,已践行颇多。
那少年躯壳内,除却应龙一脉外,赫然还藏着鬼族、睡仙两大法脉,再多加一门天外鼠神,也算不得什么。
心念落定,葛贤丝毫不耽搁的动手了。
只是在发动“魅惑采补”之前,他还须说服自己吞吃一具磨盘大的怪鼠胚胎。
好在,也算不得多困难。
“江湖中那些修炼诡武的,要修行什么九阳功、易筋经,过程中的恶心程度,也不比这差多少。”
“再说这玩意看起来,也就是一颗活珠子嘛。”
成功说服自己后,葛贤一根手指落在那嫩肉胚胎上,天赋发动。
下一息,已发生过多次的画面,再度上演。
原本还只是默默污染着周遭的“鼠神胚胎”,毫无征兆暴走。
疯狂抖颤着,随后更直接炸裂开来。
化作一团磅礴绿雾,将葛贤包裹。
雾中,是令人瞧见后头皮发麻,尖叫不已的景象:
一只只白白嫩嫩,又肥又胖,半人半鼠的小怪物幻化出来,在绿炁缠绕下乱窜着,一边蹿还一边尖叫,初始是鼠族特有的吱吱声,后来许是因为适应了俗世,开始磕磕绊绊发出人声,什么“好香好香”、“要吃要吃”、“鼠鼠欢喜”等等。
且它们无比激动兴奋,喊着喊着,又很快再度炸裂,融入绿炁。
疯了般,往葛贤体内钻去。
入体后,它们也没了。
葛贤强忍着心头怪异,将这一团磅礴邪神孽炁尽数采补干净。
同时等不及它们散溢,脑海中浮现一篇暂可命名为《鼠神经》的功法浮现,并立时运转起来。
成功纳炁入体,乃是入道境,葛贤已完成。
现下他所施为却是要筑基!
一旦得逞,可得新的灵妖之躯,获得一些妖术。
当然,也将生出一些不可预料的代价恶癖。
尽管这种兼修他已经不止一次,可每一回都无法豁免其中的痛苦。
来自天外鼠神的磅礴异炁,此时仿佛化作了一条充斥着剧毒的“绿河大川”,在葛贤体内各处奔涌,所过之处,不论是血肉、脏腑、骨髓还是一个个穴窍,都遭受到了凶猛改造。
这过程中,他葛贤,正在改变种族。
从人族,化作鼠族。
其躯体开始生出对应的皮肉,如鼠头、鼠尾、鼠爪等等,还有那最为典型的,一根根漆黑大角。
而葛贤心头,也生出了一些鼠族才有的“欲望”,尽管他不断镇压、驱逐、粉碎。
但终究会有一些碎末遗漏,这些遗漏就将化作葛贤日后将是生出的恶癖。
……
这一遭的筑基过程,所耗时辰,颇有些出乎葛贤预料。
几乎耗去一整日之久,次日才算结束,须知当初葛贤修龙族秘法,也没用多久。
当然,那时他只是得了寻常化龙篇。
血肉孽炁、筑基功法以及位格,完全无法比较。
葛贤醒转过来一瞬,当即看向己身,脸上旋即露出一道意外、满意之色。
也难怪如此!
他原先以为,拜【天外鼠神】而炼出的灵妖神,必是丑陋无比,不管是耶律天正一家子,还是胀妇祭祀这样的,都在明证一点:拜邪神,力量虽强,外相必丑。
但此时他的灵妖身,出乎意料的不算丑,只是有些惊悚诡异。
海雾遮掩下,赫然是一尊半人半鼠,全身赤裸,浑身缠绕剧毒绿炁的邪祟妖魔,最令人侧目的,是葛贤的头颅。足足七八根弯曲、缠绕的漆黑大角,连接着一枚狰狞无比的白骨面具,覆着葛贤还保持不变的脸。
“咦?筑基圆满?”
他一感知这鼠神灵妖躯的修为境界,顿时又惊。
这是何种速度?
仅仅十二个时辰,他就从入道境跨越至筑基圆满,这进度实在快得不像话,哪怕是葛贤自己也惊骇不已。
不过很快他就猜到原因:
“必是鼠神胚胎、鼠神经和鼠神像这三者共同加持的结果……这三样物事,某种程度上已经是挑选【鼠族神官】的标准,若让白玉老道这样种族、天赋都无比符合的人来用,只怕突破直接就是蜕凡圆满之境。”
“我是强行采补,筑基圆满已是极限,若要晋升蜕凡境,只怕也须如应龙一脉般,得到大量应龙血肉,以及【万龙幡碎帛】这样的至宝才行。”
“对了,得了何种妖术?”
葛贤无比满意修为境界,转而又去感知体内新获得妖术。
共计,四种。
数量依旧超过预料,不过这回倒不惊了,与修为同理。
采补偷窃,收获颇丰也是理所当然。
“四种鼠族妖术分别为【唤鼠】、【寻宝】、【腐坏】、【绿火】。”
“第一种,白玉老道就会,可用来培养出一支专属于自己的鼠族大军,乃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最好用的妖术,任何鼠族修士都应该拥有。”
“第二种更妙,没有鼠族能拒绝,白玉老道不太会,他只是凭借先天本能在寻宝而已,与这种妖术的威能完全无法相比。”
“第三种则是破坏类妖术,一经发动,不管是血肉生灵,还是草木死物,都要变得腐烂朽败。”
“第四种为杀伐妖术,中我一口绿火,非但要血肉消融,更会沾染上各种无法治愈的疾病。”
看完这些妖术,葛贤也是不由得沉默。
好家伙!
太凶了。
若不是葛贤晓得自己有着完全的自主,此时都忍不住要怀疑自己已成为“鼠族神选”,要肩负起在俗世传播天外鼠神威名,发展鼠族的重任了。
这种慷慨程度,比之鬼族秘法、睡仙法脉都要惊人得多。
葛贤脑海,甚至于下意识的想到:
“若当初得到这些的是白玉老道,只怕沦陷的就不会只是那个小镇了,而是整个钱塘县都变作鼠族王国……让他稍稍发育一二,多修炼几年,陆化龙这样的强者,都会被其袭杀。”
“换到我身上,倒是有些浪费,不过接下来也也正合用。”
“那【灵官科举】的层级一再拔高,已是吸引来了常碎颅、百花和尚、吴藻这种级别的天骄,三人几乎也都是天外邪神、正神在此界内选中的嫡传行走。”
“若单纯比较一种灵妖法身,我这刚刚筑基圆满的鼠神灵妖,必定不是血神嫡传、真武弟子对手。”
“还有,代价呢?恶癖呢?”
杂念发散前,葛贤很快意识到另一事。
光顾着细数收获,却没注意代价恶癖这些负面作用。
须知当初他天赋那般合适,条件也凑了个全,化龙后去修炼《应龙仙君宝卷》,最后也还是不可避免的生出了恶癖。
此为修行铁律,无法豁免。
根据事后这段时日的经历和感受,葛贤最终判断自己恶癖有两种:较为严重的宝癖,以及轻微的淫癖。
有些影响,但不碍事,葛贤欣然接受。
而此时,他感知后很快得了反馈结果:
“嗯,也是两种恶癖。”
“第一种好理解,也丝毫不出人意料,也是宝癖,如白玉老道一般。”
“第二种复杂些,似乎是一种性情变化?会令我有些反复无常,嗜好与人勾心斗角?鼠辈本能?”
晓得这些后,葛贤面上不由得露出无奈之色来。
那宝癖他虱子多了不怕咬,毫不担忧。
可第二种,着实让人头疼,毕竟没有谁乐意被称之为“鼠辈”,虽然他此时就是鼠辈。
不过也无法,恶癖一成,绝难更改。
他若是故意强行压制,反噬起来必是要命的。
“好在运道也不错,鼠辈就鼠辈吧,这种恐怖世道,说不定当个奸诈鼠辈,可以活得更好,走的更远。”
“至少没有如白玉老道那样,不知道是什么恶癖,坑了自家老妻,要她死命生崽。”
“我若是染了这样的癖好,俏少妇、富贵姐姐只怕就要遭殃了……。”
这杂念生出,葛贤立时摇摇头将之驱逐。
画面实在不好,他也不乐意观瞧。
说来他葛货郎兼修天外鼠神一脉秘法,得了大好处,还不忘数次鞭尸当初的鼠族皇帝。
可怜白玉老道这大苦主,被抢了机缘宝贝,被其坑杀,时隔这么久,还要被仇人念叨埋汰,实在悲惨。
……
兼修秘法,葛贤用去十二个时辰,距那灵官科举,还剩两天。
他接下来打算是再耗一日,用【唤鼠】妖术,召来一些老鼠,再用那大角鼠之孽神绿炁,将它们改造成合适听用的鼠族,寻常老鼠虽然也能用一用,但在那种万法汇聚、皆是天骄的考场内,自是白费。
ps:这是两章的量,今天不分开传了,阅读体验更好些,以后争取在此基础上,变成两大章,三千字章看得不太爽利(大家先吃饼,我努力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