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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午夜漫步

    深夜的瓦伦丁,万籁俱静,除了零星的几点游荡的灯光外,灯火皆熄,这对于一个繁荣的畜牧小镇来说,很不正常,但对于一个很快就要被枪火和硝烟席卷的小镇而言,现在的状态也不足为奇了。

    瓦伦丁,史密斯菲尔德酒馆。

    二楼昏暗的房间中,一个身影突然从床上腾地坐起。

    “啪嗒”一声,屋里的床灯被打开,布兰迪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大脑尚且还有些混沌。

    为自己斟上一杯浓郁的黑咖啡,并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之后,布兰迪终于清醒了不少,只是,他依旧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回想刚才自己做的梦。

    他梦到一头狼。

    那是一头快要和一头半大的野牛一样大的巨狼,通体漆黑,双眼是莹莹的绿色,冷漠无情中又带着几分天生地养的野性,令人不寒而栗。

    布兰迪揉了揉太阳穴,心想:“最近人杀得太多了?怎么还做起这种梦来了?”

    他从床上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心想:“难不成在这个现实里也存在所谓荣誉值的隐藏设定?那我打打招呼钓钓鱼,这荣誉值还会像游戏里一样涨上去吗?”

    尽管布兰迪现在所想的也算是正经的事情,但其实想多了也没有意义,因为现实世界不可能摁下alt键就能看时间地点荣誉值,所以,布兰迪最终也只能把这个梦归于冥冥之中的某种警示,以后的一段时间得鞭策自己多做些好事了。

    一杯浓咖啡下肚,驱散了布兰迪的睡意,就算躺在床上,也只会瞪着眼睛直到天边泛白,于是,他将衣服穿好,带好自己的几把随身枪支之后,便离开了自己的屋子。

    史密斯菲尔德酒馆现在已经成了一个临时的集中居所,范德林德帮的部分成员,瓦伦丁镇的警察,以及一些还留在镇上没有走的居民——当然,都是男性——混居于此,酒馆的木地板上满满地躺着一群浑身酒气的大老爷们儿,让布兰迪一时间没法下脚。

    他小心翼翼地跨过这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男人的脚、手臂甚至是脑袋,雷鸣般的鼾声此起彼伏,震得他觉得耳朵都开始疼起来,来自这些糙汉子身上的汗馊味儿和酒气也把他熏得有些天旋地转,平时要不了一分钟就能走完的路,布兰迪感觉似乎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终于,感觉自己仿佛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一般的布兰迪走到了店门门前,伸手推开了这扇几乎隔绝了新鲜空气的门。

    说来也巧,当布兰迪推开酒馆的那扇小门时,一位骑着灰雪花斑阿帕卢萨马的骑手掌灯而来,正是查尔斯。

    “嘿,查尔斯,”布兰迪打招呼道,“一切都好吗?”

    从昨天夜里布兰迪和亚瑟拉回来整整一车烈性炸药开始,由于不确定敌人是否会提前发难,范德林德帮和瓦伦丁的警察和义警就开始排班巡逻和轮班侦查,而今天后半夜刚好轮到查尔斯充当斥候这一角色。

    “有些新发现,”查尔斯掌灯照亮了布兰迪的脸,说,“我看到在堡垒山附近,有可疑的营帐,我没敢靠近,就先回来了,达奇在哪?我得跟他汇报一下情况。”

    “达奇这会儿应该在享受旅馆里柔软的床铺呢,”布兰迪略一思索,说,“不过我觉得这种小事,你不用去打扰达奇的清梦,你去小酒馆那边叫上蓝尼,在那里多带几个燃烧瓶,我随后就到。”

    “你想干什么?”查尔斯有些疑惑地问道。

    “当然是给我们的敌人一点惊喜。”布兰迪胸有成竹地说。

    “那你倒是给我翻译翻译什么叫惊喜啊。”查尔斯追问。

    “哎呀,待会儿你把蓝尼叫上,我再给你俩翻译,快去吧。”布兰迪催促道。

    少顷,三匹骏马飞速跨越铁轨,向着查尔斯所说的地方飞奔而去。

    “所以,你们两个大半夜的把我吵醒,是为了搞疲敌和消耗敌人的战术,”骑在浅色帕洛米诺美洲野马背上的蓝尼说,“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样疲敌的同时,去从事这项工作的我们也会疲惫?”

    “我倒还行,”查尔斯说,“因为半夜是我值班,所以我早上睡得很好。”

    “我半夜睡醒灌了一大杯浓咖啡,估计一直到明天晚上也不一定会有多困。”布兰迪无所谓地说。

    “哈,所以中招的只有我是吧,”蓝尼没好气地吐槽道,“话说回来,布兰迪,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和查尔斯和你一起去,还不多带些人手?”

    “我们帮派从来都是以少打多,更何况,根据查尔斯的描述,这个先锋营地里大概只有不到二十个人,就算你略微拉胯一些,我们三个也足够拿下那里了。”布兰迪解释道。

    “什么叫我拉胯?我哪里拉胯了?”蓝尼有些不服气地争辩道。

    “哦,承认吧,蓝尼,且不说何西阿本来就是把你当他的接班人培养的,单说你在战斗方面的能力,你在帮派里真的排不上号。”布兰迪毫不留情地说。

    蓝尼反驳道:“那是你没见过真拉胯的,我们帮里本来还有一个爱尔兰人,年纪和你我差不多,除了长了一张好嘴,其他一无是处。”

    “哦?那他现在在哪?”布兰迪问。

    “被抓了,”查尔斯说,“在黑水镇的时候,那个小子太冒失了,我经常觉得,让那小子参与战斗任务就是个错误,可每次有行动时,他总是最积极的那个,不管怎么说,这边的事情彻底结束后,我们肯定是要想办法去救他的。”

    “没错,”蓝尼赞同道,“我们从来不会放弃任何一位同伴。”

    “真是让人感动的团队精神,我都快哭出来了,”布兰迪玩笑道,“不过,让我们回归之前的话题,蓝尼,你不是问我,我为什么只叫了你和查尔斯吗?除了我之前说的那个原因,还有另一个原因。”

    “哦?说说看。”蓝尼说。

    “因为你俩晚上能隐形。”

    短暂的沉默后,蓝尼没好气地说:“你一个体温96华氏度的人是怎么说出这么冷的笑话的?”

    “跟我说这种冷笑话还活得好好的人,基本都是我们帮派的人,不过那些人也或多或少地挨过我一两拳,”查尔斯面无表情地说,“总之,你以后小心一些,谨言慎行,布兰迪。”

    “好的好的,我记住了。”布兰迪嘴上这么说,其实一直在憋笑,憋得自己的肋骨都快炸了。

    堡垒山山脚,多了一个简易的营地。

    营地说大也不大,不过就是十几顶帐篷和几个营火而已,营地里的人除了放哨的,有的已经睡去,但更多的还在喝酒、弹琴、唱歌、满嘴脏话。

    这似乎是蛮荒西部里有计划的大规模枪战的固定节目,战前战后定会狂欢一番,颇有维京风格,但亦是纯粹西部的野性味道。

    布兰迪放下了手中的双筒望远镜,说:“巡逻的有六个人,其余的人应该都在营地内部。”

    “那好办,”查尔斯已经把自己的弓箭从背上取下来,说,“我先去把碍事的那六个人先干掉。”

    “诶,不着急,”布兰迪伸手按住了查尔斯跃跃欲试的手,说,“要是你把那些家伙安安静静地干掉,那岂不是起不到疲敌的作用?”

    “你的意思是,动静越大越好?”蓝尼问。

    布兰迪点点头,说:“没错,我猜附近肯定不止这一处营地,所以,我们的动静越大越好,动作越快越好,你们俩过来,我们这么办……”

    营地面向瓦伦丁方向的出口,有两个负责守夜巡逻的人。

    从他们的装束上看,并不能看出他们属于同一伙人,因为他们一个戴着绿色领巾,一副邋遢牛仔的打扮,另一个则穿着古怪的白色长袍,既像睡衣,又像教袍。

    他们确实原来属于不同势力,但是,他们现在却因为某种原因,准确地说,是某个人,联合了起来。

    “你们的大部队什么时候到?”属于奥德里斯科帮的邋遢牛仔开口问道。虽然这两人依旧不算熟,但是这样平常的话还是可以聊的。

    “明天清晨,艾伦大人会带领着我们最精锐的兄弟姐妹到达这个地方。”隶属于“第七代”教派的白袍男人面无表情地答道。

    “不愧是有信仰的团体,果然讲究,”邋遢牛仔称赞过后,又是感叹,“唉,就是可惜了那个镇子,多好的地方,可惜明天就没了。”

    “胆敢违抗神圣御令之人,都将被审判之火灼烧,以洗涤罪孽。”白袍男人一脸的虔诚与神圣。

    邋遢牛仔不耐烦地说:“啊对对对,什么审判,什么罪孽,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别指望我能听懂。”

    “话说回来,我们的盟友,”白袍男人不掺杂任何感情的眼睛望向邋遢牛仔,说,“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你们的大部队,你们真的打算和我们一起审判这个小镇吗?还是说,你们只是想利用我们的力量?”

    “当然是想和你们合作,我们老大应该跟你们老大讲得很清楚了,”邋遢牛仔说到这里,嘴角露出坏笑,“你大可放心,我的朋友,我们的大部队明天肯定不会错过这场精彩的表演,而且,我们的安排一定会成为这场表演的重头戏。”

    白袍男人的表情有些茫然,但至少他听懂了邋遢牛仔的意思,于是便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这时,一声仿佛来自天边的枪声划破了夜晚的静谧,一颗蕴含着恐怖动能的子弹穿透了白袍男人的脑袋,脑壳里迸出的人鲜血将他身后两三米处的白色帐篷染上殷红的颜色,而他也因为这一枪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最终软倒在地。

    邋遢牛仔先是吓得愣了一下,然后立刻用粗犷的声音大喊道:“敌袭!敌袭!都TM拿起武器!”

    本来充满欢声笑语的营地先是因为这一声喊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紧接着便如同锅中的滚油一般沸腾起来。

    穿着白袍或黄袍的古怪人物一边叫喊着旁人听不懂的词汇或语句,一边抄起手边的枪支向自己倒下的伙伴那里跑去,而在营地中只占极少数的邋遢牛仔则掏出自己随身的配枪,四下观察着周边的情况。

    可无论是打了鸡血一样的邪教徒,还是如野狼般狡猾的帮派分子,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因为天黑,甚至没有人能捕捉到弹道的方向。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情况了。

    正当他们四处寻找开枪之人时,身后,突然传来了粗犷高亢的战吼声,虽然不能确定具体的族群,但是可以确信,那是印第安人的战吼。

    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只看见身后有两团火焰快速靠近自己。

    “哈哈,来暖暖身子吧,杂种们!”一个骑着快马的年轻黑人一边大喊,一边把手中的燃烧瓶高高抛起。

    装满烈性酒液的燃烧瓶宛如流星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砸碎在满是碎石和杂草的土地上,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人群立刻惊慌起来,迅速蔓延的火焰唤醒了他们属于生物的最原始的恐惧,惊慌失措的他们开始在营地里乱跑,想要找些什么灭火,可营地里只有能让火势更加难以控制的酒是液体,而紧接着,另一只瞄准着人群扔的燃烧瓶和几个立刻被火焰变成火人的同伴将这种恐慌带上了新的高潮。

    火焰越发旺盛,大有燎原之势,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已经扬长而去。

    “太爽了,布兰迪,”蓝尼兴奋地喊道,“你看到了吗?哦,我想你应该没看到,不过你真的该看看那些家伙的表情!”

    “没有看到真的很遗憾,蓝尼,”布兰迪笑着说,“不过,我觉得我们今晚肯定还有机会欣赏同样的表情。”

    “没错,”查尔斯说,“既然发现了一处,那肯定还有第二处、第三处。”

    “所以,在他们明天来拜访我们之前,我们得先尽尽地主之谊,”布兰迪喊道,“加速!伙计们!让我们给远道而来的客人送上见面礼吧!”

    于是,瓦伦丁周边的森林,草原,乃至于孤单的民房,陆陆续续地被火光淹没,从高空往下看,宛若星辰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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